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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成嬌之乱兄弟散,嬴政盼扶苏贤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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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再次回到了咸阳宫,将吕不韦饮鸩毒自杀的消息带给嬴政。
嬴政听后,他的神情不悲不喜,只是环顾了四周,然后不可查觉的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嬴政对盖聂说道:“也许有一个人,比孤更在乎他的消息,你将此消息告诉她吧,”盖聂第一次在嬴政的语气中听到了寂寞,“代孤在看她一眼。”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后,重击之下,神志彻底混乱,一会儿她觉得在赵国,一会她认为在秦国,一会她以为抱着是嬴政,一会她以为她抱着是与嫪毐的孩子。
太后这一次是真的疯了,闻讯后,三年后抑郁而死。
嬴政看着说完依旧没有离开的盖聂,随口问道:“还有事?”
盖聂双手抱剑说道:“我的仇,已经报了。”
嬴政抬头看向他:“孤知道。你是打算离开?不过你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留下来。”
盖聂也看向嬴政,这是第一次正视嬴政,在不知道嬴政的身份之前,他不屑于留意这个少年,知道嬴政的身份后,他不能正视这位秦王。
但此时此刻,他想看尽这位少年,他是否值得自己留下?
盖聂在等他的一个回答,一个说服他留下来的理由。
“你很强,”嬴政回答他:“而孤,需要这样的强者,同孤一起同行。”
盖聂忽问道:“大王并非等闲之辈,您的壮志到底什么?”
嬴政站起身,走到沙盘旁:“六国的沙盘,终有一天,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大秦。那时天下之主只有一位,那便是秦王政。”
盖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插满六国的沙盘。
“你是不相信?”嬴政手臂一挥:“还是不相信,孤?”
盖聂将目光从沙盘移到嬴政身上:“到那时,又会是怎样?”
“六国毕,目之所及皆是大秦的国土,这片国土皆为百姓的乐土。”
盖聂握紧手中的剑:“强者的乐土?”
嬴政却笑着摇头道:“大秦子民的乐土。”
盖聂的瞳孔一紧,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他口中的那个世界,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无衣姑娘希望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去救她能救的人?!
时间不过一刹那,盖聂就决定自此以后,留在这位少年身边,用自己的剑同他一起去创造这个世界,因为少年说过他很强。
盖聂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抱剑拜礼道:“我愿意。”
嬴政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盖聂,这是第一位相信自己的......朋友。
“好了,起来吧,”嬴政虚虚的扶起他,然后指着他手中的剑:“你似乎剑从不离身?”
盖聂看着手中的剑:“明日我就不......”
“带着吧,”嬴政与他错身而过:“不伤己的剑罢了。”
春去秋来,嬴政迎来了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嬴政,同孤身一人的盖聂,在咸阳宫的御座上讨论孩子的名字。
“盖聂,你刚刚看到没有?他在笑,”嬴政有些不知所措的兴奋:“在对孤笑......他还那么小,就知道讨孤的欢心......”
盖聂:“......”没有体会到嬴政的那股兴奋。
“成嬌啊,你快点打完回来啊,要是再不回来,名字都被孤定下来了。”嬴政忽然想起自己的王弟,他出征前,曾向他保证道一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盖聂有些古怪的看着嬴政,他的大王怎么变得如此喜怒善变,多愁善感。
盖聂:“要不,臣去赵国......”
嬴政却摆摆手:“不必......”
“回大王,前线急报。”传信的士兵将公文地上,头抵在地上:“长安君,反了。”
嬴政手中的公文随声掉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长安君,反了。”
公元前二三九年,秦王嬴政命令王弟长安君成蟜带兵攻打赵国,成蟜攻打赵国没有成功,在屯留叛秦投赵,史称“成蟜之乱”。
嬴政静默的坐在御座上,烛火明明灭灭,听到盖聂走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曾抬起:“扶苏,他叫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公子扶苏。
盖聂回禀道:“长安君,此事颇多蹊跷.......”
“蹊跷?”嬴政推翻整个案桌的书册:“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的狠心?
