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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主醉了 ...
初春,上京已经渐渐回暖,宫人们也都脱下袄袍,换上了轻薄春装。
轻亮的晨光照在厚重宫墙的琉璃明瓦上,灼灼的晃人眼。
宫墙下传来训导之声,声音算不上严厉却不失威严。
“今个你们是头遭进木作,让宫女们先带你们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之后你们且好生看着这里的师傅是如何拉锯、磨刨刃、锉锯的,看上一年,之后会有人教你们跟着学推刨子、凿眼等下手活。记住了,在这里,闲时是可以休息,但是不能随便乱跑,眼珠子也不要乱看,若是惊扰了贵人... ...”
一个年长的宫人领着两个小太监边走边教导,她神色倦懒,步履也算不得矫健,今年算是她在宫中最后一年,看到进木作的新人,倒想起了自己初进宫那年的光景儿,一时起兴打算提点两句。
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屏息凝神,认真地听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不成想自己初进木作,竟见到了传闻中的李师傅,眼前这位出身工造世家,往上三代都是木匠,其父李开明更是出了名的大匠。
李开明隆冬腊月里得了个女儿,初时还可惜她生了个女儿身,虽见其兴趣在此,却不肯教授技艺,只让其学些针线女红的活计,后来偶见她偷绘房中木器的图纸,比对成品竟不差分毫,彼时其年方七岁,方惊觉自己这个女儿天赋竟在几个长兄之上,亲手打破了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将此生技艺倾囊相授。她也未辜负其父期待,年轻时便负盛名,不久蒙皇恩,奉召进宫。
一晃三十年过,眼前大师早几年便不再收学徒,今日自己何其有幸,能亲见上一面。
木作内,太监宫女来来往往,中庭几个小师傅在打着一个花梨木柜子,一旁几个小太监在一旁打着下手,也有在一旁记着笔记的,也有端茶倒水的,更多的是在一旁看着的,见到来人,皆停下手中活计,毕恭毕敬道一声:“师傅。”
被称呼的人微微颔首,算是听到了,示意他们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正往里走着,一个梳着单螺髻,身着浅粉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笑盈盈道:
“李师傅怎么今日亲自领人进来,这种小事宫人们做便是了。”
接着又道:
“殿下来了。”
李梅转过头:“都记住了没。”
两个小太监连连点头。
李梅让小宫女领着两人先去菱木堂,便同来人转身离去。
唤做小梅的宫女领着二人正往菱木堂方向去,谁知半途中又杀出了个程咬金,甚是着急摸样,两人耳语几句。
小梅看一眼二人,只留下一句“你们且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便没了踪影。
宫里人多,又正是忙的时候,两个小太监左等右等没等来人,便找了处阴凉地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两个人刚认识,谈资不多,于是聊到方才李梅口中的贵人。
一个道:“真是奇了,你说宫中有什么贵人会到木作中来。”
方才李师傅的口吻,她口中的贵人倒像是常来木作,不然也犯不着特地提上一句。小太监挠着头,百思不得解,他三月前方入宫,原是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被父亲一狠心送进宫当太监的,想着宫中无非住着皇上的妃嫔,皇子公主,又能被大师傅称上一个贵字,身份自是不凡,可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怎会到木作中来。
一旁的另一个太监流露出知情神色,神秘道:
“你有所不知,这宫中这么多皇子公主,常来木作的只有一个,便是当今圣上膝下的四公主。”
小太监大惊失色,不由提高音调。
“就是那个荒淫无道的无盐丑女,男女通吃的变态狂魔四公主?”
身旁年龄稍长的太监急急捂住了他的嘴,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松了口气。
“低声些,你不要命了。”
被提醒的小太监回过神来,又见周遭无人,放低了声音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大太监面有得色:“你定是不常与他人交谈,宫中事哪有秘密呢?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秘闻。”
小太监接着道:“我确实不常与他人交谈,你懂得真多,那你可知关于四公主的那些传闻是不是都是真的。”
“这......这,当然都是真的。”
大太监享受着他的吹捧,信誓旦旦肯定道。虽然自己也是新来的,连那公主的一个手指头都没见过,但反正宫中的人都这么传,那还能有假?
