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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这很不好 ...

  •   顾熙风的目光落到角落案上一个布包着的红泥药罐子上。

      逢月见状解释道:“自昨夜起直至今日殿下一直未醒,不知殿下何时会醒来,小厨房离这儿又远,担心殿下醒时来不及,便将药先备着了。”

      绕过隔断,重重绣帐垂着,因为殿中人病了的缘故,光线刻意被放得柔和,只点了几盏烛,帐中人的脸隐约朦胧,眉头蹙起,睡梦中也睡得不安稳。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为了救那个质子?

      身姿秀挺的人偏过头,月光般柔和的眸子染上一点霜色。

      他教过她收敛性情,爱惜身体。

      一年未见,公主,不听话了。

      这很不好。

      顾平川走到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探到纱帐边缘。

      塌上人长睫微颤,悠悠转醒。

      年季华喉中干渴,如同灌了一脑袋浆糊,又晕又胀,一颗头有千钧重。隐约间看见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搭着幔帐。

      又见帐外隐约身姿,只当是皇后来看自己。

      到底是十几岁的年纪,又没吃过半点苦头,犹记得自己被人推到雨中,淋了雨,发了烧,这一醒来当即挣扎着起身,牵住了那人的衣角。

      眼眶中盈着泪,又难受又委屈“母妃,女儿头晕。”

      那衣角的主人冷不丁被她攥住,衣袖微微摆动了一下,而后静静地站着,纵容似的让她就这么拉着。

      逢月见她醒了,便端了预备下的汤药过来,见状笑道:“殿下病糊涂了,是顾公子啊。”

      年季华顺着那袖间向上望去,素简青衫,一头墨发由一枝玉簪利落束起,如松似玉的一个人,不是顾熙风又是谁?

      衣角骤然一松。

      顾平川看着塌上人瞬间移开了原本依赖的眼神,有些尴尬的戳着被子。恍然间想起眼前人从前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儒慕,依恋,满怀信任。

      逢月走到床前:“殿下先喝药吧。”

      年季华点点头,撑起身子,逢月移来迎枕让她倚着。随后拿调羹舀起汤药吹凉了服侍年季华喝下。只是方喝了几口,年季华便眉头紧皱偏过头不肯再喝。

      逢月见她不肯喝,忽然想到年季华平日里身体康健,鲜少有喝药的时候,这汤药酸苦辛涩,殿下自是喝不惯的。于是叫外头丫头去拿蜜饯来。又端着药碗哄道: “殿下再喝几口,等下吃几颗蜜饯压压。”

      年季华发着高烧,此刻头脑不甚清醒,见母妃不在身边,又要喝极为难喝的汤药,未免闹起了孩子脾性。只将汤药推开,偏过头不肯理她,又拉过锦被。

      “我头疼得很。”

      这药等她醒了再喝。

      逢月尤耐着性子哄道:“不喝药自然头疼了,殿下就先喝几口再睡不迟。”

      年季华哪里是想睡,不过是逃避的说辞,逢月拗不过她,只能转身想将手中药碗暂且搁下。

      药碗未及落在案上便被一只手稳稳接过,接过药碗手与这官窑内用的白瓷碗同色,莹润洁白,手背上隐隐的透出青色的筋脉,那是一双读书人的手。

      顾熙风拿起上边的白瓷调羹舀了两下,上面浮起朦胧的雾气,白净的面庞在雾气中忽隐忽现,又被他轻轻吹开。

      “这... ...”

      逢月愣了一下,怎能劳烦大人侍奉汤药,况且,年季华现在显然不想喝,殿下拗得很,不愿做的事,旁人是万不能迫的。

      却见身后的逢玉唤自己出去,不知有什么事,只好让他一试。

      “有劳顾大人。”

      “去吧。”

      顾熙风颔首,却见逢月刚转身的功夫,一转头塌上人已将锦被牢牢盖在了头上,一动不动裹成了一只蛹。

      清秀的眉头不由皱起来。

      民间有偏方传言,家中若是有孩子高烧发热,便让病人穿得严实盖上被子,出一身汗,再热腾腾吃上一碗汤面,便好了。实则不然,将身子捂得太过严实热气不得发散,体温愈升愈高,反而危险。

      年季华分明已经听见了外头的人轻声唤她,只是一想到那又苦又涩的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喝一口,只闭着眼睛装睡。

      “殿下?”

      塌上人屹然不动。

      “殿下?”

      声音语调已经稍稍有了起伏。

      这语调年季华再熟悉不过,少时她缠着顾熙风陪她放风筝,埋头写策论的少年被她屡屡打断,最后就会皱着眉头,这样叫她的名字。

      当然,见他恼了,年季华总是溜得很快。

      “不陪就不陪,我找钟玉去。”

      钟玉,灵亲王世子,不知为何总是黏着四公主,依着年季华的性子小时候没少被拉着一起闯祸。

      却见提笔的少年闻言一怔,声线清冷温柔,颇为无奈。

      “等等,还有几笔。”

      ……

      逢月走到门外,朝外头站着搓着手的逢玉道:

      “做什么喊我?”

      “殿下方醒,这会儿正是脱不开身的时候。你也是,不进去伺候着,在这外头做什么,也不嫌冷。”

      逢玉眯起眼睛,“不是还有顾大人在里头吗。”

      “说吧,什么事?”

