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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呕哑嘲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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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为这消息震得静了一瞬。
“哐当”一声,杨飞月的杯子滚到了桌面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杨飞月扶正杯子,跟银屏对视了眼,假装无事。
好像一个信号似的,人声又嘈杂起来。
“兄弟,你这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这武林大会要不要去了。”
“呵!你还真不怕说出来惹人笑话!”
除了听他们说的话,杨飞月还细心地观察了一下茶馆里的人。
有万毒手吕珠、穿山锤胡金虎、夜叉爪焦恨风....还有那个该死的古迟剑!
杨飞月跟银屏打了声招呼后,连忙跟着古迟剑跑了出去:“站住!古迟剑!”
古迟剑愣了下,好奇是谁,便回过头来一看。这一看是她,惊得跳起来就跑。
杨飞月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一路不知擦过了多少肩膀,总算把他逮住。她恨恨地揪着他的衣领子,咬牙叫道:“古迟剑!”
古迟剑举起双手,讪笑着露出个讨饶的表情来:“女侠、女侠饶命。”他辩解道:“我虽然把你换了进去,可也是我带人去把你救出来来的呀!”
“说得好听!”杨飞月邦邦两拳抡圆了往他脸上砸去。经过负重训练,又成日练刀了数月的身躯之下,这两拳可非同小可。登时便把古迟剑那嫩生生的一张脸砸出了青紫的痕迹,“要不是我,你能出来?要不是你,用得着这么麻烦?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你?”
古迟剑结结实实受了这两拳,自是不敢还手。一则他本来理亏,二则谁知道微生宫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勉强出了些气,杨飞月仍不愿轻易放过他:“说说吧,你是怎么从微生宫逃出来的?”
古迟剑捂着脸神色闪烁起来,“跟着采买宫人出去的...”
杨飞月摸着下巴,总觉得他逃出微生宫似乎太轻易了些。她狐疑地盯着他,正不知怎么办才好,银屏追了上来,一眼觉着古迟剑有些眼熟:“你...你不是那个给我们引路的侍女吗?”
古迟剑生硬地呵呵笑了两声,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杨飞月便跟银屏一合计,银屏盯着古迟剑的眸光却越发危险了,好像在说,我看你那两拳揍得还是太少。听杨飞月说完,她便道:“这容易,一路带上就是。里头刚不是还在说要对微生宫下手吗,咱们正缺能打的人!”
见两人琢磨着就把自个的去路给定了,古迟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二位女侠!姑奶奶!我哪里是能打的人啊?能打还能被捉去关起来吗?好姐姐!求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生路吧!”边说着,他双手合十曲着腿,简直要跪下去拜起来了。
银屏铁面无私,勾起他的手臂,和杨飞月一左一右把他半拽半扛地带了回去。
路上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有认识古迟剑的,见他情形有异,有一个将外衫箍得紧紧的粗汉子当场便拦了下来:“古大侠,你怎么...”
古迟剑瞪大眼,朝他疯狂使眼色:“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
无奈那也是个粗豪之人,愣是叫古迟剑把眼睛都眨酸了,也还是什么也没瞧出来。他反倒是认认真真瞧了他身边两位姑娘几眼,说了这样一句玩笑话:“古大侠...好福分呵!”
他不料这样一句话竟同时叫那三人面色沉得像锅底一般。
这会,汉子却是敏锐得紧了,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银屏见人跑了,心中恼怒气愤无处发泄,便只好拿古迟剑出气。她胳膊肘狠狠朝古迟剑肚子上杵了过去,这一击用了她五六分的力道,足叫古迟剑整个背弓了起来。他吃痛地呼着气,话都说不连贯了:“姑娘,您这劲儿可真大!”
银屏冷笑,也不知是借题发挥讥讽他,还是不忿地哪怕那汉子听不见了也要回应他的话:“就你这小白脸,姑娘我一个就能把你打趴了!”
杨飞月眸光活跃得紧,从最初被冒犯的不适到现在的看戏,简直像一蹦三跳的仓鼠似的。她一会看看银屏,一会看看古迟剑。更多时候,目光还是停在银屏的身上。那表情就差捂着嘴惊讶感叹说:银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银屏!
银屏与她目光相接,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面上浮现薄粉。她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向姑娘,我们赶紧回去吧。怕是宫主已经久等了,正好我们也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
正是夏末秋初之时,树叶开始泛起一点儿黄,秋气却还并不浓郁。
梅步云在中原的别院景致很好。但最别具一格的地方在于,几乎是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梅步云灵感的刻迹。偏他字又写得好,也会一番舞文弄墨的功夫,便也自成一景。
梅步云手里晃悠一把折扇,引着众人进去,颇有些自得地说道:“瞧瞧,我这地方也不赖吧。虽说比你那“仙人之居”的微生宫也许差了些,但出门在外,也不可能把屋子搬出来不是。”
温嗣绝点头,气定神闲地附和:“马马虎虎。”
这评价显然不合梅步云的意了。他扭头朝跟在后一步的杨飞月虚点了下扇子,“你听听,这人说话多不中听。”
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打趣,却是正中了温嗣绝的一块心病。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杨飞月,期待她的反应。
杨飞月笑道:“俗话说忠言逆耳,宫主绝非那等口蜜腹剑之人。”
闻言,温嗣绝面色一松,笑开了。
梅步云啧啧叹了两句,“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也没人帮我说个话什么的。”一面说,他一面带着几人在廊外石桌旁坐下。银屏便把古迟剑带了上来。
这一见,古迟剑瞧那暗宫宫主旁边坐着的是谁后,忙把头低到胸口去,怕见着谁似的。
梅步云不愿多掺和微生宫内部的事情,可见古迟剑这样形貌,反倒好奇起来。他起身,那一身粉衫花袍随着他的动作服帖地展开。他用扇子勾起古迟剑的下巴,瞧清了是谁后,挑眉笑起来:“哟,原来是古应剑古大侠啊。”
“古应剑?他不是叫古迟剑吗?”杨飞月不解地发问。
此时,古迟剑面上满是心如死灰般的神情了。直腹诽怎么会遇见梅步云这个恶魔!
