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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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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在一家国企任重要职位,研究黑土地
这到和我哥有些不谋而同
等我有时间在次找到我哥曾经住的地方,我发现我哥早就不在这了
我有些错愕,难道我哥早跑到意大利了
我心想也是,生意做的那样大,就算移民又怎么样
在美国我交了个小男朋友
他跟我一起回了国
他一头棕色的卷发,脸上带着些雀斑,像只小麻雀,但他有一点不好,就是过于听话。
身材也实在纤细,摸着都隔手
他看我站在楼下往上望,他眨了眨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淡蓝色,忧郁的像海:“你在看(什)么?”
他总是说不好中文,总把语气词和疑问词搞混,然后把重点字指不定安在哪里
像我刚学英语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
他赶紧扑上来捂住我的嘴说:“吉,不利”
我说:“不吉利”
他点了点头
我给他取了个中文名字雀斑
他问我什么意思,我看着他的头发一卷一卷的,像是在跳舞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我伸手指了指他脸上的雀斑说:“这个意思”
雀斑有些一知半解的样子,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对我撒娇
开始我有些不习惯,但慢慢的倒也适应了
我曾进期待我哥在我的怀里冲着我撒娇,把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现给我
我想抱着他对他说:“没关系我可以暂时当你的哥哥”
雀斑就是个精灵在我最昏暗的日子里闯进来,他也像只萤火虫,点亮我生活的每处。
起初我把他当成我哥的替身,慢慢的,我开始习惯他
到最后我们开始搞暧昧,我们谁也没告白,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了
感情这种东西谁都不明白,就像吊桥效应,顺其自然就好。
渐渐地我在国内的生活开始渐渐步入正轨
但在某一次科研项目中,我项目的主导老师叫我们一起去见一位人。
我们项目的主导老师不过三十二岁,跟我哥的年纪有些相仿,他叫谢延
他说他有一位老朋友是专门在黑土地实验过的,他又说:“他是个农民,他爱他的黑土地,不过现在他犯了一点错,但无伤大雅,我想他应该可以给你们上第一堂课”
一时间所有的人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说:“一个农民能教会我们什么,我们都是留学回来的”
谢延手背在身后,他声音高了几分说:“你们谁都没有对黑土地有敬畏之心,而农民有,我们不能以一个科学的角度解释农作物为什么能在某些黑土地上长的茂盛,而有些却不行,即使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也发现不行,是因为我们没有切身体验过,黑土地对农民来说就是命。”
我们一头雾水,但很快谜底被解开,一头黑色短发的男人向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些雀斑。
他先是和谢延打了招呼,然后我才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他的雀斑那样明显,我确认他就是我哥,我的眼睛死盯着他,他却没注意到我一样,没次眼神交汇他总会躲开,像是没察觉一般,我心一震,难道我认错了,不,不可能,这就是他。
雀斑在脸上分布都是同样的地方,小时候我曾进悉数过我哥脸上的雀斑和位置。
我确信,他就是我哥,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讲台上的他有一种漠视的感觉,仿佛我与他毫无关系。
课堂结束后我找到了我项目的主导老师谢延
我先是谦虚的请教了一些关于黑土地的研究理论和可执行的一些方案,渐渐的他和我聊的越来越熟络,在他不经意间我直接旁敲侧击问:“你的朋友犯了什么错”
他眉毛一拧,神情有些不悦但很快一闪而过,转而带着回想的思考表情他说:“大概两年前还是一年前,他是做贸易公司的,然后因为偷税漏税进去了”
我又问:“然后呢?”
谢延摊开手:“就这样”
我耸了耸肩,心想:还好,不是杀人放火的罪责
我接着试探着问,我小心意义生怕错过那个细节:“他有什么亲人吗?”
