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而来》祈青山

74、第七十四章

　　翌日天光大亮，露出的窗帘一角仿佛能看到浓烈的太阳光影，浮云缥缈，天色一片湛蓝。
　　施遥躺在床上不想动，应枕已经去了公司。
　　身边的体温都已经散了。

　　于是她起来吃了个早餐后又躺回去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忽地醒过来，胡乱往旁边摸了一下，拿到手机，点开。
　　傍晚18点11分。

　　她很快按掉，闭上眼，又翻了好几个身，做足了准备工作才翻身起床，溜回了自己家。
　　应枕今天说要比较晚回来。
　　既然如此的话——
　　施遥烧了壶热水，又从厨房里拿出桶泡面，拆开把水倒入，把盖儿翻回去，用叉子叉住。

　　等待的间隙，施遥接到了许思雅的电话:“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施遥问。

　　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随即是许思雅的声音:“和别人聊天。”

　　“……不会是你的哪位相亲对象吧？”施遥猜测道，随即又说:“这忙我可帮不了，等会阿姨得找我算账。”

　　“……”
　　许思雅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说:“不是！”
　　然后顿了顿，她又说:“我最近在陪聊。”

　　施遥有点惊讶:“是我想的那个陪聊吗？”

　　“应该不是吧。”许思雅声音又更小了点:“反正我这是正经的陪聊工作，只是今天又被我妈临时安排了一个相亲，吃饭的时候我也不好一直看手机啊。”

　　施遥呆了下，又问:“你怎么开始做这个了？我刚刚离开的公司有这么让人缺钱吗？”

　　“还行吧。”许思雅应:“但谁会嫌钱多呢？”

　　“……”
　　有点道理。

　　“我等会把账号密码收费标准发给你，反正如果有人找，你就聊几句，记得态度要好！”许思雅停顿了下，又说:“这个估计也不用怎么要求你，毕竟我们做乙方做惯了，说话总是比较谦虚的。”

　　施遥:“……”
　　这个话也并不是很好听。

　　她想着反正现在没事做，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她还没体验过这种工作呢。
　　施遥按照许思雅的指示下载了一个软件，然后点进去登录，发现的确有一个新的对话框在十分钟前发过来了一条新消息——
　　【找你聊天怎么收费？】

　　施遥手指飞快点了几下，发送过去:【一分钟一块钱，十分钟一百块钱。】
　　【以此推算。】

　　对面回得很快:【没有优惠？不能讲价？】

　　施遥想了想，又打字:【我这不是菜市场。】
　　发完她就有点后悔。
　　许思雅的叮嘱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她就……
　　她正想再发点什么补救的时候，对面就回复过来了。

　　对面:【……】
　　【先聊个一百块钱的。】

　　施遥松了口气，看来这人脾气还挺好。
　　施遥又回了句:【先付款，后聊天。】

　　这是许思雅自己要求的。
　　以防人聊完天获得情绪价值后直接跑了。

　　不过这人好像犹豫了一下。
　　一分钟后。
　　系统显示:【转账100元】

　　施遥挑了下眉，很快点了接收，仿佛已经进入了许思雅的角色，发过去一条消息:
　　【好的老板，小许开始为您服务。】

　　……
　　十分钟后，施遥吃面吃到一半，看了眼一旁刚刚被她从抽屉里特意翻出来的计时器，十分干脆利落地终结了这个对话。
　　【老板，时间到了哦。请问您需要继续聊天还是结束聊天？】

　　对面:【……这么准时？】

　　【计时器在旁，童叟无欺。】
　　施遥随手拍了张照过去。

　　对面沉默了会，又发过来一条:【不是听说你可以发语音或者通话吗？】

　　施遥沉默了下来，许思雅没跟她说还有这项要求啊，不过她现在估计都和相亲对象吃上饭了……
　　还是不打扰她了。

　　于是她想了想，斟酌地回了句:【这是另外的价钱。】

　　对面:【多少？】

　　施遥没想到对面一个看起来不太愿意出钱的人，居然会问她价格……
　　事已至此。
　　她只好又编了个数字过去:【两倍。】

　　对面:【……】

　　施遥看到对面很快灰掉的头像，心道自己该不会做错了什么事吧。
　　可是语音或者通话本来就应该是另外的价钱来着……

　　花了三分钟时间，施遥把自己说服，然后对着这个灰色的头像，又面不改色地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欢迎下次再来哦，老板。】

　　而后，她很快退出对话框，把手机放在一旁，低头吃了一大口面，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又来了好几条新消息。
　　……这生意还挺好。