“哈哈哈哈哈哈”嬴政将随身挂在身侧的玉佩,一把摔碎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四分五裂:“孤没有王弟,孤没有。”
没有王弟,就不会背叛。
那是成嬌送给他的玉佩,不复存在的玉佩,不复存在的人。
那时盖聂见过的唯一一次嬴政的疯狂,下令杀掉同母异父的两个王弟,他没疯,囚禁养育自己的母亲赵姬,他没疯,设计必死仲父吕不韦时,他没疯。
现在,他被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他疯了。
沙漏滴滴答答,嬴政粗重的呼吸渐渐平息,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他起身一个趔趄,盖聂上前一步扶住他。
嬴政对他摆摆手,他沧桑的声音说:“就这样吧。”
他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走出大殿,月光下拉长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言的清冷落寞寂寥。
盖聂远远的跟随着,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为君王的代价--孤家寡人。
盖聂第一次见到公子扶苏,也是他见过的嬴政最温柔的时刻。
嬴政一手轻柔且生疏的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一手拿着案桌上的公文:“不要闹,我念给你听。”
盖聂:“......”即使他没哟孩子,他也知道世间大概除了他的大王,找不出第二个父亲这样哄孩子。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盖聂的无奈,嬴政头都没有抬一下,将手中的公文往桌上一放:“等扶苏长大了,难道就不批阅公文了,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耳濡目染!”
盖聂看了看如今只能哭闹的公子扶苏,他着实不太懂。
嬴政显然没有打算放过盖聂,继续补刀道:“都没孩子,自然是不懂的。”
盖聂的嘴巴动了动,对于这位大王,在他幼稚的时候,万万不能回嘴,否则死的很惨。
但嬴政显然也没有打住的意思,继续说道:“都没成亲,哪会有孩子?”
盖聂大概也忍不住了:“大王.......”
嬴政斜眼戏谑的看过来:“看看,还急了,难道孤说错了,你成亲了?”
盖聂:“......并未。”
“那不就是了,孤又没说错,你急什么?”嬴政顿了顿,叹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孤没记错的话,你还年长孤三岁呢。”
“孤都有扶苏了,”嬴政忍着笑意问道:“要不孤帮你?”
没有听到盖聂的回答,嬴政摇摇头:“你啊,太闷了。”
盖聂垂眸称是,嬴政唤人将哭闹的扶苏带回去,自己则从御座上站起来,伸伸腰,皱眉说道:“孤小时候也这么哭闹?”
这次盖聂竟然回答了:“臣不知道。”
“你知道才怪呢,孤都不记.....”嬴政都被他的回答说笑了:“说你的事呢,你别想转换话题,她是不是死了?”
盖聂浑身不可查觉的一颤,虽然微小,但还是被嬴政锐利的捕捉到。
嬴政顿了顿,才道:“你是为她报仇?”
盖聂依旧没有回答,片刻后,他轻轻的点点头。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嬴政看着眼前的盖聂,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那个逝去的女子,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将他收入麾下。
嬴政问:“她叫什么?可还有其他家人?”
盖聂摇摇头:“她独自一人行医,她说她叫无衣。”
“原来还是名医者,”嬴政看了盖聂一眼:“你的救命恩人?”
盖聂回道:“是,当时受了很重的伤。”
难道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勾得嬴政一探究竟:“如何受的伤?你这么强的剑术,世上竟然还有能伤你的人?”
盖聂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他是个魏国人,他说他叫荆轲。”
“哦?”嬴政对强者非常感兴趣:“可愿为我所用?”
盖聂听出嬴政语气里的兴奋,对那日的情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不能。”
嬴政瞪了他一眼,既然盖聂说不能,但应该是真的不能,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嬴政垂眸道:“倒是个好名字,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但军民团结互助、共御外侮。”
“既然你心中已有决断,孤自然不会逼你。”嬴政似乎非常理解盖聂的无奈。
转眼间十多年,公子扶苏也不再是当初只会咕咕哭闹的婴儿,他如嬴政规划的那般,独当一面。
盖聂也持一把剑立在嬴政身边,一如数年。
嬴政一步步的实现了他的壮志,今夜是诸侯国中的秦国,明天将是大一统的秦国。
只是看着身边的嬴政,盖聂却紧紧的握住了身侧的剑。
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他们还能一起走多远,自己的这份残破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他们之间终究要有一别,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想死在咸阳宫,不想死在嬴政的面前。
但是他还是想再看一眼,那个他为无衣姑娘追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