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而来》祈青山

67、第六十七章

　　施遥木然想了片刻。
　　很想问他为什么昨晚不直接跟她说？
　　还是，他现在纯属是在逗她玩儿？？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云泽不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材料，反手关上门后抬眼看到了施遥的脸色，愣了愣，下意识大声嚷嚷了一句：“你脸怎么这么红？”

　　施遥:“……”
　　要不要给你个喇叭啊？

　　云泽接着问:“我们这里确实有点太闷了……要不要开空调？我给你开？”

　　施遥:“………”
　　我谢谢你。

　　云泽看她不说话，而且神情挺难言的，于是又猜测着问了句:“不是吧……难道是你大早上的就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闭嘴。”施遥忍无可忍。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眼力见了。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刚开始那个纯真善良说话小声的人呢？！！
　　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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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像羽毛拂过耳朵，施遥不自觉把电话拿远了一点。

　　跟随着这个动作，云泽那个二愣子终于看见了放在她耳侧的手机。

　　他呆了好几秒，才忐忑地开口问道：“你在打电话呢？”

　　“不明显吗？”施遥无语至极。
　　她这个拿着手机的姿势还能在干嘛？
　　可就是禁不住有人眼睛不太好。

　　愣是说了那么多句话也没看见。

　　云泽终于收敛下来，他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了句：“是在聊工作？”

　　“嗯。”施遥没搭理电话那头的人，但也没挂掉，对着云泽，随意地说着：“你说怎么办？”

　　云泽一时间没听懂：“什么怎么办？”

　　施遥提醒他:“由于你刚刚的那番话，我的客户至今没有开口，他可能觉得我实在不太专业，所以我这单可能做不成了。”

　　云泽愣了愣，有些怀疑地说道:“……我说的话有这么大威力？”

　　“说不准呢。”

　　“……你骗谁呢？”

　　施遥轻声笑起来。

　　云泽确定了她就是在骗人，他想了想，又问:“难道是……应总？”

　　“嗯。”施遥抬眼看他:“怎么？你想和他说话吗？”

　　“……”
　　云泽疯狂摆摆手，无声地拒绝。

　　施遥又笑了声，重新对着电话里头说:“晚上回家找你拿，先挂了。”

　　电话挂断。
　　云泽似乎才松了口气，他忐忑地问施遥:“姐，那我刚刚说话他都听见了？”

　　“听见了。”施遥点头。

　　“那他会不会觉得我有毛病啊？”云泽担忧道。

　　施遥再次点头:“我都这么觉得。”

　　云泽:“……”
　　他沉默了几秒，说:“那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施遥看着他这副明晃晃的“倒打一耙”的样子，一时间没说话，直到把人家终于看心虚了，她才缓缓开口:“你刚刚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云泽:“……”
　　有点道理。
　　是他莽撞了。

　　他把手里的材料放到施遥桌子上，眼睛一瞥，便看到了那张辞呈。
　　虽然施遥早就跟他说了，他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冷不丁看到，还是莫名觉得有点难过:“姐，你真的要走了啊？”

　　施遥一顿，抬眼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愣了一秒，忍不住说:“我只是要离开这里，不是要离开人世。”

　　云泽:“……”
　　难过被憋回去了。

　　“而且我们只是不能天天见了，又不是见不到。”

　　“……”
　　行吧。

　　过了几秒，云泽又忧愁地说:“但是杨总会同意让你走吗？不是说他老是想抓着你不放？”

　　“别说得跟鬼片似的。”施遥摆摆手，说:“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反正我也不是在征求，而是通知。”

　　云泽被她前半句话弄得无言了几秒，紧接着听到后面一句话，想了想，点头。
　　不过转瞬又忧愁起来:“那你走了我跟谁啊？”

　　施遥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我不早跟你说了？还没找好下家呢？”

　　云泽听到“下家”这两个字时懵了一瞬，紧接着说:“那我也不能大剌剌就去找吧？”

　　施遥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说:“那你私下找。”
　　说完后顿了顿，又道:“不对，今天我就去辞职了，你光明正大地找。实在不行，我给你推荐。”

