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过的夏天》楚曦云漪

45、往事如烟

　　“阿月，你太过分了！你怎么把小点心都给弄掉了，我们都没有吃几个。”

　　另外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就是就是，这明明就是语凝带给大家的点心，你在争什么?还害的大家都吃不成了！过分。”

　　吵吵嚷嚷的声音忽远忽近，十几个小团子围在一起，地面上还有被掀翻在地的精美木盒，里面的玲珑小巧的晶莹小糕散落在地上，已经沾满了灰尘。

　　金语凝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圈，看清眼前的事物后第一反应是语凝这个曾经的名字，她之前也去医院看过医生，得知记忆的确有着断层的诊断其实并不意外。

　　那个叫阿月的小孩子，看着地上被咬了一口的点心，还有周围玩伴的声音，眉毛皱起来，小嘴一撇，浩亮地哭出声来。

　　突然爆发的哭声扰乱了金语凝的思绪。

　　其中，最矮小的那一个，“哼”了一声，双手扯着脸颊两侧胖嘟嘟的腮帮子，做了个鬼脸，“阿月羞羞，打翻了别人的东西，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好意思哭，羞羞脸。”

　　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可就乱成锅粥了。那孩子哭的越发大声，周边被吸引过来的侍从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有经验带孩子的宋妈，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动静，从大厅里面走出来。看见有孩子哭了，单手拿着铲子，蹲下身子来，笨拙地哄着小孩，直逗的人鼻涕眼泪直流，好不滑稽。

　　小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后，用手袖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别生气了，我等明天跟妈妈说，每个人都送你们一些…”

　　她看着几个小团子，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去哄他们。只是，心脏跳动的位置莫名的刺痛一下，微咸的液体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嘴里呜呜咽咽地吐出几句话来，“那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在外面根本就买不到。”

　　这下子，对面那小孩懵了，见金语凝的模样作势就要再次哭出来。金语凝见他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见的，肥嘟嘟的小胖手在衣兜里面拿出抽纸来，递了过去在他脸上胡乱抹了抹。

　　用稚嫩的嗓音反过来安慰人家，还给人家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颊，“好了，别哭了。我原谅你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小孩子脾气都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眼见几个小团子和好，又笑嘻嘻的在一起玩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刘妈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喊人吃饭的，连忙找到金语凝，“小小姐，夫人她让我过来喊你回去吃饭。”

　　金语凝点点头，“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拜拜！我们明天再见！”

　　她让侍从送剩下的几个小孩子各自回家，自己站在院子里面朝他们挥手告别。

　　宋妈弯下腰伸开双手，想要去抱金语凝，却被小团子给摇头拒绝了，“不用抱了，阿姨。我可以自己走过去的。”

　　宋妈站在身后，看着她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哒哒哒的在前面跑着，自己就默默地跟在后面以防小人儿摔倒。

　　金语凝怀着雀跃的心情，越跑越快，像一只归巢的小雀，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巢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回到金碧辉煌的院子里，“妈妈，我回来啦！”

　　藕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稳稳地接住向她扑来的小团子，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宝贝儿回来了。今天带了零食出去玩，有没有懂得分享，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吃。”

　　小孩子钻进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抓着衣襟撒娇，“嗯嗯，妈妈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都分给大家了。就是语凝没有吃到几个，妈妈吃完饭之后，能不能再给我做一点。”

　　“小馋猫，我们可是拉过勾的。每天就只能吃一点，不然会长蛀牙的。”傅歆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额头亲昵地抵着小家伙的脑洞蹭了蹭。“长蛀牙就会痛痛的哦！”

　　金语凝坐在母亲的腿上，一口又一口被喂饭，但是非常奇怪，她好像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

　　吃完饭，她明明不想睡觉的，眼皮却变得十分沉重，靠在母亲的怀中嘟嘟囔囔，“妈妈，能不能别走，再做一次点心。”

　　女人笑得温柔，“好，不走。妈妈陪着你。”

　　孩子被轻拍着背脊哄着睡觉，即使闭上眼睛也不安分，嘴里不停地喊着母亲，每一次都能得到回应。

　　“阿凌，我在。”

　　听到这冷冽的声音，金语凝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来，心口剧烈的起伏着，她看了圈周围的环境，哪里有什么母亲。床侧躺着个人，枕头凹下去一块，与她盖着同一床被子。