谢延说:“从我认识他以来,他没提过他的家人,不过这属于他的隐私,我也没过多问过。”
我想我哥或许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往事,以及我这个存在过的弟弟。
我回到家里,雀斑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我回来立马跳了起来,他掀掉自己的面膜,蹦蹦跳跳的去了洗手间。
渐渐的我听到了流水声,我坐在沙发上,思考这今天的问题。
雀斑的动作很快,他脸上的水迹还没有擦干,便往我脸上蹭。
我的思绪被他打扰皱了皱眉,他看我皱眉,便伸手摸着我的眉毛,像把那两只毛毛虫顺平。
他的手刚刚摸过水,我不自觉的说了一声:“凉”
雀斑赶紧搓了搓他的手,在次敷在我的眉毛上,我笑了笑拿来了他的手说:“干嘛呢?”
雀斑的语气轻柔,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说:“看你,你不高心(兴)”
我替他擦去了脸上未干的水迹,捏了他一把脸,我说:“没有”
我又紧接着我问了他一句:“有那么明显吗?”
他点点头,像只麻雀在啄地上的食物
我说:“我只是在思考”
雀斑有些不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学习中文不到半年,他大部分是为了我学的,所以交流上也愿意跟着我用中文。
他掏出手机想要搜索什么意思时,我阻止了,我对他说:“你没必要什么都要懂?”
我又说:“你要学会做自己”
其实我知道雀斑听话的原因,他在献祭自己得到一个人的认可,喜爱。
我虽然长久的沉溺其中,并且享受这种感觉,但有时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回想起过往的记忆时,那个叛逆,野蛮生长带着黑暗想法的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我。
我明白现在的我上了一把水龙头,等见到那个让我打开水龙头的人时,水会不可控的倾泄而出,汹涌的情绪会淹没整具身体,再次回到以前。
我抬起头,在雀斑的头上吻了一个吻,这个吻克制,又饱含情绪。
我说:“我们的游戏要结束了”
雀斑突然开了口声音低沉:“明天,我就回美国了。”
我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我们早已经不需要互相依靠了,雀斑只是在等我说出来,他不想当一个抛弃别人的人,他享受这种快感
我说:“祝你一切顺利”
他笑了笑完全没了撒娇的那副样子,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和我一样,阴暗,叛逆,又带有极致情绪的人。
雀斑离开了,他把他的面膜留在了这里,也是面膜是在这里买的,拿到美国有什么意义,况且他是美国的雅利斯不是国内的雀斑。
(2)
我穿上研究室的衣服,用门禁刷开门,透明的玻璃门缓缓打开,我走了进去。
我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器皿,那是黑土地的样本
研究员们正把他放在显微镜下,观差里面的微生物。
这时候谢延过来了,看着他们说:“微小的一粒土也存在着它们的生物圈,如果这粒土离开它的种群它会怎么样”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本意就是想让我们这群研究人员走出去,让白色的衣服沾满黑土。
感受它们的存在
谢延把他们叫了出了我也在其中
他带我们去了郊外处的一片黑土地中
谢珩看着我们说:“这是整座县城最后的黑土地,原来他种植过有机玉米,并将他们出口到国外”
我在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我只和他见过两次面,但我依然清楚,凉薄的桃花眼,高高翘翘的鼻子,中意混血
我在心里肯定,我没记错他是丹姆那来自意大利的男人。
我趁谢延不注意,我便趟过黑土地的田垄,这样的黑土地田垄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回
可这一次我不在熟悉它,反而踉踉跄跄,等我走到丹姆身边,恰逢他回头
他的面色如常,没有惊讶的表情,也没有那种生离死别再次见到的意外,他看了我一眼
他弯下腰,手里捏着黑土地上团成的土块,他拿起它们,又捏碎它们。
他一边捏,一边带着些鼻音说:“你来了”
我也弯下腰跟在他的身后,捡起一块黑土块,然后捏碎。
黑土的芬芳被揉碎,随着风偷偷溜进我的鼻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哥哥的味道。
他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丹姆拍拍手,不留余地的把手上的黑土拍进黑土地里
我也是,我不能把最后的黑土地带走
我现在归于平静,在这片黑土地上,我愿意平静下来,我敬畏它,是它养活了我。
我声音低沉,整个喉咙里的腔调几乎淹没我,我的声音很小,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解释一下?”
