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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潘镇割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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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二年,潘镇割据,西北大乱,国之动荡。
幸得草莽英雄呼毕列携兵十万,镇守边关,大战蛮夷。
景平三年,呼毕列凯旋而归,天子亲自在汴京为其接风洗尘,后又封他为镇国将军。呼毕列所在的军队一时风光无二,半年后关于他们的来历也硝烟四起。有人参奏,他们在汴京不归属任何帮派,可能是前朝的遗孤。
同年三月,呼毕列的得力手下,在酒后在靡靡烟花之地,大放阙词。称当今圣上管教无方,这江山是呼毕列与一众忠将守下。不如直接拥呼毕列为帝,推翻现皇昏庸之治。
事发没多久,呼毕列在紫金殿长跪不起。他直呼麒麟军只归顺当今天子,与前朝绝无半点瓜葛,自己也绝无篡位之心。
天子听闻了此事后,龙颜不悦,至今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下,满朝文武惶恐,一些关于匪寇的小事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比如汀以笙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辗转来到母亲的娘家顾氏。
那日陈流年把她赶出医馆,许红好意转告,不只是沈氏和汀氏在找寻她的下落,还有永德候府顾氏。
之后在顾氏一族的逼压下,沈氏不得不拟出撇清两人婚约的告示。
令汀以笙始料未及的,为了还她清白,沈温玉还特地捏造了那日喜轿中的女子,不是她本人。
汀吟病逝,顾氏不愿汀以笙再流落汀家,再上汀祖海被朝堂动荡压的喘不过气来,无暇顾及后宅之事,也就由着顾氏。
听了汀以苼梳理的前因后果,顾家也坚信汀吟并非病逝,是被奸人所害,于是没有一日放弃追查真凶。
汀吟的贴身丫鬟回忆,那日汀家上下本就因林氏擅自与沈家结亲而惶惶不安,加上午时林氏死于流寇之手,更是乱作一团。汀吟听闻此事后,派她去前院勘察,等她回来时汀吟已经薨逝,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明显是人为,咳嗽是不可能咳出那样一滩血的。
只是当时汀吟的身边无人,西苑也一片荒凉,究竟是何人杀了她也无从定夺。
顾家和大理司苦苦追查半年,案子却依旧毫无进展。
汀以苼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春杏想了好些法子,还是无法令她展颜。
已经快要入夏,郁郁葱葱的绿植繁华在醉心公园繁茂生长。地上落满了残花、柳絮,有些落在湖泊上,被风吹拂着泛起微微涟漪。
微光粼粼洒下,一切美不胜收。
这一日,汀以苼和往常一样,坐在在醉心公园白玉石凳上赏柳。思绪莫名就到了那一年冷冬,倾盆而下的大雪,狂烈的寒风,以及那个冷冬里发生的变故,和遇到的人。
外祖母听了她讲的关于冷冬的故事,以及陈流年忽然的决绝,忍不住安抚她:“世事无常,我们家丫头幸运着呢!”
是啊,至少陈流年真正对她有很大的帮助,虽然她到今天也没有搞清楚他的喜怒无常。
想到这,汀以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清风拂过,鹅黄的薄衫衬得她肤如凝脂,鬓上栩栩如生的蝴蝶钗,更是令她愈发娇媚动人。
不一会儿,春杏冒冒失失地走来,她起身以为是汀吟的案子有了进展。
只听春杏道:“小姐,云公子来了。”
她那毫无光芒的美目,此刻开始一点一点流转。分开的这些个春夏秋冬,她无数次幻想过再相逢的场景,但当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却觉得如此不真实。
又一个柳叶纷飞的深春,没有纸鸢,没有艳阳,但是故人归。
他比分别时要消瘦很多,人也黑了,可英俊未减。
只见他身着一袭流金紫蟒长衫如同疾风劲草;束带上绑着皎洁白玉,两种不同的风格,将周遭的气质狠狠切裂。
许久未见,两人之间都有些近情情怯。她想要问一问他这段时间可否想念?她想再告诉他丁吟走了,自己好是伤心。只是还未问出口,一行人浩浩汤汤地从东边走来,是外祖母的孙女文晴。
“姐姐好,云公子好。”文晴大大方方地行礼,全然没有察觉他们二人之间的怪异。
汀以苼拭掉眼角的泪光,勉强解释道:“眼里忽地进了沙子,让哥哥和妹妹见笑了”
文晴连忙关切道:“我给姐姐吹吹。”
只是,她还未呼气,汀以苼眼角有泊泊的泪流出,犹如深春落下的晶莹甘霖。
云筠终于也控制不住,连忙拿出手帕安抚她:“汀吟的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汀以苼抬眸,终于忍不住扑在文晴怀里嚎嚎大哭,从来,他都是最懂她的。
从前在扬州的时候,只要她有一点儿不顺心,云筠都会力挽狂澜地为她出头。只是,他的身份如有迷雾重重,且不说云家别院在扬州一等一的气派,光是他每天见的那些能人异事,就令她眼花缭乱。他们谈论的事情,也如是秘密中的秘密。
所以他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未搬迁时林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她和汀吟才得以度过欢乐的童年。
有了他的发话,汀以苼以为一切都将很快水落石出。
只是又等了半年,案子还是停滞不前。
这半年她也鲜少再见到他,他还是不知因何事忙得不可开交。听顾家的人说,云家在汴京与当朝宰相是关亲,此次升迁也是得了宰相的举荐。
除了醉心公园那一面,两人再次相见是在顾家的宴会上。
当时,呼毕列与天子的龃龉,已经得到缓解——呼毕列为表衷心,将兵权上交,天子知其忠厚,龙颜大悦。各家官员,这才敢如往昔,汴京又开始是那个歌舞升平的汴京。
这一次的晚宴,就是顾家结交各大官员及家眷的手段。顾远候及内眷刘氏一向八面玲珑,颇得人心,加上刘氏操办晚宴在汴京是一等一的能手。
从吃食到布局;歌舞到诗词,无一不精致、典雅,晚宴还未开始,客人们就感觉到了被款待的尊重,人人都对刘氏赞不绝口。