“那公主是得有多丑啊?”
“小眼大嘴,手脚粗笨,眼歪嘴斜。”
“眼如铜铃,声若洪钟,走起路来地动山摇,活脱脱一个母夜叉。”
大太监哽了一下,绘声绘色的描述其起来,说道兴起处,甚至站了起来,左扭右拐摇摇摆摆的走了几步。
两人齐声笑了起来。
忽而背后传来一道嘶哑嗓音:“你们说得可是我吗?”
呕哑嘲哳的声音将两人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大胆,你们二人竟敢无视宫规,私下里议论主子,诽谤生事。”李师傅怒火中烧,想不到二人竟闯出如此祸事。
站着学步的的太监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也不顾着站起来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殿下。”
四公主身旁的绿衣宫女宽慰道:“念你们年纪尚小不懂事,这次也是初犯......”
两人的眼中燃起希翼。
“殿下会给你们留条全尸的。”
冰冷的话语打破二人的幻想,眼中的光亮也一点点被风吹散,寂灭。
地上的人木然的磕着头,地上淅淅沥沥滴下几滴液体,竟然是吓得失禁了。
头顶上忽而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看着上一秒还在大肆讥讽自己的人这会子跪在地上磕响头,年季华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多滑稽。见学她的太监被吓到失禁,也不再故意压着嗓音。
“滚下去,给我狠狠打上二十板子。”
“记住了,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留什么全尸。”
她的本音又清又亮,如柳上莺啼,又似宝珠落玉盘。两人闻言如蒙神赦,虽被判了二十板子,却还声泪俱下地叩谢公主宽宥。
大太监大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小太监壮着胆子抬起头。
窈窕的倩影映入眼帘,眼前人面薄腰纤,上穿妆花缎玫瑰对襟上衣,下着团蝶百花烟罗凤尾裙,外罩菱红纱锻薄衫,头上带着累丝嵌玉冠,墨色长发盘起,旁又斜插了数枝金钗,流光溢彩,锦绣辉煌。一条莹白珍珠腰链勾出玲珑轻曼身段,杏面桃腮,眉如墨画,绿鬓染春烟。
真真是见其方知原来世上真有人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
绝色的美人此刻正凤眸微睐,看小丑似地戏谑看着二人。
小太监呆呆滞在原地,已然痴了。
“快些滚。”
绿衣宫女捂着鼻子,朝在跟前呆愣的人狠狠踹了一脚。皱眉道:“不快自去领罚,还敢在殿下跟前碍眼。”
小太监挨了这一脚,两人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起身,被四公主身后的几个太监押往慎刑司的方向。
“竟然被吓尿了,真是恶心。”绿衣宫女脸上嫌恶之色难掩。
“殿下就这般放过这两个可恶的阉人,未免太仁慈了些。”
年季华笑道:“谁叫你吓他们了,况且二十板子也够这两个蠢物长长记性了。
她原不想发作,直到听到小眼大嘴,眼如铜铃这几句方忍无可忍,编瞎话好歹也打些腹稿,你看这又大又小的合理吗?
回想起方才二人的谈话内容,年季华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她深居简出,若非无意听到两人闲谈竟不知自己如今在外头竟成了这等形象,冷笑道。
“我,荒淫无道的无盐丑女,男女通吃的变态狂魔?”
“是老妇管教无方,方叫两人闯出如此大祸,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一旁的李梅跪了下来。
“我知道与李师傅无关,起来吧。”年季华摆了摆手,出了门。
“恭送殿下。”
回宫的路上,唤做逢玉的绿衣宫女气愤难当,口中还念叨着要撕了那些个胡说八道的嘴。
粉衣宫女道:处死几个小太监虽易,却对殿下无益,徒增凶暴之名罢了,最关键的是要找出传谣之人。
“逢月最知我心。”
年季华把玩着手中玉佩,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目露凶光。
“给我查。”
说她是母夜叉,若叫她知道是谁,决不轻饶!