丹姆轻笑,他的头发是金色的,随着他笑容扬起的弧度,他的头发也随风扬起。
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丹姆转而讲起他的创业故事他迎着北风,任风吹打他的门眉,睫毛,他的头发。
他的喉咙滚动,有吞咽的动作,仿佛在回味以前的味道:“我是个农业迷,我喜欢研究不同土地上的生命,直到我到这里我才找到我想要的黑土地,我在这里向村民买下了一块地的使用权,在这里成立了一家公司,我缺少启动资金和一个真正懂黑土地的人,恰好你哥出现”
我急忙问道:“我哥他投钱了?”
他点点头,这是我不知道的,我问他多少
他说:“二十万”
我心里没了底,当时村里被征地盖飞机场,靠我哥家的老破院子以及河边的两亩地也就是二十万和现在六十平的回迁房。
他几乎把所有的都投了出去
丹姆点点头说:“除了他自己的,我也投了一百五十万”
他看向远方那些随风而动的农作物,那是属于丹姆的希冀
他又说:“那时我们种出来的农作物势头正猛,硕果累累,我们在大型商超上门推荐我们的产品,后来慢慢的人们注意到了,城里的人们不像农村,他们缺少对黑土地的认知,他们也更注重健康和有机,一块能真正看到的黑土地才能让人安心,所以当时来参观的居民很多,慢慢的我们的黑土地整个县城闻名,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慢慢的我们开始扩张,我们无暇顾及公司内部,只在黑土地上下功夫”
我看丹姆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没想到我们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的账目一团糟糕,等到税务局的上门我们才意识到我们的问题有多严重,在国内你哥是法人,他被抓了进去,在进去前,他不想让你知道”
我用舌头舔了舔我干涩的嘴唇,那是被风吹干的,一点点的湿润又被风吹干,两瓣嘴唇好像被粘住了一样,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的手蜷缩在掌心里,试图打破这种僵硬的感觉,整个身躯被北风定在黑土地上,像个稻草人。
我费力的吞咽唾沫,我下颌的肌肉用力迫使自己张开嘴巴:“所以,他…”
我顿住,这种真相更加残忍,如果我哥和丹姆真的在一起,我无可奈何他是我哥,我尊重我哥和丹姆的感情。
可这一切的真相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而编造出了不属于他的罪名。
他知道自己进监狱根本没办法通话,还不如直接断了念想,这样只需要痛一回就把所有事情解决了,为了保护我那谨小慎微的思念。
我的眼眶已经红润,我看不清丹姆的表情,我说:“我哥,真傻”
丹姆说:“当我挂掉你的电话后,你哥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说:“是什么”
他说:“请允许哥哥自私一回”
丹姆告诉我哥现在在哪里,他出了监狱后还是会在县城里的那片黑土地上重些农作物
不过他不会在参与丹姆公司的运作了,一个农民相信一个商人
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丹姆骗了我哥,但他风光过。
丹姆说为了补偿我哥,每个月都会给他现在公司的分红
我心里说,那是你应该的,本来你就对不起我哥,不过我没有计较他送我哥去监狱这件事,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我哥在哪
县城老城区的一角,一个老字当头,什么都是又老又旧的,没有新城区的那种热闹火热,有种农村的烟火气
这里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住
毕竟年轻人都想往高处挤
