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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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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仲春的末尾,我接连做了许多梦。
有关于写作的,有关于生活的,我梦见了被轻易丢弃的日子,也梦见过曾经期望过的,又失败了的经历,它们变作梦魇困住了我,使我无法动弹。
可能就是这样的恐慌和无助,使它们将我紧紧困住。
直到清醒后,我仍然无法释怀。
我不想要通过这样荒谬的想法,来验证我的生活,这样来看,似乎每个人的生命都早已定义下来,只是等待着我们自己去陈述。
我不愿做这样的事,也不愿被拘束。
于是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找了安德烈,希望他能够给予我一些开导。
他仍然在尝试着那晚我们调配的酒,他对于我的打扰显得有些惊讶,但也欣然接受了,认真的听完陈述完全部发生的事后,他蹙起了眉。
我向他描述了我的顾虑,向他哭诉了梦见的那些失败和挫折,到最后,我又近乎要流下泪来。
偶尔的恍惚间,我忽然发觉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于是他又要不厌其烦的安抚着我,开导着我,告诉我这样幻想的失败不是必然性的,是由我的焦虑和忧伤演化而来的。
于是他又要亲昵的抚着我的头,像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先是额头,之后就是清秀的眉眼,再之后是嘴唇,最后他要抚着我的脸,拭去我的,莫名其妙的,眼泪。
可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从始至终,我都将这样无言的痛苦和无助留给他,之后呢,我收获了他的爱,他的安慰,更甚是自我的成长,我变得成熟而感性,可我还留在原地。
原来的我仍然没有改变,仍然是这样忧伤而倔强的看待一切。
可他却一无所获,连同我,也连同我的爱。
于是我又想起了被塑造的他。
他们都被我困在了我的生活里,名为奥蒂妮小姐的生活,可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他们是否愿意。
刹那间侵袭而来的所有情绪淹没了我,严严实实的,使我不顾一切的奔了出去。
我无法再面对着安德烈,我无法再对他说些什么,我对他产生了无由来的亏欠。
这是连抱歉也难以弥补的亏欠,我实在的强加给了他。
兴许是我再次的情绪失控,惊扰了他。
他曾在那天的傍晚找到了在公园里静默的我,他来时正大口喘着气,气息不稳,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路过的旁人都要用惊异的眼光看我,偶有几位朋友也向我投着怪诞的目光
我的头发很乱,随意披散着,而我也无法再维持着正常的神情,我的状态很糟糕,可我只能木纳的盯着远方。
在看见我的一瞬间,他松了口气。
你很安全,这很好,他坐在我的身旁,看似轻松的对我说。
我垂下头,不愿他看见这样的我,而我也耻于见到这样的我。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试探性地这样问我,但礼貌的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这样谦逊的态度,反而让我感到更加难过。
和我待着会拖累到你,我这样向他说着。
他扬起眉,有些惊讶的听见这样的话,他抬起头,瞥见了远处的夕阳,落日的余晖落在我们身后,连同新生长的枝桠,投在地上,形成丰富的图景。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的奥蒂妮。
他望向我,又仿佛望向远方。
我会爱你,和这一切并不冲突。
他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身影挡住了远方的余晖,使那样闪耀的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切都将会结束的,都会很快的过去,所以,让我一直看着你,好吗。
他就那样的看着我,像从前那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那么,以后我也能够这样看着你吗。
那么,以后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吧。
这一次换作我来看向他,我想,反过来,我也要一直看着他,现在它也变成了我的愿望。
于是我再次原谅了自己,因为他,再一次的,原谅了我自己。
我想,离开他,我好像就不能生活了。