“古迟剑,也不错。”梅步云重新坐下来,提起什么趣事似的笑道:“他啊,原名叫做古应剑,却不是个耍剑的,而是个练轻功的。两年前他找到我,想同我比试一场。我不胜其扰,便同意了。他输了以后,我便说:‘你也别叫什么应剑了,改名迟剑算了!’他倒愿赌服输,从此后还真就自称迟剑了。”
听人说着自己的糗事,古迟剑讪笑着摸了摸鼻子。一面,他也庆幸梅步云好歹还给自己还留了些面子。岂料下一刻,梅步云就兜头都都给倒了出来:“除此外,我还说:‘你烦得叫我丢了好些个妙想,便还要罚你在我府中茅厕旁练上三日的轻功。’你们猜他如何?”
银屏好奇得紧,但宫主在前,她总是有所收敛的。
杨飞月便追问道:“如何?”
梅步云正待要说,谁知古迟剑却是承受不住了。他恼羞成怒地叫道:“够了!我知道我做错了事,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你们却不该这样拿我逗乐打趣!士可杀不可辱!”
梅步云一怔,也真止住了话。他自己却是展开扇子,盖住嘴角忍不住冒出来的笑意偷乐着。
银屏见古迟剑扰了自己听故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知道因为他狼心狗肺地反手害了向姑娘后,他们暗宫的人是怎么胆战心惊地过过来的!
她不快极了,一脚踹向他的腿窝,逼得他单膝跪了下次。
“咚”得一声,瓷实得紧。地上又全是小石子,古迟剑吃痛倒抽一口凉气。银屏便将他所做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直到见了温嗣绝越发皱紧的眉头,才后知后觉地见好就收。
梅步云一看便知这事情可大可小,不管怎么说,他并不讨厌古迟剑,也无意叫他送了小命。于是乎,梅步云做起和事佬:“向姑娘,我看不如也听听他自己怎么说?据我认识的古迟剑,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卑鄙的事。”
杨飞月对古迟剑为什么反手害自己的事倒知道缘故。她所好奇的是,为什么他会顶替江未雪被抓进微生宫。如此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古迟剑低下头,却是无意辩解了:“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昏头了。要打要罚,随你们。”
梅步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忙又起身举起扇子往他后背结结实实打了三下。每一下都用了至少五成内力,打完后,古迟剑后背落上不说,嘴角早已是冒出血来。梅步云知道事情的关键还在那位向姑娘身上,便看着她正色道:“眼下正值武林大会,那些人又商量着如何对微生宫出手。多事之秋,还是小惩大诫吧。我相信,古迟剑也会努力为自己的错误做出弥补的。”
杨飞月看向温嗣绝。他也正看着她:“你若要杀,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显然,他看出梅步云有意护着古迟剑在给杨飞月施压。所以,他愿意也自觉理应做她的后盾。温嗣绝又朝梅步云说了一句,神情间有些不快的意思:“梅步云,焉知你对他的了解是否早已过时?正因多事之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说着,下一瞬,他已将古迟剑的脖子捏在了手心。
梅步云无奈极了,也对这位向姑娘的重要性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银屏则是面色微变,但更多却是对宫主生杀予夺的习惯。
被人捏住命脉的古迟剑窒息得整张脸通红,青筋顷刻间暴起。
那能扭转一切的关键人物本来也没想过真要把古迟剑怎么样,便轻轻揪了揪温嗣绝的袖子。
温嗣绝明白了她的意思,冷脸把古迟剑放下,对着杨飞月时,却还是一张颇为温和的脸。这变脸速度直瞧得在场几位既是牙酸,又是唏嘘。
随后,劫后余生的古迟剑被银屏带了下去,温嗣绝也因一些事务与王肇前去处理。
梅步云便与杨飞月闲谈起来。
他旁敲侧击地问:“向姑娘,对他...你是怎么看的呢?”
“梅大侠是说阿衍吧?”杨飞月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了片刻,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又控制不住地自问了起来:是真没想过吗?还是根本不敢想?
她眉宇间浮现了几缕愁思。
梅步云为这称呼诧异了一瞬,眸子里泛起一种认可的、亲切的光来。他也不多问,转而道:“老温与我说你们已经找到了治嗓子的药,怎么他却还是老样子?”
杨飞月想起当初白楚林的嘱托来:“记住了,这药得让旁人吹进喉咙,才管用!”
她忖度道:“也许是还没用吧?”
杨飞月打算自己回头再问问温嗣绝。顿了顿,她又问道:“梅大侠,你知道阿衍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吗?”
梅步云慨叹道:“他的嗓子啊,是被浓烟给熏坏的。”
“浓烟?”
“是的,浓烟。一场大火里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