我站在楼下,这里的楼高我数了数只有七层,远比我哥的回迁房小了不少
里面的扶手是木头的,方圆的,还是那种棕色的,下面支撑它的栏杆漆都快掉光了
台阶是洋灰色的,也是洋灰铺的
头上的感应灯是不长亮色,昏昏暗暗
我脑袋里不知明的想到一句诗“枯藤老树昏鸦”
我一步一个台阶,我心里不断做着建设,我该愤怒吗,还是质疑他然后叫他跪下给我道歉,然后呢,我该哭吗。
等我找到门牌号,我无意识的敲了门,很快我听到里面的动静门开了
迎着门开的阴影的那道缝隙我看到了我哥的脸
我哥看见我,肉眼可见的我哥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慌张,连忙想躲起来。
我扶着门交了他一声:“哥”
我的声音低沉,思念的感情都在那“哥”字上
当我见到我哥的那一面起,我的心里建设早就不复存在,烟消云散,没有什么能见到我哥重要。
我紧追不舍,我怕我哥逃走,像个胆小鬼那样:“我都知道了”
我扶开门,走了进去,门缝消失不见,只剩关门的声音
我站在我哥的面前,我哥在我的面前
我们面面相觑,我说:“哥,我都知道了”
我又强调了一次,我怕他没听清楚
我看他眉目积攒在一起,仿佛多年的雪,压的他不敢放松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幸好,还是黑色的
没有成为意大利的威尼斯
我哥偏过头说:“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的喉咙仿佛黏在了一起,连发出的声音都是这样的微小
我小心翼翼,怕这是个梦,我声音也和他一样说:“丹姆,告诉我的”
他又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又怕他没看见我说:“都知道了”
我哥的眉毛松开了,雪落了
我看见他,轻轻抬起了头,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但我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哥,对不起你,哥,是个胆小鬼”
我心里的大坝塌了,水冲平了山峰
我现在就像失了家的麻雀,忘记自己向南还是向北飞
思绪弥漫身体,织成的网布束缚我的躯体,我亲口听见我哥说自己是胆小鬼,那种冲击不言而喻。
曾经为了我可以给别人跪下道歉的人,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胆小。
我哥都是为了我
为了这个没亲没故的弟弟
为了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
我抱住我哥,我抱的紧,我害怕他溜走,我的下颚依在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哥,才不是胆小鬼呢,我才是。”
我下班回来,我发现我哥没在客厅,去房间找他。
这间房子是我回国租下的,自从我哥出狱后他的房子被抵押,丹姆也出了一些把罚款交了上去。
我哥一直住在自己租的单间房子里,那里小的可怜,是老城区的一角,我就让我哥跟着我来住了。
他起初不愿意,我不知道他那里来的倔劲,这不许那不许的,小时候跪别人怎么没有那个劲。
我站在他家的门前,我扶着门框,门框上锈迹斑斑,划过我的皮肤,这里的每一处都让我不舒服,空气里弥漫的尘土,呼出的气流,让我浑身难受。
我说:“哥,今天必须搬走”
他坐在客厅中,昏暗的客厅中有个孤独的侧影,我通过这个窄窄的门框看见的。
客厅的窗户里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老天爷的喘息,像是死之前最后的烛火。
我哥低着头,默默的,如同这里的空气,死寂又没有生命。
我哥缓缓开口说:“住在这里挺好的”。
我在门外,冲着里面说,门框就像扩音器:“那里好?”
