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而来》祈青山

48、第四十八章

　　吃完之后又上了车，等施遥回过神来看向窗外的时候。
　　才发现已经到了滨海。
　　原来是去滨海看烟花。

　　她其实一直都听说有很多人工作忙碌了一周，就会在周末的时候来到这里奔赴一场烟花，就好似给自己的心也放了个烟花。

　　应枕把车停到一边，两人散步过去，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烟花全面绽放，到最后还有七彩祥云。
　　这会因为只是个平常的周末，所以并没有很多人，但还是有一群人，满足了她对“周围有人一起看烟花”的幻想。

　　六分钟很快就过，两个人全程都很安静，施遥是边看烟花边想着刚刚回忆里的事情，也想着许思雅和她说的那些话，所以很安静。
　　至于应枕，他可能天生比较安静，也或许是，在想什么事情。

　　烟花快结束的时候，身后忽然有成串的脚步声传过来，然后施遥就被推了一下，她没注意往前倒去，很快又被应枕拦腰扶住。

　　施遥下意识扶住他的手，抬起头，额头撞上了他的下巴，一瞬间，往日里熟悉的气息又铺天盖地地覆过来。
　　盖住了烟花最后的喧嚣，也盖住了周围人的喧闹，直到应枕问了第二遍她才回过神。
　　“你刚刚问什么？”

　　施遥忘记了他们现在离得有多近，就像她现在近在咫尺地看到应枕弯唇笑起来，气息声似乎能顺着海边的空气直溜溜地进入她内里。
　　“你怎么面对面还能走神？”

　　应枕松开了她，施遥也就顺势往旁边走了一步，小声说:“我那不是走神。”

　　应枕听见了:“那是什么？”

　　“……发呆。”

　　“那也没好到哪儿去。”

　　“……”

　　应枕抬眼扫了圈周围，烟花已经停了，但人流越来越多，他扯了下施遥的袖子，说:“我们往那边走。”

　　施遥跟着走过去，路上忽然问了句:“你怎么突然想来看烟花？”

　　潮汐涌动的声音似乎在此刻变得清晰，不知走出了几步，施遥才听见应枕低声说:“不要明知故问。”

　　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低沉又静谧，施遥的心忽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这句话她也说过，所以知道这个含义。

　　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应枕也知道，只是还没人说，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不过在这个瞬间，她忽然冲动得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

　　这次是应枕的。

　　她的心跳顺着铃声缓缓回落，施遥听见应枕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下次应该关静音。”

　　施遥一愣，笑起来。

　　应枕看了眼来电人，接起来:“怎么了？”

　　那边的王以鹤正拖着行李箱和夏因走出了机场，广播的声音刚停，他的声音就响起来:“我到！北京！了！快来迎接你最亲爱的好朋友！还有你的好弟弟！”

　　因为并没有避开，且对方的声音真的有点大，所以虽然电话不漏音，但施遥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这段非常具有播音腔，且抑扬顿挫的话。
　　也听出来了这是王以鹤。

　　所以真是来北京了？？

　　应枕替她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真来了？”

　　“那还能有假？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视频证明一下我自己！”

　　“……那倒不必。”应枕顿了顿，说:“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哪里有惊喜啊？”王以鹤不以为然，虽然他主要是来这玩几天的，但是:“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不接。”应枕简短地说。

　　王以鹤:“？？”

　　“你们自己不能打车？”应枕顿了顿，说:“我还有事。”

　　对面突然停顿了两秒，随即开始鬼哭狼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忍心把我们哥俩丢在机场门口吗！人生地不熟的……”

　　施遥抿唇笑起来，刚说了两个字“要不……”，就看见应枕迅速说了句“我给你打车”就挂了电话，然后关了静音，整个过程非常流畅，就在她眼前。
　　她懵了一瞬，就这么着急挂断吗？

　　很快，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施遥拿起来看了一眼，夏因的来电，上次请他吃饭的时候顺便记下了手机号码，她顿了下，先给应枕看了一眼，礼貌地问:“我该接吗？”

