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视角》绘浓卷郁

5、音乐课上音乐书

　　数缕阳光携风蛮横闯进教室，疯狂冲撞、随意践踏直至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后，才懒洋洋飘到角落平息。
　　可即使被强光攻掠至晒伤，唐允泽也只觉明媚，因为今天是周五。
　　午饭刚过，周五又没有晚自习，只剩两节课便到六日，恰好还是音乐课。惬意、懒散伴随音乐课，心花怒放大抵如此。
　　青中音乐课是专门为学生解压设置的，两班合上，地点在实验楼二栋三层的阶梯教室。
　　唐允泽从书包中翻出高一时用的音乐书，总觉得这书新的不像他的，却也没多想。曹炳霖早早就在门口等他了，这学期他们班和理科十一班合上。
　　曹炳霖本就性格活跃，周五一到更是用放飞自我形容也不为过，他将书递到唐允泽手上，又搂过唐允泽的肩笑的贱兮兮的说：“都多久没和我们允泽一起上课，想死啦，我们允泽上音乐课没我可怎么活啊。”
　　唐允泽难得没把他推开，又乖乖的给他拿书，没办法，曹炳霖说对了，唐允泽上音乐课没他真不行。他不着声色地抽动出胳膊。
　　“你们俩个男人挨在一起也不嫌热。”
　　曹炳霖回头望去，唐允泽趁机逃开些。
　　“呦呦呦，这不是张敏同学吗”，曹炳霖语气贱贱的。
　　曹炳霖新家住张敏家对门，俩人可以说是发小，所以他对唐允泽犯贱那套也经常用到张敏身上。
　　“高兴着吧曹炳霖，有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搭话”。自小一起长大，张敏治他自有一套。
　　“是是是，张敏同学当之无愧是班花”，曹炳霖边说边做撒花状。
　　张敏配合他演，双手提起不存在的裙摆旋转。
　　俩人越玩越开心，还是唐允泽提醒快上课了，才停止。
　　曹炳霖见氛围不错，八卦之魂瞬间燃起，犹豫又神秘兮兮的问：“张敏…听说你跟梁燃表白了？”
　　闻言，张敏身型稍微停顿下，随即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曹炳霖还要开口问，张敏先他一步说：“黄了。”
　　眼见气氛尴尬，可曹炳霖偏偏跟感受不到一样，还继续发问，“理由呢理由，梁燃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
　　唐允泽感觉纳闷，拉下曹炳霖示意他别说了。曹炳霖平时绝对不会问女孩子这么隐私的问题，即使关系再好也不会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次张敏停下脚步，回头笑嘻嘻对曹炳霖说：“你是不是看我被甩了特开心啊。”
　　曹炳霖觉得有些阴森森，还没等反应，张敏的音乐书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好一顿痛扁，这才解气。
　　张敏继续向前走，“他说有喜欢很久的人了，所以我被拒绝了。”
　　“切，真没眼光，你肯定比他喜欢的人漂亮一千倍”，曹炳霖今天总算说了句好听的话。
　　他见张敏高兴，趁机又问：“不过敏姐你为什么喜欢梁燃啊。”
　　笑容消失，张敏大吼，“曹炳霖你不提我伤心事能死吗？”
　　“就再回答我一次嘛，就一次。”
　　张敏不理他。
　　静默许久，就在曹炳霖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少女的嗓音才轻轻响起。
　　“因为他很坚韧又很自信，绝对不是因为长相盲目自信，是自身的强大又坚韧散发出来的自信，这很吸引人。又很温柔，这更吸引人了。”
　　这番话后，三人之间变得很安静。曹炳霖终于不再问了。
　　三人各有所思。
　　张敏内心捂脸，梁燃是这样的性格。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两人说这么清楚啊！尴尬！
　　曹炳霖内心复杂，梁燃是这样的性格！但那个什么坚毅自信我听不懂啊，真的好尴尬。
　　唐允泽内心平静，梁燃是这样的性格？不过还好这尴尬的对话终于过去了。
　　又一段尴尬同行，这个课间真的是很长很长。
　　曹炳霖试图破冰：，好学生都这么乖，张敏你可别泄气，这么乖的有什么好的，回来我给你介绍个别的，换个口味试试。”