我哥又在辩解说:“以前,在那片黑土地上,都是一样的”。
黑土地,那片黑土地上的家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被钢筋水泥所灌溉,就算回去,那片地也不属于他了。
我走上前,他完全没有了刚做生意时的风光,也没有当时黑土地种玉米时那种期盼的眼神。
我不能说他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我不能说他是没文化的,他能站在这钢筋水泥之上就是成功的。
我是他的作品之一
我在旁边坐下,他瘦了,侧影淡薄,我免不住的心疼,我以前总欺负我哥,我不敢想像这瘦弱的身躯如何撑起这个家。
除此之外,还受着我的指示,我的叛逆,我的脾气。
所有的一切他都账单全收,从来不说不。
我以为两亩地是他接受我的开始,原来从一开始就认定我,我是他亲弟弟。
我说:“跟我走吧”
我鼻子一酸,带着些鼻音,每个字的尾音仿佛黏在一起说:“家里没了你,就只剩我一个了”。
我抬手,撩了一下他额头的碎发,雀斑还在。
我哥偏过头去,还是那样
我说:“哥没了,弟就没了”
我还想说:都没了,那家就不是家了
但我没说出来,他哭了,一滴滴,拍在我的心上。
我抱着我哥,我也哭了
哥,我这一辈,最对不起的是你
我的坏脾气偷偷的告诉我:你哥爱你。
(3)
我和我哥平常在公园里漫步,我总是喜欢跟他讲研究室关于黑土地的那些研究,以及那个意大利男人丹姆
其实我真的怀疑,他有没有喜欢过丹姆,意大利风情的男人
关于意大利我总想到威尼斯,风情万种,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看我哥眉眼微动,我问他是不是想到那个意大利男人
我哥笑笑,不说话,挑了挑眉,像是故意的
他问我:“怎么对丹姆敌意这么大”
我回想了下,我对他敌意大,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哥
我直来直去,我直接说:“因为你”
他说:“因为我和他一起做生意?”
我赶紧点头,其实也不止因为我哥跟他做生意,而是我哥陪我的时间少了
我都不经常见到我哥,我哥反而跟一个外国男人混在一起,想想都让人生气
我几乎习惯我哥陪在我身边的感觉,包括去美国这件事,在飞机上,我想我哥离开我,我怎么办,而不是我哥怎么办,我在心里暗骂他:这个没良心的,绝bi和那个外国男人有一腿
以前我哥顺着我,但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听他的话,我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听我哥的话了,他总是让我选错路。
我哥停在了一颗树下,那棵石榴树和公园里的景象格格不入
我哥摸着这颗石榴树,蹲下自顾自的开始拔旁边的野草
我也蹲下,我跟着我哥拔了起来
我哥的手沾着土壤,他轻轻捏碎地上的土块,揉捏,他转过头,他声音很轻,温柔到骨子里,我的心都不免跟着抽动起来:“这颗石榴树,马上都就要结果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睫毛弯弯,眼尾向上样了一下,脸上的雀斑也是:“乖乖”
我哥叫我,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淡色的眸子里藏着多年的情绪,那些未释放的情绪足矣杀死我
他说:“乖乖,可以吃石榴了”
那石榴的果实仿佛在我的头上砸过,重重的,心疼的让人害怕,我想牛顿也不过如此了
我张开嘴巴说:“哥,你还记得”
小时候,村里的那些小孩,总是吃到那些我没见过的水果
我没吃过,边偷偷的去偷别的小孩子吃,我被其他人的家长发现了
我哥跟人家道歉,那股软骨头劲原来以前都有了,他不停的低下头,嘴里的道歉不听
那妇人的嘴可怕的厉害:“算了,到底是没妈的孩子,没教养”
那妇人走了,可遭殃的就是我了,我哥拎着握,将我甩在炕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感受,我哥肯定不止第一次感受到过。
万跟针扎入他的身躯,每一次动,都疼的死去活来,他想活下去,只能在心里让自己的头抬起来。
他打着我的屁股,问我:“还敢不敢”
我嘴里喊叫说:“我不活了我,哥打我了”
我又说:“哥,根本不喜欢我,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就不应该活着”
我哥的手顿下,屁股上麻麻的,我感觉红彤彤屁股上的某一处皮肤湿润了。
那滴种子滴入我哥哥的心里,从此任他发芽,用躯体营养
他每天晚上蜷缩在一起,对他的心说: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哥再也不打你了。
那棵石榴树,结果了,我拿着那粒粒像红宝石的石榴果怎样都吃不下去。
那粒石榴,我珍如钻石,千金不换。
(4)
我哥有一天,进我房间,我说进我房间要敲门,他总是不以为然
我发现我哥不怎么听我话了,开始叛逆了,我这样说他我觉得也不对,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应该没叛逆这一说,只能说他更年期提前了
没等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那个神婆子去世了”
我说:“谁啊?”