　　那人感觉到她的动静，单手支撑起身子，强劲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掌心很温暖，但并不像是寻常女孩子般嫩滑。熟悉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凌，别怕。”

　　就这么一句话，金语凝瞬间就清醒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睡的时间太多了，人都快睡傻了。一直守在身边的人是她的哥哥，哪里是什么母亲。她母亲早就永远沉睡在了十二年前。

　　金语凝调整好心态，再次躺下窝进江暮吟的怀中，轻轻地唤了一声沙哑的“哥哥，我想喝水。”剩下的话，都被她给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知道怎么说。

　　男人应声而起，伸手拿过床头的杯子。先是自己试了下温度，确认不会烫伤金语凝柔嫩的舌尖，这才让人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撮饮。

　　金语凝一抬头，就看见男人脸上少有的疲惫，下巴隐约长出胡茬。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江暮吟眼底鸦青的样子。他向来都是作息规律，还强制她跟他作息一样。江暮吟会宽限她点时间，如果还不听就会使劲折腾她，直到第二天凌晨都不一定能够睡下。

　　江暮吟就顶着这样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眼里都是柔情，“醒过来就好，我先喂你吃点东西，等会儿再喝点温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男人端起桌上还烫着的燕窝粥，用瓷勺搅拌着，自己尝一下温度合适，打算喂金语凝，却被她扭过头拒绝。

　　“哥哥，贺叔叔他…这么做，是你指使的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金语凝的声音压的很低，脸色苍白，嘴角处已经起了干皮。她并没有靠在床上，而是坐得端正。床头柜上放在一碗粥，谁也没有动，放任它凉去。

　　江暮吟的神色晦暗，看着金语凝执拗的神情，斟酌一番，并没有正面回应金语凝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阿凌，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不等江暮吟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江暮吟心里一颤，看着她受伤的表情。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但又害怕她会排斥，只能停在半空中。见金语凝没有躲开的意思，掌心这才抚摸到对方柔嫩的肌肤，“阿凌，对不起。我不本该瞒着你，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将你牵扯进来。”

　　她扬起头来，闭了下眼睛，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哥哥，抱歉。我忘记了，我是最没有资格质问你的人。要不是你，可能我已经死在了那座山上，或者溺死在水中，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听见金语凝的话，江暮吟拧着眉头，浑身一怵，“阿凌…”

　　“自从上次溺水之后，我就常常在想，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含着满眶盈泪，低垂着头，看着江暮吟手边的冷粥，“我父母离开的太早，我对于他们的记忆零零散散，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只能是被迫接受。”

　　“别人的生死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关心，也不在乎。可是，今天…那人就这样倒在我面前。我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我想到我的父亲也是这样倒在我的面前，才感受到一条生命流逝，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抬头看向江暮吟，“哥哥，死亡真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也…”

　　金语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暮吟捂住嘴巴。

　　江暮吟根据她的零星片语，已经隐约猜到，金语凝可能因为之前的刺激想起来了什么。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剜在江暮吟的心上，留下不可愈合的血窟窿，疼得他难以呼吸。

　　过了许就，江暮吟才干涸的回答，“阿凌，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阿凌看到博物馆里面的刻碑，你又觉得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有着什么意义，我只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江暮吟终于后知后觉的慌了，微微睁大眼睛，瞳孔一缩，再也维持不了冷静的模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他没有想到会听见金语凝这么了无生趣的话语。他想过金语凝会厉声质问他，甚至会就此远离，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金语凝！”江暮吟斥声喊出了那个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够说什么。他红着眼抬眸一看，才发现金语凝早已经满脸都是眼泪。

　　他慌乱的抬手用衣袖抚干金语凝的眼泪，“是我欠你的，阿凌。”

　　金语凝又流淌下泪珠，他何欠之有?其他人都走了，倒也是干净，没有机会说欠她。明明是江暮吟抚养她长大，谁都可是说欠她，唯独江暮吟没有。

　　“你欠我什么呢?江暮吟，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愧疚，才收养我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愧疚，到底是在愧疚些什么?对不起谁?你要是真觉得欠我什么，那就应该让我父母死之前就制止一切。”

　　听到这里，江暮吟终于有了反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