————
日暖风熏,春和景明,一缕晨光自长乐宫的菱花窗格泄落。
年季华睁开双眼,脸上沁入丝丝凉意,感觉到风的吹拂,她抬手遮了遮。刚想问逢月何故不关窗,却忽而愣在了原地。
一寸之外窗前,兰芝玉树的人站得笔挺,衣冠整洁,不沾风露。
这是除夕宴来年季华第一次在东宫之外的地方看见顾熙风。
她宿醉方醒,头脑混沌,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只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顾熙风长睫微垂,目光落到她身旁,沉默片刻而后道。
“殿下,清者自清。”
年季华一时没觉出这句话的深意,忽然看见了一旁的酒壶,方有所明悟,所以这人以为自己是因为那些流言借酒浇愁。
虽不至于为那等小事买醉,只是一见此人,她心中便不住酸楚。
齐越的嫡长公主,金枝玉叶的人儿,一张芙蓉玉面宜喜宜嗔,十数年来嬉笑怒骂皆肆意随性而为,宫中谁人敢让她红了眼眶?
此刻却双眸红润,雪肤泛起薄红,饶是再心硬的人看了都不免软了心肠去哄上一哄。
偏偏站在她对面的人是顾熙风。
没有半句安慰,青衣鹤裘,站如竹松的人面上一派淡然玉色,语调一贯的冷静。
“只要殿下不和那些人走得太近,就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了。”
声线温和,儒雅,循循善诱。
“真的。”
年季华抽了抽鼻子,眼神中一片茫然,那些流言来得实在莫名,她没有和谁走得很近。
作为一个公主,比起京中其它的贵女,年季华的生活实在是简单到匮乏的地步,在其他公主忙着开宴会,赏花,四处交游的时候,年季华忙着刨木头,每日行进的路线仅限于寝宫和木作之间的官道,对了,还有去往她哥的东宫那条路,就这样的日子,她还成了外头人口中的荒淫无道之人,这找谁说理去。
愤愤的四公主忙着气恼,没注意到听到她没有和人走得很近时面前人浮光掠影一晃而过的笑意,转瞬即逝。
年季华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平复了心情,注意力又落回眼前人身上。
她迟疑了一番,十几年来声音头一遭犹豫含糊。
“你今日同我说这些…...那日又… ...我。”
年季华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人,一年未见,他一点也没变,无论是诗礼簪缨世族家养出的一身君子骨,还是眉宇间点染的淡淡书卷气。
去岁除夕,许是月色醉人,她宴前微醺,半醒间对着眼前人一番刨白,喜欢便是喜欢,她何须遮遮掩掩,她想好了,若是得了眼前人首肯,等开了宴,她便求父皇赐婚。
今后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也许那些荒诞的谣言有一点说得是对,四公主被皇后娘娘宠坏了。年季华生下来还从未有过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她没想过会被拒绝。于是被推到地上的时候头脑还在发懵。
刚落雪的地面湿滑冰冷,她的手蹭到地面,擦破一层油皮,她茫然地看着上边渗出的血。抬起头,漫天的雪珠子下落,顾熙风已经走了,逼兀宫道中穿过的冷风将她吹醒,寻来的宫人们催她入宴。
天子除夕宴,金殿香暖,觥筹交错,丝竹管弦声回响不歇。
时过境迁那日的心绪她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当晚下了霜,除夕的风真是冷得吓人。
为何拒绝她推开她,又走近她,关心她?