他顺势坐到床上,而我正躺在床上看书
我把书放到一边,他看着我,认真的说:“给你起名字的那个婆婆”
他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
我说:“怎么去世的”
在我的印象里看她也就三十对岁出头,现在顶多也就五十多岁,所以我就顺嘴问了一句
我哥皱了皱眉头,他眼里说不完的情绪,他又叹了口气,说:“自杀”
我起身靠到床头,我让我哥往前坐坐,正好将脚放到他的腿上,我说:“怎么会?”
我哥条件反射,揉起了,他边说边揉,感叹生命的脆弱,嘴里满是叹息:“前几天我碰到她女儿了”
我打岔有些惊讶说:“她有女儿?”
我哥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她女儿说,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情绪很不好,在此之前她有一对双胞胎兄弟,但是生下来没一年就死了恰好那个时候有了她”
我哥挠了挠我的脚心,我抬腿换了另一只脚
我哥继续说:“生下她以后,精神状况就一直不怎么好,总是说她女儿害死了她的儿子,后来她爸爸实在是受不了她就跟她离了婚,带着女儿走了,她没人管,就更疯了,见人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可慢慢的,她那些话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就被那些人叫神婆子”
我一时语塞,一个女人刚没了两个儿子,然后又怀上孩子,生下孩子,又被丈夫抛弃。
我简直快要窒息,这无疑就像一只家养的看门狗,勤勤恳恳,怀了孕被人夺了孩子,还要卖它的肉,主人还要逗它说你值多少钱。
我说:“她是在哪里自杀的”
我哥说:“在那片黑土地上”
那片黑土地困住了她的一生,她以为她的孩子还在那里,一位母亲从县城走到黑土地,我不敢想象她是有什么样的毅力
或许她偶尔清醒,但她却看不到她的孩子在哪里,所以躯体一次又一次的麻痹自己让自己活在有孩子的那个世界里。
她没有病,但她更不是神
她只是沉溺于自己织就的牢笼之下
在清醒的某一天,她嘲笑这个懦弱的世界,跟所有人说:“我足够勇敢”
我和我哥都沉浸于这个伤心的事实,我也不敢相信,如果我没有来到我哥身边,他会不会也会疯掉,然后自甘堕落,落入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死亡世界。
我抬起脚,碰他的嘴唇,打破这个被触动笼罩的房间,我哥按住我的脚他说:“别闹”
我哥脸上渐渐浮现一点点笑
我说:“玩不起”
他向前坐了坐,一边还不忘摁住我的脚,他说:“玩的起”
我哥当然玩的起,要不他就不会养我,他活着就是跟这个世界一记耳光。
我哥说:“谢谢你,乖乖”
我说:“干嘛这样肉麻”
他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目光相交,仿佛那些成长的印记都在眼前,说我们两个这一路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说:“谢谢你,相信你哥”
我故作轻松的说:“不相信你,也不行啊,不相信你,我就得饿死”
他说:“那饿死了吗”
我说:“如你所见,活的好好的”
我哥笑了一下
我跟他竖了个中指
他也跟着我竖了个中指
跟这个世界说:“去你吗de”
(5)
我哥今天又去县城里的那片黑土地上了
我找他的时候,我正看见丹姆和我哥到一起说什么
我顺着田垄赶紧过去了
我哥看见我过来说:“下班了?”
我眼睛盯着丹姆,脑子里想着我哥的问题说:“刚下班,发现你不在家”
我又回答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哥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很好猜,除了种地你还有什么娱乐设施吗?
