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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卿(五) ...

  •   白卿身形猛地一僵,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微微颤抖。

      君墨玉见状,眉头一蹙,再次唤道:

      “过来!”

      白卿心乱如麻,良久,他咬了咬下唇,迈出了第一步。

      那凤袍的裙?如绚烂的云霞铺陈于地。

      他一步步走向高堂。

      君墨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他逐渐靠近。

      就在距离不过三尺之时,端坐在一旁的皇后轻咳一声,道:

      “陛下,可莫要坏了规矩,这新入后宫之人,依祖制惯例,此前都是要游行一番的,也好让天下百姓知晓陛下恩泽,共睹新妃风姿呐。”

      她目光流转,有意无意向白卿瞥去了一眼。

      君墨玉闻言,沉默片刻,沉声道:

      “既如此,按规矩办吧。”

      游行?

      白卿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问道:“敢问陛下,游行是什么?”

      皇后替他回答:“不必紧张,游行就是在街上走个过场而已。”

      走个过场……仅此而已吗?

      皇后微微一笑,尽显母仪天下之威。

      于是白卿坐上了花桥游街而行。

      轿厢四周,锦缎轻垂。

      随着一声悠长吆喝,抬轿的内侍们稳稳起步,花桥轻晃,缓缓驶向长街。

      白卿坐倾身,凑近垂帘,伸出手拨开轿厢一侧的锦缎,探出半个头去。

      日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眼眸一缩,看清街上情景后,呼吸瞬间凝住。

      街边乌泱泱挤满了人。

      突然一孩童在人群张嘴大喊:

      “男的扮娘娘,羞羞脸!”

      白卿身子猛地一僵,迅速缩回头。

      他还能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

      “瞧瞧,那轿子里便是新封的男妃吧,一个大男人,竟也学着女子忝居后宫,真真是没了骨气,丢尽读书人的脸呐!”

      “哼,什么才情出众的状元郎,怕都是靠那狐媚模样攀了高枝,妄图荣华富贵,这下可好,沦为陛下的玩物咯!”

      他坐在花桥之中,双手紧扣扶手。

      心里隐隐作痛。

      他们哪知他本堂堂七尺男儿,满腹经纶,原也想在朝堂之上一展生平抱负,青史留名啊。

      可如今,却身着凤袍,被困于这方寸轿厢……岂非本意?

      那些声音恍如跗骨之蛆——

      “狐媚模样”

      “玩物”

      “没骨气”

      ……他听得一清二楚。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偏偏要他背负这无端骂名,受此奇耻大辱?

      他紧咬牙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他狠狠憋回。

      昏君无道,贪恋男色,罔顾朝纲,将他拖入这后宫泥沼;

      世人愚昧,仅凭所见表象,便妄加评判,随意践踏他人尊严。

      不少人扎堆在街角,对着花桥指指点点。

      更有那挎着菜篮的妇人,扯着身旁同伴的衣袖,遮着嘴悄声道:

      “听说这白卿本是朝堂新贵,该当报效国家,如今却着这一身女装,行这般女儿之事,往后怕是要乱了朝纲、坏了风气嘞!”

      他牙关紧咬,眼眶泛红。

      够了!

      才不是这样!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这哪是什么游行嘉礼啊,分明是拉着他游街示众!

      白卿双手猛地攥紧帘子,拉开。他双眼圆睁,刚想驳辩。

      花桥却陡然一停。

      花桥前闯来一个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本卷书,嘶声着:

      “里面的状元郎啊,一进宫就被封为妃,好啊好,也免得十几年与这一堆破纸墨相守了,哈哈哈哈!”

      那男人衣衫褴褛,正张牙舞爪地站在花桥前,挡住了去路。

      内侍们欲赶走他,白卿却制止了他们。

      他想听男人说什么。

      这般疯癫样,他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

      “我考了几十年啊,考中功名有多难啊你知道吗?”

      男猛地把手中书本往天上一抛,纸张纷飞间,他仰天嘶吼,脖颈上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功成名就,结果世道这么讥讽。才子不为国为民,偏偏取君心?可笑啊可笑!”

