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咸阳宫》李林桦

88、子婴降成大秦亡，刘邦先入咸阳城

　　张良说：“您可以派先遣部队，在四周山间上增设大量军队的旗号，虚张声势，作为疑兵。然后再派人多带珍宝财物去劝诱秦将，事情就可能成功了。”

　　刘邦依计而行，峣关守将果然献关投降，并表示愿意和刘邦联合进攻咸阳。

　　刘邦大喜，张良却认为不可。

　　他冷静地分析道：“这只不过是峣关的守将想叛秦，他部下的士卒未必服从。如果士卒不从，后果将不堪设想，不如乘秦兵懈怠之机消灭他们。”

　　于是，刘邦率兵向峣关突然发起攻击，结果秦军大败，刘邦乘胜追击，大败秦军于蓝田。然后继续西进，抵达霸上。

　　骊山。

　　赵好到骊山之时，子婴早已等候多时。

　　子婴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背对着身后广袤的天地，不知来自何处，亦不知归往何处。

　　看到赵好，子婴道：“赵好姑娘，你来了。”

　　“好久没来看望他们了，对不对，赵好姑娘？”

　　“是啊，大王，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

　　子婴指着那个方向：“是赵好姑娘让人送回了李由和王离的尸身吧？”

　　“是，”赵好对眼前之人充满了怀疑，他似乎对她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可是偏偏她对他毫无印象：“不知大王是如何知道的？”

　　“孤不但知道这些，孤还知道长公子和蒙家两位的佩剑也都是姑娘寻回葬在了此处。”

　　“赵好姑娘你不用太过吃惊，孤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那时孤就在这里。”子婴也没有卖关子：“比起咸阳宫，这里更能感受他们曾经的存在过。”

　　赵好直接问道：“这里曾经有三个大坑的陶俑，大王可知？”

　　“你猜到了？”子婴无奈道：“那是始皇帝陛下交给孤的任务，只不过可惜了，还没有全部完成。”

　　“所以大王才会一直守在这里么？”

　　“是啊，”子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些战死在异乡的秦军们有没有找到回来的路？”

　　赵好皱眉的看着子婴：“大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子婴先是一愣，后赞赏道：“不愧是蒙恬将军的弟子，果然敏感。”

　　“是叛军？”

　　子婴苦笑一声：“他们抵达霸上了。”

　　霸上？！

　　“与咸阳城近在咫尺，咸阳城怕是保不住了。”

　　“是楚军？”

　　“不是，是刘邦的军队。”子婴叹气道：“不过与楚军又有什么区别呢？都已经不再是大秦的铁骑了。”

　　“大王打算如何？”赵好突然问道。

　　子婴反问道：“若是你是孤，你会如何？”

　　赵好摇摇头，她不知道，现在的大秦还能抵挡住这些叛军吗？

　　“曾经的大秦，一扫六国，”子婴道：“现在的大秦，怕是已经保不住咸阳城，可也只不过短短的十几年。赵好姑娘，是你将李由的尸身送回骊山，那你应当知道当时雍丘发生了什么吧？”

　　赵好点点头，雍丘被破后，李由和大秦的将士们战死到最后一人，无一生还，但雍丘的百姓满城被屠。

　　“大王是担心咸阳城是下一个雍丘吗？”

　　子婴点点头：“咸阳城历经数代的先王，是大秦最后的尊荣，孤一定要守住它。”子婴顿了顿，才缓缓的道：“孤，决定降了。”

　　赵好愣愣的看着子婴：“降了？”

　　“是，一旦孤降了，雄霸四方、威振海内的大秦就真的不在了。”子婴绝望的道：“可是这却是唯一能够守住咸阳城的办法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风不知道两人的心愁，依旧拂过整个骊山。

　　“大王，甘心吗？”

　　子婴自嘲道：“赵好姑娘，甘心吗？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们败了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如果当初是大公子继位呢？”

　　这个问题子婴已经假设了无数次，但是到现在他也没有答案，子婴摇摇头：“孤不知道。”

　　因为他们谁都回不到那时，这注定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若是大公子在，先生就在，蒙公子也在，还有李由，王离他们，有他们在，他们一定会守住他们的大秦。”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啊，”赵好悲凉的指着自己：“是我，都是我，要是我早一点，他们都不会死了。”

　　子婴听着赵好的自言自语，突然问道：“赵好姑娘，你当初手中真的有始皇帝陛下的遗诏吗？”