　　施遥没点进去，而是低下头，看了会自己还剩一点的泡面，已经冷了，她没再吃，而是把剩余的面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然后把垃圾袋打包，打算等会换身衣服下楼去丢垃圾。
　　这会正是晚上七点钟的光景，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偶尔落进来，光影斑驳。

　　施遥拿着手机边聊天边换衣服，换好衣服提着垃圾袋出门乘电梯的时候还拿着手机，她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做这个工作的潜质。
　　于是她丢了垃圾沿着路准备重新上楼时，还在聊天。

　　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她完全没发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过来，直到她踏上楼前的短阶梯，刚发出“小许竭诚为您服务”这条消息时，有一道身影覆过来，她才倏地回过神。
　　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施遥立刻按掉手机，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应枕视线缓缓从手机上移开，转而落在她身上。
　　似笑非笑的眼神。

　　施遥:“……”
　　这该怎么和你解释……我是在帮别人聊天呢？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背到身后，看着应枕，慢吞吞憋出来一句话:“我等会再跟你说。主要是……”

　　应枕挑了下眉。

　　“你今天不是说得晚点吗？”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应枕牵过她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语气闲散:“有点失望？”

　　“……不是！”
　　施遥心想。
　　那是因为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忘记给家里打开窗户通通风了。
　　泡面的味道应该还就在房子里。

　　而她仿佛还记得，应枕之前叮嘱过她让她别吃方便面什么的，对胃不好。
　　尤其是她的胃。
　　一吃这种就容易胃痛。

　　……
　　原本她是想着今天他晚点回来，也没什么。
　　没想到……不仅撞上了她在“陪聊”，还可能会撞上充满泡面味道的客厅！
　　施遥看着电梯里跳跃的黑色数字，莫名有点紧张，随后，她感觉到应枕捏了下她的手，低声问:“手怎么有点冷？”

　　“……”
　　该不会是紧张的吧。
　　不至于吧。
　　……
　　施遥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她直接把应枕拉着往他家的方向走，然后迅速地打开密码把他推进去，随即说:“我先回趟家，等会过来找你。”

　　应枕握着她的手没松开，垂眸看着她，懒懒开口:“你现在好紧张。”

　　施遥:“……”
　　这么明显吗？

　　“你是不是……”应枕慢腾腾地开了口，看到她越发紧张的眼神，心里觉得好笑，停了下来，没继续说，而是松开她的手，抬了抬下巴:“去吧。”

　　施遥觉得自己好像如蒙大赦，赶紧转身溜回去，没两秒，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模糊的一句:“我还是先给你准备胃药吧。”

　　“……”
　　施遥脚步明显一顿，然后根本不敢回头，打开密码迅速溜进了家门。
　　她寻思着他刚刚那句话，该不会是她身上也有味道……

　　思及此。
　　施遥先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往客厅喷了好几下花露水，随即拿了身居家服进了浴室，把身上的衣服和刚刚吃泡面时穿着的睡衣都扔进了洗衣机，最后给自己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味道了。

　　虽然。
　　应枕已经猜到了。
　　但她。
　　自己不能承认。

　　施遥给自己吹干了头发后，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陪聊好像才见到一半……
　　完了完了完了。
　　那个人该不会会给许思雅打差评吧！

　　她赶紧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已经退出登录了，而微信上显示许思雅发过来的新消息。
　　【我结束了，感谢你！！！下次请你吃饭！】

　　一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你刚刚干了什么！】
　　【你怎么会开始计时之后把客人晾在那儿？？？】

　　十分钟后。
　　【好了我补救了一下】
　　【不过你到底干嘛去了突然消失……】

　　二十分钟后。
　　【……不是吧】
　　【你别吓我】
　　【我刚刚就是瞎说的没想找你算账】
　　【？？你快出现！！】

　　施遥默默地看完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回了句:【我刚刚去洗澡了】

　　对面回得很快:【？】
　　【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你突然就抛下手机跑去洗澡？】

