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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醉后即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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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仔已经回家休息了,阿暮把医疗室的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拿出今天刚买的本子和钢笔,开始算账。
那天那一大包利是封至少有那个数,自己在医馆一个月的工资是这个数,再减去日常开销……嗯……只是日常开销好像不行,衣服总要买一些的吧,还有银针用得很快,不过银针倒也不贵。如果再省点的话,去燕芬那吃东西可以偷偷记四仔账上,去柒记吃饭不用花钱。
阿暮对着算出来的数字喃喃道:“怎么要还这么久啊……”头顶的灯一闪一闪,阿暮放下笔,从抽屉里掏出个全新的灯泡。
“哇!”信一进来又没敲门,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坏习惯。“你怎么站那么高?这个桌脚不稳的,你快下来,我来换。”
阿暮没有理会,熟练地顺着螺纹把灯泡转好,让信一把手边的开关打开。这下灯光恢复了正常。
阿暮往地面上一跳,看见信一刚伸出手准备扶自己,悬在半空有些尴尬的样子。“你最近怎么怪怪的?”阿暮嘟囔着,“换个灯泡又不是打架。”
信一瘪瘪嘴,卷曲的零碎刘海下眼神闪烁,他看见桌子上打开的崭新小本子,不自觉靠近看了一眼:“想不到你的钢笔字写得不错哦,我还以为你只会用毛笔写字呢。”
“谢谢你,我是出家人,不是古代人。”阿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自从那场生死决斗过后,阿暮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可能她早就需要置之死地,而后重生。偶尔脑海里浮现那个影子,她只需要紧闭一下眼,再次睁开,就可以抛之脑后了。
阿暮坐回椅子,颇为无奈地趴在办公桌上。
“好多钱哦,我要还好久好久。”
信一听完才开始仔细看本子上的娟秀小字:“上次龙哥给大老板的钱?他没有要你还的意思。”
“他不要归他不要,我招惹的事情,本来就该我还。”阿暮脑袋一偏,“就没什么可以赚快钱的法子么?”
“打住!”信一着急道,“在城寨,你只可以脚踏实地赚钱,尤其是女人。”
“龙哥有没有什么仇家啊,要不我帮他去暗杀?”阿暮语出惊人。
信一轻轻一掌拍在了阿暮头上:“你的脑袋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东西啊?出家人可以犯杀戒么?”
“不是无辜就可以。”阿暮满眼真挚。真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信一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心里一定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要不这样!”阿暮双手一把抓住信一本摁在自己头顶的手,语气诚恳,“我们不是要陪十二少去探听事情么?我可不可以问他收点辛苦费啊?”
信一不知为何耳朵有点发红,说话也开始结巴:“当、当然可以啊!但是不要让龙哥知道。”
“成交!”阿暮巧笑盈盈,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没有真的笑过了。
盛夏的晚上,码头边更是潮热不已,耳边萦绕着蚊虫的嗡嗡声,阿暮很想拍死几只蚊子,又不敢发出动静。她看了一眼已经无聊到坐在地上抽烟的信一,和借着月光照镜子的十二少,很想踹他们一脚。
这就是□□么?这就是探听敌情么?怎么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呢。
这一片区域上千个集装箱,他们仨躲的位置,挨着码头中间的道路。可以看到开过来的车,也可以看到上船的人。只是目前这些地方全都寂静得很,和他们三个小时前信心满满地开始驻守时一样安静。
她还是轻轻踹了十二少一脚,没忍住。“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不是说的八点么?这都十点了。”
十二少自从上次被她一脚踹下楼以后对她十分敬畏,加上被Tiger哥狠狠训了一顿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孩子,现在几乎把阿暮看作姑奶奶。在知道阿暮也要来帮忙时他几乎想砍死信一的心都有了,万一这回又出什么事怎么办?