我没这样说,直说到:“这里是我们实验室的合作地点。”
我哥点了点头,像是知道的样子,并没有惊讶
丹姆拍了下我哥,我哥回头看他,我哥的侧脸下颚线条明显,这么多年还没有改变,只是他的肤色好像比我去美国前白了一些。
丹姆凑近了我哥说的,但我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一些大概意思是:你弟弟来了,就不打扰了类的还有什么,跟你弟弟谈谈什么类的。
丹姆走了我说:“他怎么走了”
我的内心雀跃,终于走了,还算懂事
我哥抬头看我了一眼,又看看丹姆的背影
他抬手拍了拍我说:“走吧”
我说:“去哪?”
他说:“回家”
我又说:“回家干嘛?”
他转身疑惑的问我:“那不回家干嘛?”
我一时语塞,本来我回家没看到我哥,就是想让他回家,但他这么一说反而我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而且我哥的意思想再在说:你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回家那样。
我越想越不对,我哥竟然能读懂我心思了,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我从小到大的那些伎俩他都知道
我俩进了家门,我哥左脚踩右脚退了鞋,我紧随其后,用手脱了鞋子
我哥开口,表情一脸凝重的说:“坐到沙发上去”
我无所谓,只是我哥带着些命令的语气我有些不舒服,算了他是我我哥,听他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坐在沙发上,我哥站在离我大概一米半的位置上看着我
我问他:“怎么了?”
他表情又变了,有些不忍心又有些要下定决心的表情说:“你…你有对象了?”
我直接懵了,我都一刻有些紧张,我能感觉到手心和脚心一瞬间就冒出了汗。
我吞吞吐吐,我倒不是害怕,我和男人的感情被他发现,只是怕他不接受我有对象这件事。
我说:“以前……有过”
他点点头,又问:“现在呢?”
我说:“没有”
我又试探问:“你问我这个干嘛?”
他又说:“丹姆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
我有些震惊,我不信那个死bi外国人看不住来我喜欢我哥,外国人不是很开放吗?
我说:“不要”
他又说:“你是不喜欢丹姆这个人,还是不喜欢我和丹姆接触”
我心想你以前就问过我,怎么现在又问啊!
我说了你会听吗,真是的,我哥对他的感情太愚钝了。
他对感情的愚钝就像门窗紧闭的房屋,我在他的房门外徘徊,脚步声不断,可他就像没听见一般,只有我叫哥的时候,门才会为我打开。
我没惯着我哥,带着质疑他的口吻说:“你和丹姆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哥眉目微动,明显一撮,像是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一样,他说:“没有什么关系”
他又补了一句:“现在是同事”
我说:“你们以前也是同事,结果呢你们两个一起骗我,说要结婚”
他说:“没有”
我说:“对,不是结婚,是在一起”
我哥明显往后退了一步,我站起来,我比我哥高半个头,一步跨到他的面前,说:“哥,你骗我的感觉是什么样?”
