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操碎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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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监视我？”
“你被人打了？”
舍横术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下意识皱眉问出声，然而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果惹怒对方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不说，和这蛇妖的关系才被自己用聚灵丹修复了一点，两句话又搞砸了可真是得不偿失。
机缘，知识，武力，无论从哪个角度权衡，舍横术都不能撕破脸皮。然而，虽然他知道自己对温明是惹也惹不起打也打不过，可真的看见这蛇妖光明正大地在自己身上下手段监视，他仍旧不能保持平静。
舍横术原以为蛇妖会更……好骗些，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温明被问得愣了一瞬，明明舍横术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却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桌子上弹起来了一样道：“不是你说让我多帮你看看吗？我吃完聚灵丹太困了才用神识陪着你，你为什么变脸这么快？”
“我如果没用神识跟着你，我不就不知道你被人欺负了吗？你要是被打死了我怎么办？”
温明又急又气，还有点隐隐的委屈，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放低声音道：“你给我吃聚灵丹，就是想骗我睡觉，不想让我跟着，不想我看见你被人打？”
“哎，不是，你听我解释……”舍横术被温明一连串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问问住，急忙想要解释几句，脑子里正在编谎，却不经意间被温明说中几分，顿时又多了几分心虚，更加低声下气了。
温明真的有点生气了，支起身子对着头顶的舍横术猛地一抬脑袋：“你解释！”
舍横术半蹲下来，托起小蛇嘶嘶吐着信子的身体，与他视线平齐，诚恳道：“嗳，我这就解释。”
他道：“我原先日间的杂务，有几项是在帮几位师兄前辈做的，我不是答应你要把杂务都辞掉吗？昨天就是去和那几位师兄前辈商量去了，商量的时候……嘴太笨，就推攘了几下，就是这样。昨天我的早晚课都有好好做的，你看见了吗？”
温明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会，慢吞吞又别别扭扭地服软道：“你不喜欢我用神识跟着你，那我下次不跟了，你可不要后悔。”
扭头又从桌子上攀上他手，盘成一团，扭着头不看他，瓮声瓮气道：“知道了。早晚课看完了。”
一人一蛇都太过聪明，道歉得顺溜无比，不一会舍横术就把小蛇哄好了，藏在怀中扫石阶去。
温明一边修炼一边一心二用地思考着，他能看得懂别人的难堪，也猜到这人修或许被人握住了把柄，先前替人干杂活便是在日日忍耐，今天不干了居然还傻乎乎要去通知，果然受了为难。
至于被哄着吃了聚灵丹睡着了的事，反正自己吃到嘴了，倒也没太所谓，温明宽宏大量，轻轻放下。
“小人修，小人修？”他悄悄传音给舍横术，这会舍横术正认真扫着山中一级级的石阶，虽然山中清静偏僻，却也时不时有人来往，温明也就没直接出来抬头和他说话，真是十足的善解人意。
舍横术十分专注，被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嗯？”
温明问道：“你为什么不用我教你的剑法，去打他们？”
舍横术抬头，看着山林间层层相接，仿佛无穷无尽，却终有完结的石阶，手中竹帚握紧一瞬，轻声道：“私学旁门，是大过。”
他又低下头去，一级级专注地向上清扫，仿佛忘了先前那一顿维持脸面的假话：“更何况，同门私斗，也是大过。”
大过是内门弟子的大过，对于最不入流，最微末的入籍弟子而言，这大过是要罚出门派，拔去修为，甚至抹掉性命的。
旁人打他骂他，只要不能杀了他，废了他，都无妨，可是如果他还手，哪一项后果舍横术都承受不起。
温明细细琢磨了会，便道：“那我再教你一门金钟……不行，太耗灵气，玉衣诀……也不行……”
舍横术悟性并无天纵之姿，修为也太过低微单薄，让见惯天才的温明一时有些为难。
温明忽地一仰脑袋，在舍横术怀里动来动去，似乎十分兴奋：“我想到了，我教你蜕皮吧！”
舍横术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温明却认认真真，仔细盘算，蛇有脱皮拔鳞之能，换掉旧皮后修为体型就能自然增长，体质筋骨也能磨练得更强，左右他只是想找个防御法门，让舍横术这个窝囊人修挨打的时候也伤不到，不如便模仿蛇族蜕皮来洗练人族筋骨，这构想虽简陋了些，却不一定没有可行之处。
温明叽叽咕咕地把想法传音给舍横术，叫他下次下山的时候买点这样那样的东西，舍横术一一答应下来。
温明便又想着，怎么让舍横术不惹眼地变强，好教人不敢欺负他。
“你那烧火棍是从哪里捡来的破烂？也是时候换把剑了，剑对剑修来说很重要的。”