　　应枕闻言勾了勾唇，拿过她的手机，随即便接了起来:“别打了，她和我在一起。”
　　然后就挂了电话，关了静音，递还给施遥。

　　施遥接过来，弯着唇角问:“你是真有事儿吗？”

　　“现在不就是有事？”

　　“……也是。”

　　应枕安静了两秒，又问了句:“还是说你想现在就回去了？”

　　“不想。”施遥诚实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她想干一件大事。
　　先发制人的大事。

　　应枕低头笑了笑:“在这等着，我去拿个东西。”

　　等应枕走远了些，她才反应过来这道海边没什么人，而且就在车子停放的附近，施遥也不知道他要回去拿什么，只是拿出了手机，再次点进了百度的页面。
　　虽然它曾经让她失望过。
　　但是她相信，今晚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由于她没什么经验，所以还是借助大家的力量来做些准备。

　　于是她开始输入“人在什么时候适合告白？”

　　很快，根据了五条资料总结的答案显现了出来:
　　1.共同经历的时刻。

　　……这条说了跟没说一样。
　　都要告白了，还能不是共同经历了些什么吗？

　　她接着往下看。

　　2.特殊的日子，增加情感共鸣。

　　……很好。
　　今天什么日子也不是，还是她自己说的，要在一个平白无故的日子里看一场烟花。

　　3.黄昏或者夜晚。
　　此刻人们的情绪较为放松，可能更容易接受表白。

　　有道理！
　　而且现在刚好也是晚上！

　　她满意地往下看下去。

　　4.选择一个浪漫或私密的环境进行表白。

　　海边这里浪漫倒是挺浪漫的。
　　就是不太私密……

　　5.建议还是根据对方的自身性格来选择合适的场所，以增加成功率。

　　“……”
　　施遥悟了。
　　最后一天的总结就是属于——
　　我建议都给了，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我就是给了，也提醒你们要注重个体差异性了，所以请你们下次还要相信我。

　　……终究是她错信了。

　　施遥一脸失望地想要关掉手机，可还没动作，她就先感受到了来自应枕的熟悉气息。
　　她忘记了！
　　猫走路没声儿！

　　而且这还是在沙滩上！声儿更没了！

　　施遥生怕他看见这个页面，一来她想告白的意愿会被被迫公开，二来真的有点丢脸……结果没想到，她一紧张，直接把手机甩出去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心爱的手机已经落到了海边，海水漫过了手机透着光的屏幕。
　　悲戚的音乐声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来了，施遥根本来不及看应枕到底拿了什么，只能一心一意地朝自己的手机奔赴过去。
　　“啊！我的手机！”

　　于是这一幕落在应枕眼中就成了——
　　他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施遥正低头对着手机发呆，然后他刚走近一点，施遥就把手机甩了出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施遥就已经往海里面冲过去了。

　　应枕愣了一秒，随即扔下手里的东西，大步朝施遥的方向走过去，发现她捡到了手机后立刻关了机，他顿了下，心想这是进过多少次水才会有这样迅速的反应速度。
　　他弯下腰，把施遥拉了起来，低声说:“小心点。”

　　施遥终于回过神，没再摆弄自己的手机，而是顺着应枕的力道站了起来。
　　毕竟机也已经关了，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发现她刚刚那个界面，至于其他的，等会拿去店里修理一下就行。

　　应枕把她拉回了岸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后抽出一张，原本想递给她让她自己擦手，可伸到一半又改了主意，把她的手拉了过来，口中还不忘揶揄:
　　“你这是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一来就把手机扔了。”

　　施遥感受到手上的轻柔力度，本来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冷不丁听到了这句话:“……”

　　“扔哪儿不好，还对着海里扔。”

　　“……我要是反应过来的话，也不会扔出去了。”
　　施遥小声反驳完，不经意偏过头，看到了刚刚被随手扔到地上的东西。

　　——是两盒长得像小房子外观的烟花。

　　她愣了下，指了指那边，问应枕:“这是你刚刚去拿的吗？”