“顾熙风,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矜贵的小公主仰着头看顾熙风。
生了双凤眸的人看起来大多凉薄,可这双眼睛的主人偏偏受尽父母宠爱,这样一双波湛横眸的眼,生生被里面的潋滟光影冲淡了凉薄之意,只见娇矜。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顾熙风有过瞬时的恍惚,但也只是片刻之间,顾熙风垂眸,后撤一步。
“平川只将殿下当作最好的朋友。”
下一秒,窗户吱的一声关上,窗内传来四公主惯常的骄纵语调,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你走吧。”
她年季华从来不缺什么朋友。
窗外的人默了半晌,而后转身离开。
如果再近些,年季华就能看见他眼睫上凝了一夜的霜,可惜她没有。
————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再听到关于顾熙风的消息,已经是金秋。
顾家二公子新科登第,一跃成了齐越建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公主可要去殿前看看。”
年季华在长乐宫中画着图纸。
“三年一科,有什么好看的,都下去吧,本宫倦了。”
逢月逢玉识趣退下。
————
到底还是去了。
长安街上钟鼓齐鸣,喧声震天,马上身着红袍的男子朗目疏眉笑意温和,鬓边一朵黄牡丹。
银鞍绣障,谁家年少,意气自飞扬。
年季华站在街边酒楼的窗前。日光倾落,恍然间时间倒流。长日尽处,她看到数年前神仪明秀的少年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着话,神情专注,眉目飞扬。
他说,他一定会成为超越父亲的存在。
那人终于得偿所愿。
春风锦袖,往来驰道,马腹及鞭长。
后面的人挥了挥鞭,跟上了前面的高头大马,两人并驾齐驱。顾舒望环顾四周,感叹一声畅快,而后疑惑道。
“你那个跟屁虫没来啊哥,恭喜恭喜,说来也真是的,都是陛下的女儿,怎么三公主就心善温婉如同仙女下凡,四公主嘛,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云泥之别,自己是烂泥一捧,就连一点喜欢,都会污了状元锦裳。
年季华勾了勾唇,顾舒望说话还是一日既往的难听,她转身欲走,却听见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
“殿下很好。”
停下脚步,眼睫蝶翼般颤动,年季华想起云和骂她的话,眼泪突然决堤。
“没出息的家伙。”
她不坚定,她没有用,她跌尽跟头不长半分记性。
她就是没有出息啊。
年季华忽而后悔了自己的冲动,若是没有那一天的刨白,他们还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她不应该贪心的。
新及第的状元郎谢了皇恩,走出金銮殿,却在殿前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宫道并不拥挤,两人却依旧擦肩而过。
“喂,你站住。”一声娇呵传来。
他转身回首。
“我们和好吧,我和你还似从前那般,今后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四公主傲然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仰着头,凤眸上挑,还是那样的娇矜,指尖却不自觉攥着自己绣了金线的衣摆。
顾熙风轻轻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殿下与臣何曾有过嫌隙。”
一朵花被颤颤巍巍,落在秋风里。
半年来的别扭如烟云散,云销雨霁,她终于得以窥见半寸天光。
————
云净风轻,上京虽步入深秋,日色依旧明媚。
一人斜倚在美人榻上,菱花窗半阖,泻进半寸日色,浮光闪烁,悉数落在轻颤的眼婕上,薄滑的丝缎勾勒出姣好身段。
下一刻,榻上人睁开了双眼,眸光潋滟,她伸手扶住瓷白的额头,头疼欲裂。
“公主醒了。”
逢玉候了一宿,听见殿中声响,端着梅子醒酒汤走了进来,服侍榻上人喝下。
年季华喝了几口醒酒汤,脑中依旧一片混沌。
“昨日... ...”
她依稀记得昨日宴上自己喝了不少,应该没闹出什么事来吧,年季华还记得自己一年前醉酒闹出的笑话,自己的风评本就不好,若是再惹了什么事端,母妃又得念叨几日了。
逢玉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对着她一笑。
年季华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愈发不确定自己昨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放心好了殿下,质子已经被送来了府上,择日就能完婚,若是实在等不及,这会子,应该也已经洗涮干净了... ...”
那她就放心,等等,什么质子。
长乐公主瞪大了眼睛,神色中流露出几点茫然,片刻后,昨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本宫喜欢的人自然是天下最最好的。”
“父皇,我喜欢他。”
“生得真不错,将这人送来我府上。”
... ...
“啊”年季华拿起锦被,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蛹。
“殿下?”
逢玉看着她的古怪反应,斟酌着开口。“要不,奴婢派人将人送回去?”
看到塌上的鼓包上下点了点后便往外走。
“等等”
没等逢玉走出门外,又被人叫住了。
塌上人从锦被中探出一双眼睛。
“先留着吧。”
“你当真要将人留下。”
云和走到门口一个踉跄。她本是为了笑发酒疯的某人而来,谁知刚进门就听见了这一句。
“酒还没醒呢?”
