54、宫女，九皇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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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都不当厢军，她们这些通晓礼数、常年培训的好女更不想当厢军的妻房啊！两个宫女简直是恨死她了，这种出生就在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总是想当然，什么宁为穷人妻不作富人妾，可她哪里知道穷人家妇女的苦楚？
食不果腹、劳苦致死都还是好的，更有被典妻、借腹生子、沦为暗娼的，简直是苦不尽言，何如当官宦人家的小妾？至少能吃饱能穿暖！
对于这些社会不提供独立生存空间的女人们来说，仁义道德、妻妾嫡庶，都让位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哪怕命贱，也想活着，也配享受天与的几十年日子！
连永泰长公主都失语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兰，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连垂髫孩童都说不出的话，竟然让一个成家立事的贵族大娘子轻飘飘地说出来了！原来墨兰姐姐讲的‘何不食肉糜’是真能发生的！
荷菱则红着眼睛，又往永泰长公主身后躲了躲，生怕被明兰看见。人和人真是不一样，从一家生出的两个人都会天差地别。墨兰看着严厉，待下却有温情，逢年过节给宫人们加餐，偶有小错也不上肉刑，而是用罚抄宫规替代，每月宫人死亡的尸体她也要派人逐一核查，一旦发现有被凌虐的痕迹便上报皇后，多少给宫里人点警醒。
而明兰，开口就要断送几个花季少女的下半生。
“这是盛娘子提的，就全权交给她办吧，”太后凉凉地笑了，又推出好几个人。
明兰没有后悔，她欣喜若狂，一定要办好这桩事让太后满意！叫宫里人都知道，她的才干不输墨兰！
顾廷烨不是很在乎这等小事，全凭明兰招揽，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果真？”
一个哭得泪人似的小宫女跪着，“千真万确，珊瑚姐姐她们都被送到顾家了，求九殿下快救救她们！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谈何容易？
那少年微微蹙眉，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太后定下的事，已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且以他的年纪，根本没有话语权，只是他又不忍心看那些年轻的宫女走进死路，内心充满了挣扎，要求母妃帮忙吗？
忽然，一阵啼哭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永儿怎么又哭了？”脚步匆匆，从正殿到了窗外，“是不是乳母没按时喂奶……”
刘贵妃把小儿子哄睡，离开时却见大儿子的贴身宫女菱香站在外头，不知道在给谁把风。
她也懒得进去，就像在禹州时一样，隔着窗户教训儿子，“别整天跟下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以前就算了，你现在可是皇子！你知不知道，你娘你弟弟要让人欺负死了……”
虽然刘贵妃看不见，少年还是站起来，习惯性低着头喏喏应是。
那小宫女更是伏在地上噤若寒蝉，不知外面的人何时发现她。好在运气不错，刘贵妃只说了一回便回去休息，没进来抓人，可她也不敢再开口了。
半晌，倒是少年说道，“我会去求求永泰长公主。”
“永泰殿下不行的，只有明懿郡主能救得了大家，求九殿下去找明懿郡主！”
“这……”
他犹豫一会，“好吧，你先回去。”
等人走了，菱香撅着嘴进屋，“连那个小妮子都敢指使殿下，您也太好性儿了！”
另一个宫女芸香也帮腔，“可不是，人人都知道咱们九殿下心善，犯了什么错都求到跟前来。”
“寻常事就算了，可盛大娘子是从大娘娘那讨了意思的，没看连七长公主、永泰长公主都没说话，却撺掇咱们这位耳朵根软的小爷……”
菱香说着说着，连旧日禹州的称呼都给带出来了，可少年也没生气，反而赔笑道，“我也是想见见明懿郡主，虽有时听说她来了，可都在太后、母后那里，究竟没与她说过话。”
菱香道，“您又上哪见去？人家今天没在宫里。”
“住口，你也太没规矩了，”芸香见少年脸都尬红了，忙呵斥菱香两句。
少年并不能出宫，所以只能守株待兔，他在房里踱步来踱步去，可久久等不到墨兰进宫，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赵策元。
他其实很怕这个姐姐，好吧，他也很怕赵策英，他们之间有十二三岁的年龄差，又是隔母，所以平时非常不亲近。但赵策元得知他想帮一帮那些宫女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我派人叫郡主入宫，你要不要亲自跟她说？”
他不停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那我代为转达吧，”赵策元没一点也不意外，小九其实才是兄弟中最像父皇的那个。