这之后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仲春也快要结束了,暮春也向我招着手。
外面的植物生长得愈加茂盛,沉甸甸的绿铺天盖地的席卷着世界的每一处,于是我的视野里,也被这片生机的绿填满。
些许是快要到夏季了,温度也逐渐升高,到最后,快要看不见春天的影子了。
人们的穿搭也因此简化,由长袖到短袖,由繁复变得简约。
可这样明显的,又合常理的变化,却隐约的使我感到不悦。
我不愿这夏季的来临,不愿离开这沉重的冬季和轻盈的初春,我怀念着它们,也缅怀着。
我和安德烈之间相处过的时光也不断拉长,我们更加的了解对方,甚至,熟悉。
即使这样的语句在曾经的我看来是不可能出现的,可事实是这样,我无法否定的承认着,偶尔也会觉得甜蜜,可最终,还是会感到失落。
或者说,这种失落情绪是对于我自己的。
这是我爱的人,我向往着的生活,那么,为什么会失落呢。
起初我这样想,也存在着这种疑惑。
到最后我发现,是我自己无法欣然接受导致。
安德烈很好,可他的坦诚和包容,使我感到莫名的痛苦。
我并不能完全接受他的包容,我不能接受,每当我看向他的眼睛时,每当我和他对视时,我都这样告诉自己。
我都如此的痛苦。
可他怎能会这样的包容我呢,于是我无法不接受。
他的眼睛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风景。
可我却如此的,感到亏欠,感到抱歉。
我时常觉得无法向他带来什么,更甚,我将我的痛苦强加给了他,也许,当我自以为是的塑造他时,我也是这样自私。
于是我再一次,要将他藏起来。
我仍然没有勇气将他完全解剖给所有人看,也或许是,我并没有这样的准备,于是这样的事被我暂时搁置。
由上面的那些谴责,我时常变得内耗,也时常变得怀疑。
是不是不接受,分离,才算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呢。
可我们仍然很合拍,我也会这样劝导着自己。
我又想起来许多事,是在夜晚噩梦来临时温暖的怀抱,是在不安时令人踏实的胸膛,是坚定的选择和不屈的目光,是在壁炉旁燃烧的火光,是我们重叠的身影。
是广袤无垠的草原,是夜空中的流星雨。
这一切,这一切,是那场绵长的雨,是纷飞的大雪。
我们就这样的,连在了一起。
就好像,我的生命,也这样和他连在了一起。
没有安德烈,又一次分别或离开,会要了我的命,要了奥蒂妮的命。
那么,我该怎么样呢。
此刻我只剩下了他,只有他能够离开我,我也只有他能够失去。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样无声的话题困扰着我,我不愿和安德烈分离,可那样激烈的自我冲突逼迫着我,我无法接受他的包容和尊重,可也无法不接受。
于是它也变作了我的噩梦之一,困扰着我的生活。
许多次被梦魇困住,我醒来时满头都是冷汗,我却仍然喊着他的名字。
安德烈,安德烈,离开你,我该怎么办呢。
安德烈,我们就这样分离吧,我不愿再接受你的好意了,我不愿再一直看着你了。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有时他留宿在我这里,我们睡得很晚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在梦里显得很痛苦,我急切的想要寻找些什么,可我的确的失去了,一场空。
安德烈,安德烈,我......
此时他总会惊醒,而后将我紧紧的抱住,不留一点缝隙,我们紧紧的贴在一起,我们的心脏也贴在了一起,可心跳声却不同频。
我躲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就好像在梦里快要窒息。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可我的心,却在此刻这样冰凉,我的手脚也这样冰凉。
他有时会感受到我的颤抖,于是我们的距离变得更近,即使这样,我也再不会感受到那样的温暖,我好像空壳。我的灵魂和他融在了一起,可我也就这样不再存在。
如果这样的话,我也情愿。
有时我近乎放弃了,我也紧紧的抱着他,就好像这是世界的最后一瞬。
即使世界就这样在我们的面前毁灭,那么,这一刻,我也要和你一起。
原来是这样吗。
我又显得迷惘,冷漠隔离着我,我也因他感到的失去而产生动容,于是在这一刻,我又原谅了自己,我想,和他再待一会吧。
那么,就这样,在这个深夜的黑暗里,和他再待一会吧。
我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这是一个好眠。
不过,许久之后的我才恍然发觉,这一切只是希望中的结局,又或许可以这样说,这一切也只是由我亲自缔造的,幻觉。
只是它能够带给我好眠的话,那就这样吧。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像以往一样靠在安德烈的怀里,聆听着他胸腔里轰鸣的心跳声,就仿佛他仍然存在一样,我们仍然相爱着。
这也是,我从始至终,想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