      说着,男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笑声与哭声交织着从他口中溢出。

      白卿望着眼前之人,瞬间凝噎在喉。

      他的手无力地从帘子上滑落,缓缓坐回轿厢,神色复杂。

      他没有再探出头看,也没有言语半句,更没有想驳辫的意愿了。

      一路沉默。

      游行结束。

      花桥停下。

      白卿低垂双眸,表面冷静得可怕。

      君墨玉与皇后高坐看台,居高临下,俯瞰这场游行。

      君墨玉手间把玩着腰间玉佩,目光看向花桥。

      白卿深吸一口气,下了桥。

      他莲步轻移出轿厢,引得众人目光齐聚。

      他抬起头,眸中波光流转,瞬间化作楚楚可怜模样,眼角眉梢满是委屈,轻咬下唇,仿若被风雨欺凌的娇花。

      君墨玉心头一惊,怎么一去回来神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那般傲骨去哪了?怎么装得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白卿抬眸望向看台,他声音软糯,带着颤音道:

      “陛下,这游行,臣妾当真怕极了,心头委屈,求陛下怜惜。”

      说着,泫然欲泣,抬手以袖掩面,偷眼瞧向君墨玉。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还是原来的状元郎吗?!

      君墨玉见状,心头一软,起身欲下看台安抚。

      却被皇后扯住衣袖,道:

      “陛下,众目睽睽,不可失了威严,不过一男子,哪那般娇弱。”

      君墨玉皱眉,犹豫一瞬,又坐回原位,清了清嗓子道:

      “爱妃,且忍忍,此乃祖制,过了今日,朕定好好补偿你。”

      白卿欠身,柔声道:

      “谢陛下。”

      款步上前。

      君墨玉伸手欲拉他入座,他身躯微微一僵,下意识想躲,可却犹豫了刹那。

      这一秒,不知他在想什么,终是缓缓垂下眼眸,落了座。

      “嘉礼开始!”

      仪仗队伍鱼贯而出,旗帜烈烈,鼓乐齐鸣,浩浩荡荡。

      华堂之内,歌平舞升,丝竹悠悠绕梁,舞姬长袖翩跹,似彩云飘拂。案桌上,鱼肉佳肴堆叠,琼浆玉液满杯。

      皇后凤眸微眯,视线如利箭射向白卿,见他眉若墨画、面若冠玉,怎生得这般好看?

      她冷声道:

      “今日这般大好日子,你这新进宫的,怎耷拉着脸?莫不是对这嘉礼不满?”

      白卿心下一惊,唇瓣微张,却语塞了。

      皇后见他好欺负,愈发得寸进尺:

      “哼,陛下抬爱,你入了后宫,可也得守后宫规矩,摆这副丧气模样,成何体统!”

      白卿抬眼望向君墨玉,以为陛下至少会帮他说句话。

      可呢时君墨玉目光追着舞姬身姿,并末注意他。

      白卿见状,只得强压心头酸涩,垂眸低声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臣妾只是……有些累了,绝非有意冒犯。”

      这声臣妾叫得尤为生硬。

      皇后瞧他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心底更不爽了,嘁了一声。她扬起手,指着案上酒壶,假笑道:

      “哟,瞧你这娇弱劲儿,罢了罢了,本宫念在今日嘉礼,邀你共饮一杯,也算是安抚你受惊的心呐。”

      说罢,她伸手拿过酒壶,倾身凑近白卿,正要递杯,眼眸中闪过一抹阴鸷。

      就在白卿要接住时,皇后玉手陡然一翻,满满一杯酒“哗啦”一下,全数泼洒在他的面庞上!

      酒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他领口的锦缎,几缕发丝也被浸湿,狼狈地贴在额前。

      白卿眼里满是错愕与惊怒,身子微微发抖,像只受伤却又无处可逃的幼兽。

      皇后见状,瞪大了眼睛。

      这他妈是什么妖精!怎么被泼了酒还这么撩人心?!

      她佯装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手抚胸口,故作嗔怪道:

      “哎呀,瞧本宫这手,竟这般不小心,爱妃可莫要怪罪呀。”

      此时,君墨玉瞥见白卿,眉头瞬间紧皱,霍然起身,快步走到他身旁,急切问道:

      “爱妃,这是怎么回事?可有伤到?”