“阿暮啊。”十二少露出自以为很可爱的笑容:“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啦,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留我和信一两个人就行了。”
阿暮看出他的意图,干脆直接不理会,往前走了两步,挨着信一坐下,她实在是站累了。
然后十分自然地从信一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和打火机,抽出一只,用修长的手指点起一端猩红。她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袅袅烟雾,青白色在昏暗的夜色下缭绕,映得她清冷的侧颜若隐若现,褐眸晦暗深沉。
十二少站在阿暮对面,大张着嘴巴,到底没敢说话。
阿暮余光瞥见信一不可置信的神情,语气不紧不慢:“很奇怪么?别忘了我跟谁一起长大的。”
什么叛逆的事没做过?
阿暮很自然地提起过去,说完这句她等了三秒,心脏没有漏掉拍子。很好,她确实不在意了。
汽车的两排前灯照射在路上,引擎声逐渐靠近。
“来了!”两人一起起身,跟十二少紧贴在阴影处。
只来了一辆汽车,从上面下来了一个黄色头发的大个子男人。十二少低声告诉大家这就是虎青。
“怎么只有他自己?那个马来商人呢?”信一刚嘀咕完,却见虎青往码头处走去,那边小船上还有个人守着。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约见的地点不是码头,是海上的游艇。
正纳闷该怎么办时,虎青停下脚步,对着和他一起下车的三个手下吩咐:“阿飞,你就别跟我上去了。去仓库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要耽误到时候接货。”又对着另一个精瘦的小个子说道:“阿东,让你给陈老板准备的货呢?”
小个子回答道:“大哥,你先上船去,别让陈老板久等。我早就跟龟仔强说好了,让他挑一个最正点的货,保证哄得陈老板神魂颠倒。你知道的,那些女人出门都要准备半天,我算着最多十分钟也就到了。”
虎青点点头,留下两个小弟,自己只带着那个看起来最强壮一看就是打手的人一起上了小船,往海上游艇出发。
“喂,这下怎么办?仓库的位置也很重要,我们兵分两路?”十二少着急道。
“仓库好找,跟着那个叫阿飞的就行。现在问题是怎么上船?”信一皱起眉头,等了一晚上却要因此放弃,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你俩去跟阿飞,我上船继续听消息。这个叫阿东的不是在原地等人么,我听他的意思他也不知道来的女人长什么样,我去呗。”阿暮说罢准备上前,被信一一把抓住。
“不行!你一个人在海上多危险!”
“是啊阿暮,他们要的是,那种女人,你装不了。”十二少小声说道。
阿暮瞪了十二少一眼,然后举起信一的左手腕,让手表摆在信一眼前:“现在十点十五,十二点我们在码头汇合。我水性很好的,大不了跳水咯。你不会真觉得我能有什么危险吧?”
“不行!不许你乱来!你再这么不听话下次我不会带你出来了。”
“喂,阿飞要走远了!”十二少见两人僵持不下也有点着急,准备先出发去追阿飞。
阿暮内心无奈,看来又只能来这一招。阿暮尽量收着力道踢了信一的膝盖一脚,趁着对方吃痛放手马上转身跑掉。
“对不起啦信哥!”
顾不得身后人的反应,阿暮一路跑到还在等待着阿东面前:“东哥!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看了看四周,没有别的车辆,阿暮深深感谢那个陌生女人的迟到。
“啊?你是龟仔强介绍来的?”阿东狐疑地打量着阿暮,“怎么走着来?”
“车在半路坏掉了,我怕耽误东哥的大事,就一路跑过来了。”阿暮尽量遮掩着。
“……现在流行这个风格了吗?不过这脸蛋确实不错。行了行了,快上船吧,虎青哥和陈老板都在游艇上等着呢。”
阿暮坐了大概十几分钟小船,来到了一艘豪华的游艇前。上船以后阿暮发现这里比她预计里的要安静不少,除了开船和接应的两人,内厅里的人影不过虎青和陈老板还有各自的保镖四人。
“大哥,陈老板,妞来了!”阿东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虎青看见了阿暮,脸色有点难看,直盯着阿暮的身材打量,然后狠狠剜了阿东一眼:“这就是你找的尤物?”