墨兰这天在陪林噙霜，开春了，母女二人一起出城踏青，林噙霜还叫上了朱曼娘。朱曼娘对墨兰的印象很深刻，觉得她像琉璃夫人，像小秦氏，唯独不太像林噙霜，是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姑娘。
墨兰却没怎么注意朱曼娘，一方面是她很珍惜与亲娘的相处时光，另一方面是她很快就被赵策元的使者分走了注意力。
一夜无眠，珊瑚等九人没有一个能睡着，有的人甚至哭得眼睛都红了，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
丹橘来叫她们的时候，皱着眉头，“哭什么？还没嫁呢！都安静点，我们大娘子就是嫁的时候都一滴眼泪没掉，这才叫吉利呢！”
珊瑚的哭声更大了。
明兰昨晚也没怎么睡，想了一晚上，终于大致定下章程，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墨兰。
“人我要带走，”墨兰根本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硬邦邦地开门见山。
明兰不想把人交出去，“四姐姐要把她们带到哪儿去呢？是太后娘娘命我为这些姑娘找人家。”
“我已经跟大娘娘说过了，大娘娘也知道我办汴京女学缺乏人手，这些宫女都读书识字，足够给女童开蒙，便借给我暂时充当先生，”墨兰的脸绷得很紧，一丝眼神都没给明兰，“所以你现在叫她们收拾收拾，稍后盛家派车来接。”
明兰一下就明白墨兰在用盛纮来压自己，恐怕还有长柏。
“四姐姐也不必做得这么绝吧？小事一桩，还惊动父亲、二哥哥，”她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开始观察墨兰的神色。
墨兰猛吸口气，又慢慢吐出，“最好只是一件小事，最好你家主君不会被弹劾，最好盛家的声誉不会被连累。”
“那你呢？”
明兰直视墨兰的眼睛，试图捕捉到她的心虚，可没有，于是明兰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姐姐别是怕我也得了太后看重，你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了。”
她还是挺聪明的，说中了一部分原因。
墨兰当然着急，首先当然是太后，她的权力来源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太后，任何想要接近太后、稀释自己权威的人都不能容忍，其次是赵策元和九皇子，这两个人的面子她也得接住，最后才是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她不仅要帮她们拜托悲惨的命运，还要将她们培养成最忠心的助手，为表面宣扬圣皇教谕，实则培养女官、女吏的事业发光发热。太后丢了她们，她却打算救起她们，以此来谋取九人的忠心。
“被我说中了吧？”
明兰嘴角上翘，可接下来墨兰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你是否要向我宣战？那么从今往后，你最好做好痛不欲生、死无全尸的准备。”
明兰被她冷酷的眼神惊到，欲言又止，最终主动退让，“不必劳烦家里，我安排车马，四姐姐现在就能把人带走。”
珊瑚等人还以为是在做梦，忐忑不安地上了马车，直到踏上女学的土地，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垂髫女童，方有了实感。
她们来到了一方崭新的世界。
这里给无法找到合适工作的女人们提供了容身之所，为一些特立独行的女人们打造了一处自在呼吸的空间，还为那些从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女童争取到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资金大多来源于墨兰出版闺阁诗集、小说，也偶有外界的捐款。
目前的规模并不大，只有学生七十多个人，不按年纪而是按照进度分成四班，进度最快的那一班有不少学生本就是读书人家出身，或因家道中落，或因不受家族重视而出来继续读书，比如顾书蓉，还有一些则是冲着林学究来的。
珊瑚惊呼出声，随后其他人也纷纷认出眼前的林幼玉，“是林孺人！”
“女进士！”也有人这样叫她。
林幼玉，第一名参加童子科的宋朝女子，九岁便精通经书四十三件，也被称为‘女神童’。
通过童子试本是要授官的，更何况以这么小的年纪，如果林幼玉是个男人，她一定会前途无量，但她和蕊初一样，最终只是受封孺人。
‘艳妆怪服，将安何用？’八个字堵死了女子为官的路，也让林幼玉多年怀才不遇，直到墨兰找到她。
“你想做官吗？”
“我听说过你，也看过你的诗集，”林幼玉将书放下，又回到书案前。
“一英二孺同一家、衮衮诵书几五车。语音娅姹春帘燕，稚齿清便兰砌芽。联茵并载惊都市，万里青云从此始。两驹应佩金削刀，双鬟会作女博士……”墨兰念的这首诗是叫《赠神童林公滋公泽女神童幼玉》，是昔年一位诗人为林幼玉所作。
她怎么会不想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宫女，九皇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