　　施遥:【真的是天大的事。】

　　许思雅:【……】
　　【说来听听】

　　施遥简略地说了一下。
　　得到的回应是:【没想你还是个夫管严】

　　施遥:【……不是。】
　　【是我真的很容易胃痛。】

　　许思雅:【这个我知道。】
　　【我也一直想问你很久了，这泡面有那么好吃吗？我有时候加班都要吃吐了……你为什么胃不好还老是想吃？】

　　施遥:【没有老是。】

　　许思雅:【这不是重点……】

　　施遥想了想，回:【因为它方便，我只要烧个水，撕开调料包放进去，等待五分钟，就可以吃了，而且吃完可以直接扔。】
　　【非常方便。】

　　许思雅:【……点外卖？】

　　施遥:【点外卖还得等挺久。】
　　没两秒，【不过我还是经常点外卖的。】

　　许思雅没话说了。

　　施遥又关心地问了句:【那那件事儿解决了吧？没给你差评吧？】

　　许思雅:【没有！】

　　施遥:【？】

　　许思雅又解释:【没给差评，他上哪给差评？】

　　施遥:【哦……】
　　【那你今天相亲怎么样？】

　　许思雅:【别提了】
　　【现在来相亲的男的就跟批量化生产出来似的，自信油腻，且毫无人格魅力】

　　施遥默了默:【懂了】

　　许思雅:【行我也洗澡去了把我身上的油腻也去一去】

　　【好】
　　施遥收了手机，把头发随意夹了一下，走出去打开了门，掩上，然后过了十几秒再打开，闻了一下。
　　没有泡面的味道了。
　　简直是完美。

　　施遥乐滋滋地重新关上门，走过去应枕那儿，直接开门进去，看见应枕也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白衣黑裤，黑发落下来，水迹蜿蜒在他侧脸，迎面而来的水汽气息。

　　应枕听到声响，朝施遥看过去，轻轻挑了下眉:“过来。”

　　施遥看着他愣神了一秒，随即朝他走过去，刚在他身前站定，应枕便忽然弯下腰，呼吸打到她颈侧，好似快要吻上她脖颈。
　　她僵硬了一瞬，问:“你干嘛呢？”

　　应枕轻笑着直起身，又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懒懒抛下一句:“好像是没味道了。”

　　“……”
　　施遥听着心虚，不过没两秒，她就理直气壮地跟了进去，说:“本来就没有，屋子里也没有。”

　　应枕拿了吹风机，听到这话，弯了弯唇:“嗯。”

　　“……”
　　态度怎么这么敷衍呢。

　　施遥眼睛一移，看见他拿了吹风机要吹头发，想了想，就朝他伸出手:“我帮你吹吧，上次你也帮我吹了。”

　　应枕没给她，在椅子上坐下，接上插头:“那是我乐意帮你吹。”

　　“……”
　　施遥直接拿过了他手里的吹风机，在按开的前一秒说:“那我也乐意。”

　　……
　　应枕的头发摸起来并不是很软，但手感还挺好的，帮他吹头发的时候，施遥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过感觉没持续两分钟，就吹好了。

　　应枕接过吹风机，起身时忽地抬起手放在了她的肚子往上的地方，感受到对方僵了一瞬后，笑着问:“胃会难受么？”

　　“不会。”施遥把他的手拍开，不太乐意地说:“哪有这么应验呀，那之前都是偶尔才会出现的情况。”

　　应枕慢悠悠地收回了手:“行。”

　　“……”
　　施遥忽然想起刚刚的手机陪聊的事儿，于是说:“噢我想起来，我跟你解释一下我刚刚和谁聊天呢。”

　　“嗯。”应枕看着她，语气悠然:“你解释。”

　　“……”
　　施遥沉默了两秒，随即就从自己傍晚六点多才起床开始，讲到了那会下去扔垃圾碰上应枕结束……
　　最后她顿了顿，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就是……帮人家一个忙。”

　　“噢。”应枕弯着唇，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施遥看着他，忽然凑近他说:“我发现，你是不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啊？”

　　应枕笑了下:“我视力还可以。”

　　施遥:“……”
　　意思是他看到屏幕上的字了？
　　也知道她不是真的在“聊天”。
　　还知道她是帮朋友的忙？？

　　……那他干嘛让她解释！！！

　　施遥原本觉得自己在眼神逼视他，可再撞上的那一瞬间，忽然就变柔软了。
　　灯光摇曳，氛围静默。

　　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显得暧昧又缱绻。
　　但应枕说出来的话很快打破了这个氛围:“不过你怎么睡到那么晚？”

　　“……”
　　施遥不想说话了，转身就往外走。

　　应枕轻笑着拉住她，手握在她后颈，指腹轻轻磨了两下，随即他便对着施遥的唇吻了下去:“但很乖。”

　　施遥盯着他的眼睫没两秒，刚要闭上眼睛，便听见门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推开了应枕。

　　应枕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抹了下她的唇，低声说:“我去开门。”

　　“我跟你一起去。”
　　施遥抿了下唇，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没看猫眼，施遥直接拉开了门。
　　然后下一瞬间。
　　和门口站着的邱慈跟施陆面对面。

　　沉默了下来。

　　“……”
　　不是说去厦门没那么快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