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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少年青坛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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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点弹药,稍作整顿,即刻前行。前方第一座山脚,需要穿过一大片树林,六人调整策略,一前一后,一左一后,间距一丈远,卫霰、蒋焕前方探路寻找隐蔽点,夏立、聂剑左右方掩护,祁贽位于后方,筱白跟随身后。
祁贽紧盯前方,筱白信步跟随祁贽身后,一边前行一边时不时扫视身后,确定后方无异常才可舒心前行。
六人凝神感官八方,警惕一切,默契配合,顺利穿越茂密树林,祁贽疾步越过树林,跟上卫霰。
筱白略微调整装备,就步疾速跟上去时,眼见前方不远处便是山体,登时听觉身后枯枝烂叶断裂之声,瞬间卧地,就周边植被隐藏。
筱白双手紧握枪支,警惕声源处,额角露出一滴冷汗,一人影从一棵树干后方疾速跃到另一棵树干后方,耳麦中传出几声嗡嗡音,“筱白,你在哪。快跟上。”
她摘掉耳麦,眼睛紧紧瞄着树干,良久,树干后方再无异常,筱白匍匐前进,风一来,她便趁风前移。
风来时,吹得枝叶发出窣窣声响,她便趁机快速前移,动作制造出来的声音,也许混在风中使人无法察觉。她如此想,也如此行动,很快移到一棵粗树旁,距离那棵树干仅一丈远,又是一阵风,她疾速起身,背靠树干,调整了一下呼吸。
周边已然没了枪声,其他组队早已越过了这片树林,卫霰一组应是最后一组越过这片树林的,如果还有人影,那么便是教官了。筱白脑子转得极快,心跳也蓦然加快了。
须臾,筱白凝视了一眼手中枪支,举枪对准那棵树干之际,一只手猛然抓住她的枪支,瞬间浑身一颤,抬头一望,一双深邃冷眸正盯视着她,双手不禁微微发抖,一只手摸摸索索,关闭了耳麦,“蓟……蓟……教官。”
筱白双手微微颤抖,却眼疾脑快,竟有一丝侥幸,发觉蓟教官手里没枪,双手一发力,竟劲力挣脱了,拔腿就跑,速度极快。
唰唰一阵声响,筱白绕着树木,腾腾向前冲,良久腿部发软,再次背靠一棵树木,快速调整呼吸,再次举枪指向蓟教官时,发觉蓟教官竟距她一步之遥,双手插兜,正望着她,两人刚好四目相视。
还未等筱白扣下扳机,蓟教官早已上前捏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正要揿下她臂膀上的按钮。
筱白内心酸涩,双手依旧微微发抖,声色略微发颤,“蓟……教官,你先放手,我自己按。”
蓟教官并未理会,手指已然触及按钮之际,登时一怔,“蓟教官,我不会跑了,我没揿过这个按钮,我很好奇,就想试试。而且我也知道,跑不过你了。”
筱白说着说着,松开了握着的枪支,枪支落地之际,蓟教官一手松开筱白,一手疾速抓住枪柄,而他余光正瞥见一矮小人影敏捷地再次疾窜。
蓟教官蓦然嘴角翘起一个奇妙的弧度,挺起身躯,望着前方窜来窜去的人影,有时脑壳埋没于灌木丛,有时脑壳高出植被半个身躯,上蹿下跳,脑中竟浮现出一只小狐狸,不禁噗嗤一声,脸上竟是喜色。
扑通一阵声响,似是倒塌之声,蓟教官疾步闻声追去。
筱白一股脑向前冲,竟往树林中心去了,距离祁贽方向愈来愈远,脚步极忙也不忘回眸蓟教官是否追来,一来二去,一脚踩进人工挖掘而成的陷阱,类似古人捕猎专用的陷阱,洞口铺满杂草植被,肉眼无法察觉。只是这片树林的陷阱并非捕猎专用,而是基地训练专用。