　　“是，那封遗诏是始皇帝陛下用命送出来的，但是当我到上郡时，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是我辜负了所有人，是我害死了他们！”

　　这一直都是赵好心中的一个死结，无人可解。

　　“可这并不是你的错，”子婴淡淡道：“若是当时始皇帝陛下将遗诏交给孤，孤也做不到将遗诏送给远在上郡的长公子。”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若是蒙毅或者李由他们任何一个那时陪在始皇帝陛下的身边，这一切或许都会不同，而偏偏是我们。”

　　赵好疑问道：“大王也在？”

　　“听说神仙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孤也曾想见神仙一面，想问清楚当年孤的父皇为何要反叛始皇帝陛下，甚至你们离开后，孤还在东海寻找了许久。”

　　“直到传来始皇帝陛下已逝的消息，孤才发现，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子婴突然认真的道：“所以赵好姑娘，你不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在自己的身上。”

　　“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赵好的眼泪却早已经泪流满面，她缓缓的跪在地上，将自己环抱在一起。

　　子婴登上马车离开，身边的侍从不解道：“大王，您明明没有跟随始皇帝陛下去往东海啊？”

　　子婴看着渐行渐远的骊山，惆怅的道：“因为始皇帝陛下。”

　　始皇帝陛下说赵好像生殉昌平君的王妃，王妃是始皇帝陛下最不舍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好走向生殉的结局。

　　赵高的恶与死，闫乐的恶与死，都不值得搭上赵好的命。

　　不过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谎言罢了。

　　子婴按着眉头：“信写好了？”

　　侍从劝道：“大王，您不在想想？”

　　“送出去吧。”子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什么也抓不住，就像这大秦的天下：“咸阳城赌不起。”

　　咸阳城，大秦的都城，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霸上。

　　“将军，秦王派人送来了降书。”

　　刘邦立刻将降书看了一遍，眼中的遮不住的兴奋，他立刻道：“通知下去，大军挺进咸阳城。”

　　他忽然又道：“等一下，先将张良叫进来。”

　　这一路上，张良可谓是屡屡建奇功，要不是张良的计谋，他也不能逼项羽早一步进入咸阳城。

　　再大军进入咸阳城之前，他还是想问一下张良的建议。

　　只是张良没有奉命过来，而是让侍卫带来一句话：大秦命数已尽。

　　公元前二零八年，刘邦率大军攻破武关，攻下峣关，兵临咸阳，屯兵灞上时，派人劝秦王投降。

　　子婴在咸阳城城门外，乘素车白马，捧御玺兵符，开城出降，刘邦率先兵不血刃进入咸阳城。

　　这一日，大秦亡了。

　　进入咸阳城后，刘邦没有派人杀了子婴，而是把他交给随行的吏员看管，继续让他住在咸阳宫。

　　张良跟着大军缓缓的骑马走进咸阳城，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入这座城，但是没有任何一次向今日这般心情复杂。

　　这里曾经是全天下最富强的地方，这里有难以匹敌的铁骑，这里有一统六国的君王，而现在，萧条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怯怯的看着他们。

　　而刘邦却是第一次来到咸阳城，尤其是当他站在咸阳宫前，整个人已经被彻底震撼了。

　　刘邦进入咸阳宫，整整睡了三天。

　　三天后，刘邦终于认清这不是梦，他现在真的已经是这座城的主人了。

　　刘邦在大殿召集了他的兄弟：“众位，如今是我们先一步进了咸阳城，那咸阳城就是我们的城池，不愧是都城，众位追随本将军这些年，也该好好休整休整了。”

　　金银财宝、宫殿楼台、宫娥美女，刘邦真的忘记马上打到咸阳城的项羽了。

　　张良却立刻上前劝道：“将军，张良认为现在还不是享乐之时。”

　　刘邦不悦的看着张良：“张良，你这是何意？”

　　“这里自来就是大秦的都城，生活在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大秦人，对他们来说，不管大秦有没有君王，他们都是大秦人。”

　　“若是他们奋起反抗，我们难免又会损兵折将。”

　　刘邦听完张良的解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了大半，而后问道：“那张良你说，本将军应该怎么办？”

　　“首先向老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样便可安定人心，让百姓放弃抵抗。”

　　刘邦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按你说的做。”

　　“其次，将大军退还霸上......”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邦立刻拒绝道：“不行，本将军还想将大军驻扎在咸阳城城外。”

　　张良垂眸问道：“将军，你觉得现在对上将军的军队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