汀以苼坐在一旁吃着时兴的玫瑰饼,咬出第三瓣细碎的玫瑰后,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鹤立鸡群、风华正茂的云筠。
一旁的春杏见她要喝茶,连忙将上好的天井茶递给她,她潦草喝了一口,就起身朝云筠方向走去。
横竖还是案子的进展,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莽撞。
只见云筠和身旁的人寒暄过后,就径直一人离开了宴席,朝东厢院走去。
四周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地上铺满了大片落叶,踩在地上咯吱作响,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在他身后跟着,见他越来越快,甚至企图呼唤他。
云筠闻声停下。
好不容易平稳好气息,她问道:“云筠哥哥,汀……”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汀吟的案子我自会全力稽查,苼妹妹不必催促。我还有重要的事,先行一步了。”
过去他总是温文尔雅,对她事无巨细地温柔,她何尝在他这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为何分别这段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不悦的沉默,就那样干杵着。
谁知他当真不哄,离开了。
汀以苼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一直以来都是向他索求,所以他才会这般不悦?
但转念一想,他曾经说过会一生一世护她周全,到了如今就突然不作数了吗?
她不解,也觉得忧伤,默默退回宴席上,等了许久却是再未见他出现。
顾远侯夫妇姗姗来迟,众人起哄要罚酒三杯,两人笑着饮下,宴席氛围开始一点一点热起来。
有人酒过三巡忍不住调侃道:“听闻顾远侯嫡女有面若牡丹,窈窕温淑之美,今日怎不见她?”
指的是文晴。
这时,春杏附在汀以苼耳侧为她解答:“表小姐正在醉心公园,她说不喜这样的场子。”
见她沉默不语,便不再说什么。
顾远侯夫妇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只道文晴身子不适。
这时,人群中有人嗤笑,顾远侯不解,问道:“汝为何而笑?”
那人笑得越发灿烂,道:“只怕是顾远侯自个儿有喜都不知呢?!”
“此话何意?”顾远侯追问。
“大家一同随我去顾家的醉心公园看一看便知晓了。”
听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朝醉心公园前行。
连顾远侯夫妇也是好奇不已,不知道那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汀以苼没有去凑热闹,她还困在云筠突然对她冷淡的不适之中。
后排也还有零零三三几名男眷,在讨论着朝堂之事。
她身子乏软,一点兴致也无,正打算做一会儿就走。
突然,那几名男眷议论之声加大,各持己见:“宰相护着云氏一脉十多年,谁人也不知他们何处来历,我看哪就如同当初的呼毕列身世存疑一般!”
一青衫男子起身拢了拢衣衫,道:“非也非也,林兄有所不知,坊间传那云筠乃宰相在外的私生子,所以这么多年才格外看重。”
听言,汀以苼再也坐不住,激动之下,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那群男眷闻声望过来,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人。
几人讪讪起身,连忙离开,但在不经意间早就将她的面容熟烂于心。
听了这些流言后,她有些不安,急需求证的好奇心愈演愈烈。到最后也以身子不适,推了接下来的宴席。
其实背地里,趁着夜色浓重,来到了外祖母的别院。
外祖母年岁渐高,身子远没有她刚来时那般爽朗,她在外厅等候多时,外祖母才从寝房内出来。
听了她阐述的因果后,外祖母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道:“那云哥儿本就是迷一般的身世,这样的人复杂,你切要把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啊!”
汀以苼还是不死心:“外祖母也不知云哥哥的身世吗?”
对方却摇摇头,嘱咐她:“一些事你还是不要晓得的好,就在这顾宅安心做个简单人,到时候寻个简单人家,如此便是很好的一生了。”
这样说来,她和云哥哥没有可能吗?
汀以苼的泪生生被逼了出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外祖母怨她没出息,早早请了她出去。
此番谈话,令她信心大跌,她支开春杏,一个人提着灯笼,朝院子里漫无目的在别院走着。
晚风拂过,扬州往事历历在目。十岁那年,云筠笑着说她就是他一生的守护;及笈那年,他说等一切稳定,他就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如今,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却等来他的疏离。
汀以苼摇摇头,她相信云哥哥不会说话不算数,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娶她的。
大概沉思过度,她没有看清脚下的路,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被什么石子绊倒灯笼飞了出去。仔细看,旁边地上居然躺着一个黑衣人,手臂受了伤,血迹斑驳了草木。
她本想离开,但越想越觉得这人眼熟的很,最后终于想起来他是陈流年!
汀以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别经年,命运竟这样轮回。
只是,他来顾府做什么呢?
这时陈流年突然动了,她吓得轻轻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突然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扯下薄薄一张人皮。
人皮下,赫然是云筠那张风光霁月的脸。
芙蓉人面,到了每日亥时,若是不取下,就将全脸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