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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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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店后。
她俩面对面坐着,郁禾棾吃药,许海晏吃饭。
他看着她,看她拆了一盒又一盒的散药,一次接一次往嘴里送,心揪作一团。
隔了老长时间,他终是忍不住,默默叹气询问:“最近看过医生没?”
“你知道的。”郁禾棾只是笑,没多大情绪,“医生说还是老样子,没办法根治。”
许海晏轻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郁禾棾,吃过药没事干,主动问他:“准备考哪儿?”
许海晏情绪不高:“再说吧,成绩不行。”
这下换郁禾棾不说话了,起身结账。
九月晚间的风总是带着凉意,郁禾棾身体不好,不能吹风,所以早早回去。
至于许海晏,接着回外婆家睡觉。
他睡不着,想着坐起来打游戏,手摸上键盘又想起她吃药时的场景,所以放弃。
十二岁的许海晏有一个职业梦,一直在练习技术和手法,期待有天可以出现在比赛里。
十六岁的许海晏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她的健康大过一切,所以选择放弃。
他开始看书,查资料,看有关她病情的解析,甚至让许母开了家药店,就在她家附近。
以许海晏的底子来说,这么多年不学无术,学起来应该困难,但他聪明,很多知识一点就通,加上用心,半学期下来成绩不再垫底,位居中游。
为此还借口请同学们吃饭,当然,都是自愿来,不强迫。
郁禾棾去了,带着礼物,是只抱抱熊。
许海晏家里有很多玩偶,因为小时候喜欢,所以一直不缺。
只要是他的房间,不管是外婆家还是奶奶家,几乎都要被摆满,但看到那只抱抱熊时眼睛还是一亮。
他问:“怎么送我这个?”
脸上是难掩的笑意。
郁禾棾低下头开始摸口袋:“这个是路上顺带买的,要送的不是这个。”
她伸出手,取了一个手作品绿色的叶子出来:“打算送这个。”
许海晏惊喜地笑:“小郁妹妹自己做的?”
她点头,拿着东西在他眼前头晃。
线织的,绒毛挂在上头,形状笔挺,带着她时常观察的春色。
“有空教教我吧,我现在爱学习。”他挠头,盯着怀里的熊看,“学好了给它弄个发卡。”
“那我是你老师了?”
“不想同意啊。”许海晏故作为难,“怎么办呢,妹妹想当老师。”
“不同意不就得了。”南抻来的不太适时,“有什么好为难的。”
说完这句,他就探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许海晏怀里那个抱抱熊。
“我说大雁,多大人了还喜欢这种玩具,要不你回家给芭比娃娃换衣服吧。”
许海晏攥拳,在他背上结结实实打了一下。
南抻吃疼,呲牙裂嘴看他,刚要开口,就被郁禾棾打断。
“你什么意思,这是我送小许哥的,说我幼稚,还是说我没眼光?”
面对她的质问,知道自己不占理,南抻蹲到地上,捂着头道歉:“没那意思,是我没眼光,我也送的这个。”
变戏法一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玩具小虎崽递给许海晏:“怎么样,喜不喜欢?”
然后转头同郁禾棾解释:“没骗你,是我嫉妒,没抢到第一,成妒忌了。”
她俩不说话,南抻就自顾自又从兜里摸出几件小衣服:“给它买的衣服,有空给它洗澡。”
“西西有事来不了,让我替她给你送祝福,西西说希望你如愿。”
如愿。
许海晏猜,西湄是清楚他的心思的。
“替我谢她。”
有朋友来问他:“这么大阵仗的请吃饭,到时候升学宴办的是不是更隆重?”