筱白坠入深坑,一手不忘护住臂膀上的按钮,防止随她一起下落的硬土、石子、细枝戳中。口中咬唇,强忍痛楚,逼迫自己噤声。
哗哗哗,筱白跌坐在洞底,闭眼静等飞尘散去,须臾,睁眼之际,整个人僵住了,手脚不听指挥,麻木不仁,脑子也不转动了,眼眶里噙着热泪,脸色极度苍白,一滴泪珠不听话地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筱白正前方一条直径二寸粗的青蛇正徐徐向她游动,很快青蛇攀上她的右脚,绕着她的细脚腕缠了一圈,又翘起蛇头继续向小腿肚爬行。
筱白嘴角噙出少许血丝,竟是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内唇,她想大喊,可是咽喉似被堵住了,无论如何发力也无法冲破嗓咽,喊出声来。
她尝试移动右脚、双臂、身躯,可她像被符咒定住一般,丝毫不动。
蓦然间,蓟教官疾速驻足洞沿,望着洞底,一条青蛇正攀上筱白的右膝盖,一跃而下,随即弯腰,一手疾速精准捏住青蛇头,挺直身板,举起左手,劲力一发,嗖一声,青蛇飞得老远,不知吊在哪棵树枝上,荡来荡去,随即眩晕了过去。
好在青蛇挂在树枝上,它是幸运的,如果此刻空中正盘旋一只老鹰,定是活不久了。
蓟教官送完青蛇,俯视着筱白,眉间微微一动,“还能起来吗。”
良久未听见筱白声音,蓟教官单膝蹲下,望着她,只见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齐齐下落。
筱白颤着音,一字一言,断断续续,艰难地从口腔中挤出几个字,“蓟……蓟……教官,我……我……我动不了了。”双眸惊恐地望着青蛇攀爬的右脚。
蓟教官屈身向前,抄手将她抱在怀中,登时怔在原地,怀中的人竟浑身发颤,起身后,一手轻环筱白,一手支撑洞沿,脚底一点,随即跃上洞口。
蓟劭微微低头,瞥了一眼,筱白仍维持着洞底下的姿态,不禁微微蹙眉,找了个好一点位置,将她放了下来,“再试试。”
“还是动不了。”筱白哭得越来越狠,只是眼泪掉得厉害,却无哭声。
蓟劭单膝蹲下,检查了她的胳膊、腿脚,并无异常。知道了筱白身体并无受伤,随即轻轻按摩她的手臂、腿部,抬起筱白双脚,轻轻扭了扭。又支起她的腿部、手臂帮她一伸一缩。良久,蓟劭起身,俯身握住筱白手腕,将她轻轻拉起。
蓟教官一手扶着筱白,“再试试。”
筱白动了动,颤着音,“我……能动了。”一睁眼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条青蛇,筱白吓傻了,她自己也没想到,竟吓得动不了了。
筱白一边舒展动作,一边哽咽着,“谢谢,蓟教官。”
蓟教官抬手望了一眼手表,“走了。去找你同学。”
筱白又是一惊,惊魂未定似的怔在原地,“蓟……蓟教官,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不会带你去找他们。”停顿了一下,双手的手指搓来搓去,眼睛却注视着地面,“这叫,一事归一事。”
噗嗤一声,蓟教官笑了,“你倒是分得清楚。”
筱白点了点头。
蓟教官继续说:“我送你去找你的同学,也是一事归一事。”
筱白登时睁大双眸,眼瞳发光,“意思是,蓟教官,你不会对我们下手了?!”
蓟劭点了点头,嘴角呈现出一丝弧度,似是窃喜,随即右手揿下左臂的按钮。
筱白一脸震惊地望着蓟教官,“教官,你,你为什么按下它。”
蓟劭并未回应筱白,只是耳麦中传出喧闹之音,“蓟哥?不对吧,肯定是我听错了,不是我听错,就是播报错误,不可能的事。”
“劭哥?你快说话,谁淘汰你了。”
“那谁,设备被黑了,呼叫技警!”