宋云和伸出手张开五指在年季华面前晃了晃,迟疑着开口,她不信年季华真对那人没了心思。
“你走开。”榻上人丢了个缂丝迎枕过去。
闹了一番,云和正色道:“真想留他。”
“不行吗?”
“公主想要什么都行。”逢云逢月连忙哄着人。
年季华轻哼一声。
“那不就成了,我就要他。”
“我就想要他。”——谢时荣走进到公主府门前,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顿了顿,推门而入。
一时间里面的笑闹声嘎然而止。
“参见四殿下。”
“这就是昨天那个质子?” 云和光顾着看小殿下发酒疯了,倒是没注意那个被年季华点中的倒霉蛋的长相。
年季华起了身。
细骨伶仃的人站在她跟前,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瘦成这样,却站得笔挺,如同不弯不折的松竹。
这倒叫她想起一个人。
“抬起头来。”
眼前人不动如山。
“没听见吗?殿下让你抬起头来。”小喜子面露不满。一个不受宠的质子,也敢在公主跟前拿大。
“在下地位卑下,身无长物,又于殿下素未谋面,不敢妄想能得公主青眼,心知昨日殿下醉酒,所以才有了那番举动,既然您如今已经清醒,肯请殿下送在下回宫。”
年季华没有在意那一番话。抬手勾住眼前人的下巴,替人将头抬了起来。
双颊瘦削,皮肤显出长久不见日色的瓷白,墨色的眸子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微微下垂,有几分无措,竹清松瘦的气质,倒是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讶异于这人的消瘦,年季华多摩挲了两把。
落在当事人的眼中便是近于狎昵的意味了。
谢时荣垂下眸子,面上一阵冰凉,扣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纤长白皙,指尖一点朱红的丹蔻,带着一丝玩味,捻上他的唇,而后不带感情的抽离。
好看,可惜远没到能让她心动的地步,而且,没有半分像他,年季华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脱离了那只手的掌控,谢时荣偏过头,不愿看她。
年季华望着那副不屈的模样倒是来了兴致,倾身上前。
“谁说你没有可取之处了... ...”
年季华顿了顿,实在是对眼前人知之甚少,只好说出了最直观的。
“你这张脸,我就喜欢。”
偏过头的谢时荣忽然浑身僵硬,涂着朱红丹蔻的手搭上了自己的左肩。手的主人站在自己耳旁,呵气如兰,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侧脸,整个人被香气环绕。
“今后,还请驸马多多指教。”
谢时荣后撤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脸黑如铁,双耳赤红,嫌恶的望着眼前的人。
传言中四公主行事孟浪果真名不虚传。
年季华倒是毫不在意:“将人带下去洗洗,洗干净了送我塌上。”
“还有这身衣服,也给本公主换了,穿得什么破衣烂衫。”
“诺。”一众侍女上前就要将人带走。
“住手。”
谢时荣冷着脸挣脱了她们的掣肘,也不再作伪。
“我绝不会委身于一个行事放浪的女子。”他如同一个受辱的良家子般不忿,甩袖出了门。
“你!大胆。”
小喜子当即就要替自家殿下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识抬举的人,却被年季华叫住。
“随他去。”
年季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落到一旁的案上。
案上展着洁白宣纸,她未画完的八角桌图。
逢月凑上前去:“不知驸马的住处殿下要作何安排。”
年季华心思已经在前日未画完的图纸上了,闻言摆了摆手。
“你看着安排就好。”
看着公主匆匆离开的背影,逢月忽然觉得好像来个人分一分殿下的注意力也好。于是大手一挥,将人安排进了离殿下寝殿最近的院子。
少年游·少年
词牌名:少年游|朝代:明朝|作者:王翃
银鞍绣障,谁家年少,意气自飞扬。
春风锦袖,往来驰道,马腹及鞭长。
逢人掷眼,当垆索笑,行处有馀香。
柳絮空中,桃花水上,约略似轻狂。
帝秉烛谛视,见后首垂双鬟,清矑神彩焕发,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又如梨花带雨,诸体位置,各极其妙。
——《汉孝惠张皇后外传(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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