　　云泽眼睛一亮:“推荐谁？”

　　施遥再次默然片刻，说:“许思雅。”

　　云泽:“……”
　　还以为她要说点其他什么……

　　他点点头，语气单调地说:“那我去找思雅姐吧，反正她之前也来找我说过这件事。”

　　“那不就行了？”施遥更奇怪了:“那你刚刚怎么跟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

　　云泽:“……”
　　他嗫喏了几秒，说:“我这不是……表达一下对你的不舍之情。”

　　施遥白了他一眼。
　　早知道他是在装可怜，她就不说那么多了。

　　过了几秒，她没好气地回了句:“不必这么早不舍，我还没那么快走。”
　　递了辞呈之后还得把旧的工作收个尾，只是不接新项目了而已。

　　说起来，庄璐也差不多这段时间实习结束了。
　　于是施遥想了想，问:“庄璐有和你说之后想去哪儿吗？”

　　“嗯，说了。”云泽说:“她说她要离开这里，找份新工作，说得十分坚定。”

　　施遥:“……”
　　一开始就让她别来这……

　　她又问:“找好了？”

　　“好像还没呢。”云泽顿了顿，问:“怎么了？姐，难道你要带她一起走啊？”

　　“我有毛病么？”施遥语气平平淡淡:“我又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设计师，进别人公司还能自己捎带一个助理的那种……”

　　云泽:“……”

　　施遥接着说:“就随便问问。”
　　她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没事就出去，我要去交辞呈了。”

　　云泽“哦”了一句，溜出了办公室。

　　-
　　确认辞呈无误后，施遥走出去，敲响了杨方办公室的门。
　　“进。”
　　里头很快传来杨方的声音。

　　说起来，她也已经很久没跟杨方面对面交流过了。
　　一来是她不愿意跟上级有过多不必要的交流，能手机就手机。
　　二来杨方好像也有点不太愿意。

　　自从她去年撞破他跟同事的恋情后，他们俩之间的相处偶尔会浮现一种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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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都不重要。
　　今天会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和这个人面对面交流。

　　想到这里，她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嘴角的笑容，但多年来养成的理智还是让她在推开办公室门时很好地将笑容收敛了起来。

　　杨方这会正在泡茶，见她进来了，便示意她在对面坐下，问了句:“施遥啊，找我有事？”

　　“嗯。”施遥把那张薄薄的辞呈递给了杨方，语气平静地说:“杨总，我来跟您辞职。”

　　她看见，杨方用镊子夹着茶杯的手像是抖了一下，好像在她头上抖了一下一样……紧接着，施遥听见杨方开了口:“怎么突然想要辞职了呢？你这是对我不太满意？”

　　“……”
　　是的。
　　不太满意。
　　但她面上摆摆手，说:“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就是想换个环境工作了。”

　　杨方一时间没说话，伸手将她放在桌上的辞呈拿了起来，看了眼，又放回去，慢腾腾地说:“当初你从设计院出来，是我看上了你的才能，想让你过来为公司添一份力，这些年来你也做得很好……”
　　话锋一转，他又忽然说:“给你加工资？还是你想休假？我现在给你批。”

　　施遥愣了下。
　　听到他这句话，恍然想起来这里好像忘记休假这件事了。

　　想想又觉得算了。
　　反正辞职了她也得先休息一段时间，没那么快找工作，就当作休假了。

　　杨方这个话，她是不动心。
　　任何在辞职时说出来的好处，都不是真正的好处，迟早会被收回，或者，日后承受更大的压力。

　　施遥摇了摇头，说:“杨总，不是这个原因，我呢，确实是想停下来看看接下来真正想做什么。”

　　杨方把泡好的茶倒了出来，给施遥递了一杯，叹了口气，问:“小施啊，你是不是因为这次疗愈公园出问题我不告诉你的事生气呢？”
　　顿了顿，他又说:“你要理解我，这次的事情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还是不掺和的好。”
　　“当然我也知道你帮忙了，我非常欣赏你这种品质……”