“通信没问题,我检查过了。”
耳麦中登时传出何近揶揄之声,“哈哈……蓟劭,这次比赛,我又要赢喽!”
“去去去,一边去,没了蓟劭,还有我!你赢不了了。”
蓟劭摘下耳麦,“你带路。”
筱白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向祁贽的方向,忽然听得后脑勺上方传来蓟劭声音,“打开耳麦。”
筱白哦了一声,打开耳麦,只听得电流嗡嗡声响,“哥?夏立?祁贽?蒋焕?聂剑?”小组频道竟无人说话。
筱白又转换频道,刚调到打开班级频道,一声声焦急之音,还有一声声嬉笑之音直入耳廓,“到底是谁淘汰了蓟教官。”
“筱白,去哪了,谁见着了。”
“不知道。”
“快找找筱白,她好像失踪了。”
“我没失踪。我来了,哥,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耳麦顿时传出极其吵闹之声,筱白只听得不知谁说了一句,“小组频道。”
筱白瞬间了然,再次调回小组频道,赶往卫霰方向。
蓟教官站在树干身后,远远望见筱白同卫霰汇合了,转身便离开,不知去了何方,只是人影消失在山林中。
卫霰一见到筱白,“你去哪了。”
蒋焕抢声而出,神色轻松,“蓟教官,淘汰了,可惜不是我们。”
筱白点了点头,“我知道,是蓟教官自己揿下的按钮。”
夏立、祁贽、聂剑、蒋焕、卫霰一脸震惊地望着筱白,筱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省三减二地告诉了他们,过程略微改编了一下。仅一步之遥跟上祁贽时,撞见了蓟教官,然后逃跑时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蓟教官将她拉了上去,放过了她。
卫霰神色登时一紧,“受伤了吗。”
夏立、祁贽、聂剑、蒋焕、卫霰齐齐上下打量着筱白,只见她摇了摇头。
祁贽神色露出一丝踌躇,“蓟教官,为什么揿下按钮。”
筱白说:“我也不知道。”
夏立脑袋一转,“蓟教官,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筱白一脸疑惑,“一开始,蓟教官确实和我一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他就不见了。”
夏立眉间一动,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聂剑说:“好了,不管蓟教官了,我们得快点爬山了。”
也许无人知道蓟教官为什么揿下按钮,仅他自己明白,既然决定放过筱白,那就只有淘汰自己,对其他学生而言,这场野外拉练才算得上公平公正。
六人收拾好装备,继续前行,终于齐齐越过第一片树林,翻越第一座山,夜色再次降临,六人在半山腰处,由几个大石头围绕而成的空地处,就地休息。
五人轮流站哨,筱白抱着背包倚靠在磐石旁,眼皮一动不动地紧闭着,安详地睡着,上半身就要歪倒时,夏立托住她的头部,顺势放在祁贽肩上。祁贽睁眼瞧了瞧,换了个让筱白舒适的姿势,继续闭上了眼睛。轮到祁贽站岗时,夏立的肩膀又成为筱白暖暖的靠背。
天刚微亮,枪声四起,六人迅速进入作战状态,晚上之前他们顺利踏入第二座山峰,周边已极少遇见其他组人员,枪声更寥寥无几,也许六人落后其他小组太远了,加快步伐,争分夺秒一路前行,一路追赶,极少休憩。
第四天上午,六人小组正疾步前行,突然远处传来轰鸣声,空中盘旋一家军用直升机,旋翼急速转动,机上的教官正用狙击枪扫射,六人被迫分开。
筱白独自一人隐藏山林中,无论如何蛇行前进总被上空的枪弹扫射退却,她架起枪支试图射击空中飞机,第一次差一点击中,可究竟是暴露了位置。筱白靠着背包躲在大树木后面,直至直升机飞走,最后祁贽找到了她。
六人不舍昼夜赶进程,月光再次洒入山林,小组最前方的卫霰蓦然停下脚步,望着近在眼前的一座山峰,“休息十分钟。”