破烂……烧火棍，舍横术嘴角抽搐，不敢想象自己在这条蛇眼里的形象。
温明浑然不觉，还以为是舍横术囊中太过羞涩才没吱声，安慰道：“你要是没钱也别着急，慢慢攒些材料，攒够了我给你打一把新的就是了。”
“你还会炼器吗？”舍横术眼前忽然一亮，声音里带着羡慕赞道，“你懂的真多。”
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那柄，额，灵剑就是我自己炼的，小蛇仙人，你不妨也指导我一二炼器法门？”
温明却有点惊讶，又想起点什么：“可以是可以，我还以为是你省钱随处捡的呢，那你房里那丹炉不会也是你在用来吧？你修剑道丹道器道……三道同修？”
舍横术诚实道：“不瞒你说，符道，阵道，书道，画道，木道，变形道，我都粗粗学过，只不过都还太粗浅，没太多成果。我是想着或许我于某一道上更有天赋，就多试了试。”
温明无语道：“初入修真最忌学杂，只因人的悟性和天赋都有限，没人教你的道统，你囫囵吞枣地学来也出不了头，学了这样多，也怪不得你剑道修行得这么慢。”
“至于那些修为高深的大能，也是学得深了就触类旁通，并不是天生的全才。”
舍横术没有说自己从没有师长朋友告诉过他，这样不对，忍住一丝沮丧，一一应下温明的话。
温明却读懂他的心思，半晌叹道：“世上凡人多如天上繁星，能有道缘的已是万中无一，然而修士之中缺乏功法机缘的，又何尝不是浩如烟海？”
“我的师父教我多予少取，我也欲广播道种，可是三千仙门无不敝帚自珍，少有能认同我的人，唯我之力，能做到的还是太少了。”
舍横术听得懵懵懂懂，温明与其说在对他传音，更像在自言自语，舍横术听懂半句，认同道：“这也难免，功法秘籍是仙门重宝，秘中之秘，哪有人能随意分享的。”
温明懒懒道：“可我就是想叫每个人都能修行。仙人们藏着掖着，都说天才自能领悟贯通，非要设下重重门槛，可世上更多的还是蠢材，凡人，平庸之辈，又如何呢？为什么他们就不配修道得道？多少人庆幸自己的幸运，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天道运转的肥料，又有多少人自恃天资，最后也不就只有一位仙界第一人？其他人难道不修炼了？照我看都是一群蠢材，白白叫一堆灵器秘籍藏在宝库里蒙灰，实在太浪费了。”
生为有意识的生灵却不能按应得的方式生活而得到快乐，身为有情感的生灵却不能摆脱渴求的幻觉而得到幸福，何辜邪？
温明上一世拜倒莲花台前，认真发下宏愿。
有灵众生，皆可修道，有情众生，生之不苦。
师父知道了，没有怪他闯入佛殿，也没有笑他不自量力，只是摸摸他的脑袋，说，没有教错你。
这些想法颠倒黑白，离经叛道，却实在很有温明的风格。
舍横术只当他在抱怨灵山派规章死板，不由得回想起什么，片刻后自嘲地摇摇头。
谈话间石阶已扫过大半，恰好舍横术今日领了任务要下山到镇子上采买物资，温明实在怕被他颠昏，就又教了个缩地成寸的移动法门，然而舍横术初次练习，用得实在糟糕，温明干脆自己游走了，约着傍晚再会。
他问过小人修，计算过此时年月，便知道还有差不多一千年，才到人界彻底玩完那一天。而温明想起一切都毁掉的那一天，不由得有些唏嘘，脑子里想的也乱了些。
温明游曳间忽起一念，他脑子里有一堆来自未来的法门，何不借着梦境传扬出去，或许还可以就此建起一派，不论资质，广收门徒，秘籍共享，再叫那群门徒外传给新的徒子徒孙，如此肯定比自己亲力亲为来的快些。
宏愿渺远，不妨从一点一滴做起，温明便打定主意，从身边这小人修开始。
他动了心就向舍横术传音，也是想起可以传给他几个小法门用来淘换灵石，然而两个人离得太远了，契约又是最弱的那一档，怎么传音都模模糊糊，温明试了试就先放弃了。
温明在暗处悄悄游曳，待游到一处朱楼外的树杈上就隐匿了身形，然后深吸一口气，悄悄放出一点神魂——
这山脚下镇子上的，唯一一处只对着修士顾客开放的宝楼，不幸被缺钱缺丹药的温明盯上，就这么光天化日地被温明的神魂溜了进去。
温明艺高人胆大，仗着神魂上还有上一世的术法残余，从宝楼的窗户外光明正大地飘了进去，楼内做着生意的修士们全都浑然不觉，被温明小心地避开，一路潜入了宝楼内库之中。
内库的守卫没发现温明，内库的禁制也显得有点低级，不过温明心里也清楚，一方面这是因为自己来自未来，脑子里的知识早就更新换代了不知多少辈，看千年前早就被淘汰的老古董自然觉得低级，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宝库里的东西也实在算不上多么珍稀，对它们感兴趣的人禁制都差不多能防住，禁制防不住的高阶修士自然也不会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温明这样一脑袋高深理论，□□修为却极其低下的奇葩倒是少见，防不住也正常。
蜕皮术，洗筋方，养灵木，冶剑炉，他按着列好的单子挨个拣了所需仙材灵宝，堆成一团，顶在神魂脑袋上，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温明倒是公平的很，取走的仙材大都是低等灵材，品质虽优，却都是不甚珍贵的大路货，也刻意选了宝库里已存有多份的，只取其中一二。
又提前抄录了几个价值颇高的丹方扔在博古架上，认认真真写了条子，言道我是路过尾仙，取此间主人少许灵材灵药急用，留下自制丹方，聊作给宝库的补偿云云，也没曾想到后来负责清点内库的修士太过懒散，十数年间都不曾点清货物，些许发现的缺漏也只在账上写上自然损耗，而留在宝库深处的神妙丹方多年无人发觉，凡纸残墨，竟是生尘蒙灰，被书蠹蚕食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