　　施遥又一愣，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里来的。
　　她这会说出的话才显得真诚一些:“杨总，真不是这些原因。我就是纯属的自身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往哪走，就像我当时从设计院出来的那样，像我这样的人，总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的。”
　　顿了顿，她又说:“非常谢谢您这几年的……帮助，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杨方又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开口:“决定了？”

　　“嗯。”施遥点头。

　　-
　　出了杨方办公室。
　　施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没急着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上了天台，先给应枕发了条消息:【辞职成功！】

　　对面回得很快:【恭喜】

　　施遥弯了弯唇，走到栏杆边，闭上眼睛，感受迎面吹过来的风。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站上这里的时候，是来来回回改了好几个版本甲方都不满意，她忽然变得毫无灵感了，整个人烦躁得无以复加，于是乘坐电梯上来了这里。
　　硬生生吹了两个小时的风。
　　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公司，继续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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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白天能看到飘扬的白云，傍晚时能看到浓烈的云霞，晚上时能看到低垂的天空……甚至连风都是有实感的，猛烈的，带着力度的……能够完完全全抚慰人心的。

　　施遥吹了一会，手机叮的一声，有人发过来消息。
　　是许思雅:【你在哪儿呢？】

　　施遥:【天台】

　　许思雅:【？】
　　【你不会是辞职没成功打算一跃而下吧？】

　　施遥:【……】
　　【你说我点好的吧】

　　许思雅:【所以你在干嘛？】

　　施遥:【吹风】

　　许思雅:【？】
　　【行】
　　【等我一下，我也上去，看看是哪里来的风那么好吹，能让你辞职成功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施遥笑着合上手机，没过几分钟，身后的铁栅栏门就传来声响，她回过头，看见许思雅朝她飞扑过来。
　　她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接住她，被她撞得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说:“是我失忆了还是……咱俩真的很久没见了？”

　　许思雅:“……”
　　其实前两天才见呢。
　　就今天没来得及见，但递辞呈时也在手机上跟她先说了一声的。

　　施遥笑着说:“像只狗狗一样表达想念。”

　　许思雅:“……”
　　她默了默，说:“你现在夸人还夸得还挺别致。”

　　她松开施遥，又说:“那你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施遥瞥了一眼她现在这跟云泽如出一辙的表情，无言了几秒，随后又想了想，给她提了个建议:“那你也走。”

　　许思雅:“……”

　　施遥拍了拍她的肩:“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思雅瞬间一脸惊讶:“你还会回来这里？”

　　施遥默了默:“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会回来约你出去吃饭什么的。”

　　“……哦。”
　　许思雅想了想，又问:“那你要去极光那边上班吗？”

　　施遥一愣:“你说什么呢？”

　　“应枕在那不是刚好么？”

　　“……”
　　先不说应枕马上不在那了。
　　就算他真的在那，她也不能奔着他去啊。

　　施遥斟酌了一下语言，说:“我是去找工作的，不是谈恋爱的。而且我想要去的一家专门的设计公司，不是这种综合的，就算极光再好，也跟我没关系呀。”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不希望工作里牵扯进感情。这样的话，如果分手了那又怎么办？”

　　许思雅一愣，下意识问了句:“你们以后会分手吗？”

　　施遥也被她说得一愣，不过几乎是立刻否认道:“当然不会。”
　　她才不会和应枕分手。
　　谁分手谁是傻子。

　　……不过这真的是重点吗？

　　施遥无语地看着许思雅，许思雅被她看得心虚，拉着她的手臂说:“哎呀我知道了……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嘛……”
　　但很快她又问了句:“不过你以前不是跟我说爱情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享受当下就好了……”

　　施遥:“……”
　　那确实是她以前的想法来着。
　　不过一想到应枕，她就觉得，自己会努力不让它虚无缥缈。

　　日光照耀下来，金得发亮，施遥抬起头，一下被晃了眼，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道:“不知道，但他不一样，也不能没有。”

　　就算某一天没了。
　　她也会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