蒋焕驻足一侧,“终于快到终点了。”
夏立、祁贽、筱白、聂剑纷纷望向前方的山顶,脸上的疲倦徐徐散去,顿时洋溢着一脸喜色。
筱白抱着枪支背靠树木,垂眸望着枪支,“我好像知道了。”
祁贽偏头望着她,“知道什么。”
筱白望向祁贽,四目相视,“为什么是我遇到了蓟教官,知道蓟教官为什么揿下按钮。”
祁贽、夏立、蒋焕、卫霰、聂剑皆是一怔,视线纷纷落向筱白。
筱白顿时一缩手力,紧抱着枪支,手指竟微微发颤,“迂回战术。其他小组冲向一线战斗,实际为我们铲平了障碍,我们小组跟随其后,极大减少被教官淘汰的风险。我们想到的策略,教官早已想到了。所以,才有了教官在后方追杀我们,同时也逼迫我们无暇侥幸,只能一路赶往终点。”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我应该是最后一个没有越过第一片树林的了。也许,这个时候,我就被淘汰了,因为我们耽误了太多时间,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越过第一片树林,虽然何教官没有详细讲解这一规则,恰恰说明了,何教官真的在用心教我们。何教官想让我们自己思考分析、总结经验。”
夏立说:“第一天,我们确实在等天黑,然后遭遇了突袭,瞬间淘汰了很多同学。”
蒋焕说:“所以,这个时候,蓟教官出现了。”
筱白点了点头,继续说:“我逃跑的过程中坠入陷阱,蓟教官及时救了我,这时候他应该揿下我的按钮,但他没这么做。”
蒋焕抢声而出,“趁火打劫、乘人之危。”
夏立说:“对,如果蓟教官当时淘汰了你,他也会觉得,你心有不甘。”
聂剑说:“蓟教官,不能连着两次淘汰啊,你好歹也是初中生,总不能留下童年阴影了。如果真是留下了童年阴影,就完全背离了青坛教学的初衷啦。”
卫霰摸了摸筱白的头盔,“这场野外拉练,公平公正。蓟教官放过了你,所以,他淘汰了自己。”
筱白蓦然望向前方山顶,月光洒下,星星点点,极其壮观。旁边有哥哥、同学的陪伴,前方又是极美的终点,眼眸中蓦然流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感,脑海中思绪万千,“喂,怪胎!瘟神!灾星!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自己的爸妈......”
十分钟眨眼即过,卫霰起身将筱白拉起,“走了。”
祁贽跟随身后,蒋焕几乎同卫霰齐肩并行,夏立在右侧,聂剑在左侧,刚好将筱白围在队伍中心。
筱白脚下疾步,脑袋暗淡,似困住了自己,尽是忧郁,“我活着的代价是爸妈没了,我站在这里的代价是蓟教官淘汰了自己。小姨本应很幸福,可她为了我,拒绝了所有爱她的人。他们说的对,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
终于抓住最后期限登上了第五座山,越靠近终点,枪声越激烈。而终点的旗帜就在前方不远处。蓦然间,又一青年教官突然冒出,拦截了去路,紧接着后方不远处也有一青年教官,夏立、卫霰、蒋焕、聂剑、筱白正与两位青年教官对击,祁贽找到一最佳隐蔽位置,用狙击枪瞄准青年头顶,两枪暴击。众人惊异地望着他。
六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夏立、蒋焕、祁贽后方把守,卫霰一路跳跃直奔旗帜,一手拔下。夏立等人陆续爬向顶峰,他拉着他,他又拉着她,到达终点时,卫霰伸出一只手,分别将他们拉向终点。
欢呼声中,嘭嘭嘭几声,站在后面的筱白倒在地上,滚下山体,卫霰顿时扔下旗子,众人直追筱白。不远处的蓟教官刚好看到这一幕,飞一般跑上去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