我看到他的慌张,那种想要找什么东西遮掩,却不能的无措感
我看见紧闭的嘴唇悄悄张开,喉咙微微滚动说:“觉得对不起你,但我又没办法,我怕你从美国回来,我害怕你接受不了,我更害怕”
说到这里我哥的鼻音越来越明显,他哭了
带着长长的音调说:“我更害怕,影响到你”
我为我哥擦掉眼泪,我收了质疑他的语气,我说:“我不害怕,但我害怕你骗我,怕你跟别人跑了,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害怕”
我又说:“我害怕,你跟了别人”
我又问他,我知道这件事必须解决,我想让我哥知道甘愿付出不一定会被人接受,比如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说:“如果今天我进去了,你在美国,我说我跟一个刚认识才一年的男人跑了,你会怎么样”
我哥上前赶紧捂住我的嘴,睫毛上带着泪花,像清晨倒挂在树叶上的露水说:“我甘愿是自己”
他又说:“哥从生下来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的关爱,你来到我身边,我觉得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曾经在月亮下发誓,如果十岁生日前,我的生活还没有改变,我就自杀了,但你来了,你太小了,我又害怕,养不活你,我就送去村长家,但村长那个样八成是不会收的”
他的鼻音很重,他努力的说清每个字说:“我想,养活你,需要很多,很多的……,但我不怕麻烦,所以我跟村长要了两亩地,我想活下去总需要本钱的,乖乖,我总怕你误会我,哥不是不爱你,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受到伤害。”
我哥说清楚了一切,我对我哥的感情,只增无减。
他又说:“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哥不是不关心你,哥是担心关心的过多了,影响到你”
我在他的耳边说:“已经影响到了”
我知道现在迫在眉睫,我必须告诉我对他的感情。
我还是拿着小孩子的技俩,威胁他,尽管可能被他识破,可我还是做了
我又重复,在我哥的耳边说:“已经影响到了,你怎么办”
我哥声音明显颤抖了一下,他说:“尽量弥补”
我耍出了无赖,我退到沙发坐了下来,看着我哥那谨小慎微的样子我说:“那和我在一起”
我哥明显错愕了一下,他几乎快发不出声音说:“什么”
我说:“和我在一起,像爱人一样”
他以为他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在一起?”
我又拿起威胁他的技俩,我对此得心应手,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
我说:“你不是补偿吗?现在你弟弟最需要的是你这个哥哥”
我带着被他伤害过的那些事情,一一摆在他的面前我说:“小时候当着我面给别人跪下,打我的屁股”
我又指了指自己的小拇指,那里有块疤痕。
我又说:“这是谁造成的,我不多说,你缺我的,不止这些”
其实这些事情大多是我自作自受,但这件事如我所说迫在眉睫,而且我没强迫我哥,那样太自私
有些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能成立。
我哥的眼神呆滞,直直的望着我,但眼睛却没有看着我,他现在就如同淡水里的鱼突然有一天被人放到了海里,起初他觉得好极了,更宽阔的海能容下他的自由,可慢慢的他发现,原来一样的水也能淹死一条鱼。
我哥向前走了一步,干涩的嘴唇吐出四个字:“别的、补偿”
我看向我哥,我说:“别的我什么都不要,这两年的缺失,你靠什么补偿,过去受到得伤害,你靠什么!”
我又说:“现在答案就摆在你面前,我需要你,哥,我只需要你,你不懂吗?从小到大我只需要你!”
我哥突然开口,就像云的怒吼,平静又哀伤说:“不对,不对,你…,你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我听你的话!需要我顺从你!”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他发现,这是他弟弟作恶的证据
我哥就是打开的那个人
我不在从容,我否决他,可渐渐的,我发现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我需要他,没我哥,我活不下去,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像个怪胎,时刻的掌控感袭满我的全身,我嘴唇轻颤又低下头说:“哥,你想让我活着吗?”
我哥向前又走了几步,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些话能从我嘴里说出来他说:“你…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我的眼眶里挤满了泪水,我抬起头,不想让它们落下,我努力不眨眼,如果眨眼的话,那些证据会被我哥看见,我不想总在我哥面前哭,我要为他遮风挡雨。
我抓住我哥的手,他看见了我所有的动作,一个倔强而又扭曲强制的爱,我想让我哥接受,我哀求着他说:“救救你弟弟,好嘛”
我又说:“哥,我求求你,你不是爱我吗?”
我低下头,我的额头靠着他的手,在贪婪的汲取他手上的温度,我的哀求有增无减:“哥,我想活着”
我哥开始抱着我,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开始轻拍我的背,唱起了小时候哄我入睡的儿歌。
我哥低下头,我知道他于心不忍,我什么事都做过,但我哥什么事都原谅我,谁叫他是我哥呢。
他声音很轻,带着愤怒后的温柔说:“最后一次”
我紧紧搂住他,就像我第一次拥抱他一样,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以前我一无所有,我想拥有是什么
现在我拥有一切,我想全世界是什么——全世界就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