　　张敏摇摇头说：“别了，我可不想喜欢不良那种的，我还真就吃好学生这套，梁燃简直就是范本，不抽烟学习好顾家的好男人。”
　　唐允泽悄悄瞥了眼张敏想，梁燃抽烟的，他见过。
　　那也是在去上音乐课的路上。
　　夏风吹奏桂树，满园沙沙声。
　　那日轻松的让人难以忘怀，因为是高一最后一节音乐课，同时也是高一学年最后一天。
　　唐允泽走在去往音乐教室的路上，曹炳霖先他一步去占座位。
　　他今日的路线并不是往常的路线，这条路稍微近些，只是会经过实验楼二的楼梯下，那是监控拍不到的区域。原也是有人走的，只是前段时间天降巨雷劈塌了墙，导致经常有校外不良少年为吸引女孩翻进来抽烟，但青中都是好学生，受不了黄毛蓝毛，走都不想走这边儿。久而久之，学校也暂时禁止走这条路。
　　唐允泽快上课了有些急，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一路走来无人，他快走到楼梯旁，见到那个漏洞。
　　校方不修补这个漏洞的原因显而易见。
　　那是一棵让人视觉受到极强冲击感的古树。
　　古树被从中间劈开，大半折断的焦枝枯叶无力垂挂于残垣之上，树还僵硬地保留死前挣扎的模样，墙壁被流满黑漆漆泪痕，颓废破旧是半棵树的代名词。
　　另外半边树干细的可怜却鲜活明艳，细看是从废墟隙中抽出几根枝干生长。生命绝不如以前那般茂盛，但仍用绿色无声的抗议天命不公。
　　坚韧感是古树扑面而来的魅力，也是它站在这片土地的资本。
　　唐允泽边走近边感叹这棵树的生命力，不愧是古树啊，旁边都仙雾缭绕的。
　　等等…仙雾缭绕？
　　哈，是有不良少年在抽烟吧。
　　不远处，少年半倚靠在树干上，白色短袖在微风中起伏，两指夹香烟递到嘴边，烟雾从口中吐出，眼睛却紧盯左手的…书？
　　书？
　　嚯，这年头精神小伙都会看书了，唐允泽心想今儿遇到的还是个有文化的黄毛。
　　听闻脚步声渐近，少年抬眸，烟夹在手指间将要送入口中。却在细看清来人时猛然停下动作，脸色僵住，双眸写满了震惊。
　　唐允泽看清少年面部变化，心想有这么震惊吗，不就是好学生抽烟被发现了吗。
　　所以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来安抚少年情绪。
　　梁燃万万没想到在这条路能见到唐允泽，好像他每次和唐允泽见面都是这么意外这么突如其来…这么错误。
　　手中的香烟点点燃烧成灰烬，梁燃用力吸入一口后将烟扔在地上踩灭，又用力扇扇空气，才下定决心走到离唐允泽三步之远的位置站定。
　　他的表情很严肃又很庄重，仿佛接下来的要说的话很重要，于是唐允泽静静等待他开口。
　　暖风吹拂额前碎发到耳后，将梁燃装扮得很成熟。
　　没有钟表，唯一的记时工具是手表，很昂贵的品牌，可他清晰听见比平常快一万倍的指针走动滴答滴答的声音。
　　梁燃怕口中有烟味，又后退一步，才郑重开口：“你好，我是高一二班梁燃。”
　　每个字都被他说的很用力很清晰。
　　唐允泽点点头嘴角扬起弧度，心想现在流行犯错误自报家门吗？
　　于是他前进一步也煞有其事般开口：“我是高一一班唐允泽，梁燃嘛，我认识的。”
　　梁燃似乎没想到唐允泽会这么说，他站在烈日下，耳尖被晒的通红。
　　唐允泽见他如此以为是做错事情羞的，于是安慰到：“梁燃同学放心，我不会把你抽烟的事告诉老师的。”
　　梁燃没说话，点了点头。
　　唐允泽眉眼弯弯，又前进两步到梁燃面前说：“快上课了，一起去吗？”
　　梁燃还是没说话，愣住片刻，用力点了点头。
　　唐允泽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成一步，梁燃想这是个很适合交换物品的距离。比如牛奶，比如面包，比如音乐书。
　　梁燃落下唐允泽半个身位走在他旁边，同行路上很安静，他从未如此用心祈盼一条路能在长些再长些，时间在慢些再慢些，勇气在多些再多些。
　　可这条路终究不是修建在广阔无垠的田野，只是校园里普通长度的小路，此刻这条路的长度对梁燃来说短到可恶。
　　但一段路就算距离长到能从地球走到太阳上，也是会走到终点的。何况这只是条从教室到实验楼的路呢，更可悲的是他们还是各自走到一半才遇见的。
　　梁燃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者现在就送出自己的书。
　　在这么短却又该庆幸没到终点的路上，他开口叫住唐允泽。