谁都知道,许海晏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再说。”
模棱两可的答案。
郁禾棾不能久站,就趁他和其他同学说话的间隙去角落了,她依旧背着包,里面放满了药。
白日里气温算不上低,她穿的就也不多,一件红色单薄的卫衣,因为太瘦弱,有些撑不起,所以就在款式上下了功夫。
是家里长辈给挑的,挂脖款,不至于溜肩。
“真的是你啊郁禾棾。”
一道欢快的声线钻进耳朵里。
郁禾棾看过去,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笑着朝她招手。
她有些印象,但记不清对方叫什么名字了,只好礼貌性的冲他微笑。
“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点头:“听初中同学说你在一中读,但我从来没见过,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
“还记得我吗?朱枫央,初中时候我就坐在你后面几排的地方。”
郁禾棾试着回忆,但记忆太模糊,斑驳久远的待在脑海里,她想不出。
她挠头,羞赧地看他:“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这有什么。”朱枫央熟练的在她斜对面坐下,脸上写满了高兴,“听同学说你和许海晏比较熟,我今天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撞上了。”
“我们——应该算是好朋友吧。”郁禾棾有些迟疑,不太确定她俩的关系,“很早就认识了,一直有联系。”
朱枫央欢快地给她倒水:“我知道我知道,也是初中那会儿嘛,大家初中都在一个学校。”
郁禾棾摇头:“其实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小学就开始做朋友。”
“我去。”朱枫央讶然地抬头,“我没想到你们认识这么早,这么长时间,当然是好朋友啦。”
他正说着,边上忽然来了另一个男生,低低说了几句话就离开。
接着,朱枫央满面不舍看向她:“不好意思啊,那边有点事,我得走了,有空再聊吧。”
郁禾棾点头,低下头打算挑水果吃。
“吃梨吧,这个季节甜梨好吃。”许海晏主动推荐,不经意问道,“你认识朱枫央啊。”
郁禾棾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初中同学,我都忘了是谁了。”
看她满脸倦意,许海晏忍不住“啧”了声,问道:“怎么跟林妹妹一样,说两句话就累。”
“没办法呀。”郁禾棾叹气趴在桌上,握着甜梨迟迟下不去手,“谁让我身娇体弱呢。”
忍住想摸她头的冲动,许海晏说:“行了,歇一会儿,我给你切。”
“这么好?”郁禾棾抬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怕我回去跟人宣传你请客又招待不周?”
“鬼点子多。”
许海晏宠溺地笑,眸光柔缓,给她找补:“切甜梨讨好你,谁让你风评比我好,要是真的宣传出去,我就自认倒霉碰一鼻子灰。”
他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切好。
刚要拿出去递给她,就想起梨不能分开吃,所以又收回去。
“切快了,想起来我奶说梨不能分,”
郁禾棾也想起来家里确实是有这个说法,所以点头,选了红提。
从接客到送客,许海晏几乎忙了四五个小时,期间就没停过。
郁禾棾是最后离开的,因为外头下雨了,刮着风,她出不去,一直在等。
雨下的大,迟迟不停,看她困的直打哈欠,许海晏就近买了条大衣,送她回去。
他选的最小号,穿到她身上还是有很多空隙。
许海晏更加坚定自己的心。
城东的太阳好像要比城西探头更早一些。
一早,天还雾蒙蒙的黑着,什么都看不清,许海晏就守在楼下等人。
下了雨,天冷,他裹了个黑色的薄外套御寒。
从楼上看下去,他的身影过分渺小,缩成一团待在地面上。
郁禾棾戴了顶帽子,不解地问他:“怎么在这儿?”
许海晏扯谎:“来这边住的少,找不到去学校的路。”
是他一早想好的说辞。
点过头,郁禾棾昂头看他:“吃早餐吧,我想喝胡辣汤了。”
“嗯。”许海晏自然地替她拎书包,“正好没吃。”
她说的那家店味道好,已经坐了不少人,郁禾棾寻觅了好一会儿也只找到一个角落里的空位。
“我爸说开车送我,还在楼上洗漱,等下一起吧。”
他没拒绝。
早餐店里热气萦绕,郁禾棾眼睛灰蒙蒙的,眼下乌青严重,就着光,许海晏一眼就看到。
他问:“没睡好?”
她答:“还好,半夜醒了上厕所,之后就睡不着了,闹钟快响才又闭眼。”
许海晏皱眉,有些忧心:“做噩梦了?”
郁禾棾咬着唇,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算是吧。”
梦里没有那些鬼怪,算不上恐怖,干扰心情的——
是她梦到她死了。
许海晏叹气,最后啃了两口包子停下动作:“好好一个妹妹,变成熊猫了。”
郁禾棾低头喝汤,鼻头微红,一直在吸气,脸颊粘了一小撮头发,快到嘴边。
许海晏提醒:“小心头发,等下进嘴里了。”
她伸手的间隙,许海晏眼尖的捕捉到她微红带着湿意的眼眶。
害怕吗?
他呼吸一紧,有些不知所措,想抱抱她安慰她一下,又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所以只好问:“男鬼还是女鬼?”
这个问题?
如果是她的话,就是女鬼了。
她答:“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