　　“嗯。”
　　应枕放开了她的手，施遥感受到他的手指似乎略过了她的手心，带来一点微妙的触感，她忍不住蜷了下手指，随即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银色打火机。

　　施遥盯着看了一秒，在他开口说话前就从他的手机把打火机拿了过来，然后握着他的手臂让他站到一旁，说:“我来。”

　　应枕顺从地站到一旁，看着施遥弯下腰拿起两个烟花往外走了点，随即蹲下身点了起来，顺着引燃的线往下，施遥跑着过来到了他身边，在金色烟火燃放的那几秒里。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从生命之初就贯穿于她的每个时刻的人。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

　　一个飘散了那么多年却仍旧天天怀念着的人。
　　一个他失而复得的人。

　　……

　　应枕觉得自己忽然变得有些僵硬，想说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之前的相处都是错觉，怕听到的那些话也只是他太过渴望而想象出来的虚幻……
　　不过他还是缓缓出了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回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施遥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觉得这两小盒烟花和刚刚的一点也不一样。
　　而且她好像更喜欢现在这个。

　　只有小范围的金色焰火在两个人之间绽放，她很久没看到这样喜欢的烟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便弯着唇角和应枕一道往回走，边走边说:“刚刚的烟花好看吗？”

　　“好看。”应枕说。

　　“是不是因为我放的才好看？”施遥又问。

　　应枕轻笑:“嗯。”

　　施遥满意地停止了问话。
　　这条路往上越走越寂静，她想到刚刚应枕说的话，忍不住先问道:“你刚刚说要跟我说什么？”

　　应枕忽地停了下来，于是施遥也跟着停了下来。
　　背后是一些隐约的树木，伴着疏淡的灯光，她几乎要看不清应枕的脸，尽管他近在咫尺。

　　应枕垂眸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心中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他起码想抓住眼前的这一刻，他缓慢地开了口:“我没跟你说过，我从以前就有一个喜欢的人。”

　　话音落地，施遥愣在原地。
　　心里想过了无数可能性，也没对上他从前喜欢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提起来又是为什么……最终很快宕机了。

　　毕竟在应枕注视着她说话的时候，她很难有完全平静的时刻。

　　她只能顺着他的话问:“是谁？”

　　“是你。”应枕直直地看向她，看见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后忽地轻笑了下，低声说:“施遥，我喜欢你。”

　　或许不止喜欢。
　　在这日积月累的岁月长河里，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从前的十年，只活在不确定里，也宁愿活在回忆里，所以不愿踏出那本该踏出的一步，找到那早该找到的人。

　　……

　　施遥的心跳落了一拍又一拍，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失衡，远方不知哪里的灯光照过来，映落在她眼前人的脸上。
　　光明变幻，虚实交错。

　　应枕看起来很平淡，平淡到不是在说一件重要的事似的。

　　像是她想象出来的荒诞场景。

　　而且他还说从前就喜欢。
　　什么从前？

　　她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
　　今晚的烟花和这句话都像是一场梦，尽管她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也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却还是会在听到这几个字的这一刻，变得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也就随心去。
　　施遥抬起手，很轻地碰了下他的脸。

　　应枕因为她这个动作愣了一秒，随即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你这是干嘛？”

　　施遥感受到自己手里顷刻间撤掉的温度，过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应:“我确认一下。”

　　应枕轻轻挑了下眉，没问她在确认什么，而是盯着她的眼睛，接着说了刚刚要说的话:“应该不会觉得很突然吧。”
　　“其实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但一看见你就会忘了应该说些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想这么做。”

　　“我特别紧张。”他停顿了两秒，施遥看过去的时候，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不同以往的笑意，在黑夜里显得流光溢彩:“之前不敢说出口，总用行动来掩饰，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应枕垂眸看着她，神情认真，话也认真:
　　“要不，你现在说句话？”
　　“或者考虑一下我？”

作者有话说

　　喜大普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