　　唐允泽放慢脚步回头看向他，他们离得很近，导致唐允泽甚至可以在梁燃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脸。
　　梁燃往后退一步才开口：“我也不会和老师说的。”
　　“什么？”
　　梁燃脸色又变得十分认真，仿佛不明白又身在其中的只有唐允泽。
　　他抬眸无比坚定的与唐允泽对视，一字一顿的说：“你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我的事？什么事？哦，难道是我走这条路的事？交换秘密吗？我看透了梁燃抽烟，所以他也要抓住我的弱点来威胁我吗？可我又不是很在乎，算了算了，他开心就好。
　　唐允泽见他神情如此认真，忍不住逗弄他，“梁燃同学，你可要信守承诺噢！”
　　不等梁燃再多说或者再多做什么，终点到了。
　　铃声同时打响在脚步踏进教室那刻。
　　清脆的咔嚓声。
　　张敏打了个响指在唐允泽面前，“想什么呢？不过，你和梁燃认识吗？”
　　唐允泽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我和他表白的时候，他还问我是不是你喜欢你呢。”
　　“认识，但不熟，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说他看见了我给你送衣服。不过，你放心，我跟他解释清楚了……”
　　张敏还没说完，就被曹炳霖打断。
　　他回头见两人落后一截又表情神秘兮兮的说话，牢骚道：“什么啊，你们俩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张敏记恨曹炳霖刨根问底她表白失败那事儿，故作神秘道：“你猜。”
　　绝杀，曹炳霖真受不了这个，谜底就在眼前，却唯独他不知道，他跑过去摇摇唐允泽又晃晃张敏，“赶紧说啊，急死了。”
　　唐允泽被他摇的头疼，赶紧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说一半你知道梁燃喜欢谁吗？谁啊？”
　　曹炳霖立马停手，脸色一正，又像模像样的左瞧右瞧，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音量开口：“就咱们班的啊。”
　　张敏问：“谁？你怎么知道的？”
　　曹炳霖手作抚须状，洋洋得意地说：“世上没我曹大师不知的恋情，他之前上音乐课总往我们班这边看。”
　　唐允泽怼下曹炳霖肩膀，调笑敷衍的说：“你不会想说是你吧。”
　　曹炳霖斜了个白眼，“去你的”，逗得张敏哈哈大笑。
　　“万一是你呢，唐允泽”，可能是刚才语气太过玩笑，所以显得他这句格外的认真、正经。
　　唐允泽没放心上，脱口而出，“可能吗？”
　　“万一呢，万一他上课看的是你呢。”
　　“我是男的，再说了，我都没察觉过，还是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也是男的啊，你没察觉到，那是因为你观察的视角错误，你一上音乐课就躲角落睡觉，能察觉到什么啊！”
　　“别给梁燃造谣了，男的还能喜欢男的啊！”
　　张敏也反驳道：“就是啊，曹炳霖你是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瞎说的。先不说唐允泽是男的，就算梁燃喜欢男的，也不是唐允泽，人家梁燃说了，有喜欢好几年的人，好几年，你懂什么叫好几年吗？他俩认识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张敏语气肯定，但唐允泽清楚曹炳霖还是会坚持辩解，毕竟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恋爱连线会出错。
　　却没想到曹炳霖静默片刻就简单承认了张敏的理论，“是哦，我搞错了。我瞎说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梁燃喜欢谁。”
　　“快走吧，还一分钟上课”，曹炳霖拽起唐允泽小跑，速度不快，为了方便张敏也跟上。
　　无数光柱从天而降被树叶切割成斑落在奔跑的少年身上，惊醒秋风伴舞。
　　今日还真是明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