“啊,这脸,不是挺美的么?”
虎青大喊:“胸呢?屁股呢?清汤寡水的,你让陈老板吃素啊!”
阿暮心里暗暗发誓,早晚她要把这个叫虎青的玩意儿捅了。
“好、好、好,好啊!”阿暮这才注意到那个叫陈老板的马来商人,一个普通中年人的模样,此刻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在拊掌叫好,“中国有句古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可比那些女人脱俗到哪去了。来来来,美人,快过来坐。”
阿暮决定留陈老板一条活命,看在他有审美的份上。
虎青也没想到阿暮意外对上了陈老板的口味,只好用眼神让阿东退下,赶紧倒起酒来。
陈老板一把搂过阿暮的腰,给她递了杯酒。阿暮本还在想着如果还有下一步动作该如何防范,见陈老板除去搂着她外,一直专注于跟虎青谈生意,便稍稍放下心来。
“今天上午钱已经汇到陈老板您的账户了,您看下一步……”虎青跟陈老板碰了杯,开始正题。
“下周五,或者周六,这海上时间确实精准不了。哎美人,怎么不喝啊?”
“哦哦,我喝。”阿暮一口气吞下半杯威士忌,感觉整个食道都在灼烧,这可比小时候偷喝的烧刀子难喝多了。
“哈哈哈哈,美人好酒量,再满上满上。对了,我们借了艘越南的渔船,到时候,货跟着渔船走。”
阿暮一边抓取着关键信息,一边被陈老板催着喝下了好几杯。
谈生意的时候为什么非要盯着自己喝了几杯啊!而且这酒真的好难喝啊!
阿暮脸烧得通红,无意瞥见潜艇上的时钟:糟了,十一点半了。她得赶紧想办法撤。
“陈老板,我去个洗手间。”阿暮正欲起身,陈老板掐了一把她的腰。
“美人,我房间里就有洗手间啊,我带你去啊。”说罢坏笑起来。
虎青看懂了陈老板的意思,忙道:“陈老板你先去忙,我等你回来。”
杀了,都杀了。
陈老板搂着阿暮就往下层走,阿暮右手摸上左手腕,想着什么时候该动手,又怕事情闹大了打草惊蛇。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身剧烈地震动。所有人皆是一惊,陈老板立刻松手往内厅跑,阿暮趁机则跑到了船边,扶着栏杆。看见有一艘快艇直直冲向船身。
“大哥,有人在撞我们的船!”虎青气急败坏,一把砸碎了酒杯,站起来身来:“我看看谁在搞事!”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阿暮趁机往栏杆外一翻,假装摔下,跃身下海。
海水刺骨冰凉,阿暮方才有些恍惚的脑袋此刻清醒了几分,她朝着方才看准的方向一直游,如果判断得没错,大概半个小时可以游回码头。
阿暮是懂水性的,但是并不精通,若是刚才没有喝那些酒她还有几分信心。但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瞄着海面上的光亮坚持前行。
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阿暮觉得四肢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根本使不上力气,头也胀痛得厉害。海水好像在一点点带走她自身的温度。
忽然从下往上望去,海面上有一只小船,虽不知上面是什么人,但总比淹死在海里来得强。
阿暮一鼓作气游了过去,双手攀爬上船沿,上半身刚探出水面,深呼吸了几口。忽然觉得自己身子悬空了起来,竟是被船上人一把捞起,稳稳抱在怀里。
“小师妹,”思念深处却不敢轻易触碰的声音响起,浅紫色的墨镜折射着海水的波光粼粼,几乎贴在脸前,“这么巧啊!”
阿暮右手捏着的银针本已送至来人咽喉处,望着近在咫尺这熟悉的一张脸,她思绪忽然一片空白。
看来真的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