      逢玉一双眼睛上下左右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瞥向门外。

      “那二人还在门外呢,下着雨,既然不肯离去,何不让他们进来。”

      逢月点了点她鼻尖,“你这促狭鬼。”

      逢玉的心思,她如何不懂。殿下方醒,见到这二人,难免要生气,这会子让他们进去,不是给殿下添堵吗。要作弄人,也得等殿下病好全了再说。

      “气不着的,再说,顾大人不还在里头吗?”殿下在顾大人面前发不起火的。

      “好逢月,你就别管这事了,我有分寸的。”

      逢月环顾四周,见雨帘如幕,院墙上的明瓦被冲得沙沙作响,光洁而明亮,又见院门紧闭兀自道:“我才不同你胡闹,香露那丫头也不知在哪儿绊住,使她拿个蜜饯儿半日不见踪影,且让我去看看。”

      这是睁只眼闭只眼了,逢玉笑道:

      “我的好姐姐,你去吧。”

      廊下的丫头赶忙过来将院门开了,逢月撑开伞往大门处走去。

      逢玉见状也跟了上去。
      ……

      院外的飘绵撑着伞,冷得打哆嗦。望望天色,又望了望身前的人,这雨不知几时能停下来,不知公子还要站多久。

      踌躇良久,忍不住道。

      “公子,我们先回去吧,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

      只不让他们进去己算是轻的了,若是迫究起来,飘绵打了个寒颤,忽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在今天顾大人来了。”

      他记得两人初到公主府那日这位顾大人曾找过他们公子,提醒公子不要靠公主太近,想来人是。若是公主怪罪下来,也许他能帮忙说上几句。

      飘绵并不聪明的脑瓜没有过怀疑:公子与顾大人分明素昧平生,为什么顾熙风让他们不要靠公主太近,只是因为公主凶名在外,而顾大人平白生了侧隐之心?

      谢时荣听见了他的话,并不言语,隔着雾蒙蒙的雨,凝望那扇紧闭的门。

      再看这门也不会自己打开啊,飘绵挠挠头,不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

      下一刻,门竟真的开了。

      容色平和的女子撑着伞从院中走出,飘绵看清来人,咧开嘴走了上去。刚想说话,出来的女子却没看他一眼,经直离开了主殿。

      “唉”

      飘绵望着那背影,地上的雨好似也变得粘稠起来,将他的双脚黏在原地。

      “喂,你看什么看?”

      身后跟出来的逢玉将他唤醒。下巴尖削的少女仰着头看他,随后好似才看见谢时荣一般。

      “驸马还在这呢?殿下说了不见,您要站到几时方休?”

      “那顾大人呢?凭什么让他进去不让我们公子进去。”

      逢玉好像被他噎住,似是无奈:“既然驸马关心殿下,非要探望,我们做奴婢的哪敢阻拦呢?”

      说着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谢时荣道了一声谢,提着手中食盒疾步踏入院门中。

      逢玉望着两人的背影,面上浮出笑容。只希望年季华狠狠将他惩戒一番方好,不让那驸马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殿下待人宽宥,只当公主真没甚脾气了。
      ... ...

      就在顾熙风忍无可忍地想上前掀开那略显厚重的被子时,塌上的人形蝉蛹终于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湖蓝的缎面锦被悄悄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缓缓地抬起一个小角。

      然后,又不动了。

      顾熙风失笑,还知道给自己留个透气的口子。

      又过了半晌,年季华听见人将药碗放下的声音,瓷碗碰在案上发出轻悄的声响,声音虽细,她听得真真的,错不了。

      这是要放弃了?她松了口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怔怔看着前方,轻纱似的幔帐飘动起来,殿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药是不能不喝的,她也确实难受得厉害。年季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药,往下一躺就准备睡觉。等睡醒再喝也不迟。年季华素来秉承能拖一时是一时的信念,刚想合眼,忽而余光一撇,见到旁边一抹青色的影,眼神与旁边的人对上,一口气卡在喉咙间。

      “咳,咳咳咳... ...”

      顾平川,怎么没走。

      “愿意喝药了?”

      一旁的人声音冷冷的,琼玉碰撞般清冷好听,一边上前替她顺着气,一边已经端起了瓷碗。

      见人好不容易气顺了,便腾出手来,舀了舀汤药,浓黑的汤药已经不在往上蒸腾着热气,正是刚好入口的温度,再等下,可便要凉了,一转头。放才还在床边的人又远远躲到了另一边。

      一旁的香枝走过来,看了一眼公主,低声道:大人别勉强了,不若还是等殿下醒来再喝。

      药是耽误不得,可依殿下的性子,越是劝只怕越是不肯立即就喝,再劝下去,只能适得其反。

      顾熙风端着那碗汤药,不急不缓。

      香枝:“公子?”

      兰芝玉树的人看着榻上人的背影,轻声笑了起来。

      “既然殿下睡着了,自然只能醒来再喝,只是可惜我在泾洲时偶得了一本孤本古籍,上面诸多图画,其中好像有不少是已经失传许久榫卯技法,这些我不大通,倒是记得殿下应该对此道颇有兴趣,本想带给殿下一观,如今也只好等下次来时再奉上了。”

      紧闭着双眼的年季华猛然睁开眼,悠悠坐起。

      “什么孤本?”

      顾熙风一只脚已迈出门槛,见到站在门框边的人,视线与那道无甚温度的目光交错,似乎有几分意外,随后便听见身后传来年季华的声音。

      “等等... ....”

      年季华见人已经走到了门边,急道:

      “不要走。”

      顾熙风勾起唇角,意料之中般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看了旁边的驸马一眼,而后转身走了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这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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