      白卿刚欲启唇,皇后却抢前一步抢先告状:

      “陛下呀,方才本是好心邀白卿共饮,慰藉他游行受惊,哪知臣妾手滑,酒竟洒了,实非有意,可白卿倒似怨怼起臣妾来。”

      周遭侍从们见状,皆垂首屏息,不敢多言半句。

      君墨玉听罢,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看向白卿,语气微冷地质问:

      “爱妃,当真如此?朕原以为你是知礼之人,怎会这般不懂事。”

      白卿心口一滞,眼眶泛红,直直望向他双眸。

      只因皇后一句不知虚实的话,就对他起疑?

      他还一句话未说,又哪来怨怼之意?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您不信臣?”

      君墨玉神色未改,仍紧盯着他,似在等一个更合心意的解释。

      气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恰在此时,沈湘南匆匆而入,盈盈拜倒,道:

      “陛下,臣妾知晓事情前因后果。”

      他抬眸,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转,缓言:

      “方才臣妾进来,恰见皇后递酒,可那动作突兀,不似寻常邀饮,白卿躲闪不及才遭此狼狈,陛下明鉴。”

      君墨玉眉心微拧,看向皇后,沉声道:

      “当真如此?”

      皇后神色一凛,却仍强装镇定,挺直了腰板,言之凿凿:

      “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岂会有假?沈妹妹这一来,怕是看错了,故意编排臣妾呢。”

      沈湘南柳眉轻挑,美目紧紧锁住皇后,气势分毫不让,不疾不徐道:

      “皇后娘娘,在场众人皆有眼,我亲眼所见您那动作,迅猛又反常,怎容您这般矢口否认?”

      皇后被他盯得心慌,眼神闪躲,不攻自破。

      君墨玉顿时了然,忙伸出手欲拉白卿,柔声道:

      “爱妃,是朕糊涂,错怪于你。”

      白卿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退,躲开了那只手,霜雪覆面。

      君墨玉见状,一丝不爽闪过。

      沈湘南察觉气氛不妙,忙浅笑盈盈:

      “陛下,今日嘉礼。臣妾愿献舞一曲,为这仪式添彩,祈愿陛下与诸位皆能开怀。”

      言罢,也不等应允,轻移至堂中。

      随着乐师奏响丝竹,沈湘南身姿轻盈一转,素手扬起,广袖似流云飘拂。

      他舞步灵动,时而如蝶翩跹,穿梭于光影间;时而似燕低回,轻盈点地。腰肢款摆,恰似风中弱柳,尽显婀娜。

      旋转时,裙摆如花绽,纷飞的裙角与飞扬的发丝,众人目光皆被吸引。

      众人称赞道:

      “沈妃娘娘这舞,恰似天女临凡,步步生莲,那腰肢轻摆,柔若无骨,真真是妙极!”

      “此舞尽显高雅风姿,仪态万千,实乃赏心悦目!”

      君墨玉并末看舞,而是频频看向神色清冷的白卿,心里依旧愧疚。

      刚刚是不是错怪他了?惹得他不高兴了?

      对了,白卿最爱读书!

      他差人去书房取来几卷珍稀古籍,双手捧着,满脸堆笑凑到白卿跟前,讨好道:

      “爱妃,瞧,朕知你素爱文墨,这几本古册,寻来可费了些周折,满是先贤妙思,你定会喜欢。”

      白卿只淡淡瞥一眼,垂眸不语。

      人家看不上。

      丸辣!

      这都不喜欢?

      君墨玉心里一急,赶紧想办法挽留,忽地瞥见案上糕点。

      他亲自挑了块精致的芙蓉糕,递向白卿,软语哄着:

      “爱妃,这糕软糯香甜,是御厨新制,你尝尝,可合口味?”

      白卿身子微侧,避开那递来的糕点,神色依旧冰冷。

      君墨玉仍不死心,瞧见院外花丛中彩蝶翩跹,指着说:

      “爱妃,园子里蝶舞正盛,景色宜人,咱们事后去散散心?”

      白卿眼皮都未抬一下,好像在说——

      关我屁事?!

      君墨玉眼皮直跳,心下焦急万分——

      丸辣丸辣!夫人生气了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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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子收藏一下另外两本书趴~戳戳作者专栏→ 《少年权臣》群像+美强惨+权谋+轻松 《极端天才》现耽幻想+异能+强强+疯批+相爱相杀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