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区零]挣脱》柚见十一

19、15 蜂蜜（2）

　　悲恸声冲天奔地。你心中震撼，目瞪口呆，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是否要开口——
　　和珂蕾妲聊天时的感受一样，你应该宽慰他，却又隐约觉得不需要回复，只需要静静听他倾诉。

　　大本哭唧唧地抹着眼泪：“绳匠小姐，其实在求助于您的那段时间，我们白祇重工可以说走到了绝地。”

　　而这些事，珂蕾妲社长好像并不知情？
　　你回忆起第一次见面她稚嫩的描述……显然与大本的说辞天差地别。

　　“一直以来，真正解决问题的人是安东。当时公司里并不知道究竟有多险峻……”
　　大本的话印证你的想法。
　　“安东白天出去想办法，晚上在工地加班。有一天直到凌晨也没回来，我去找他，第一次见到安东那样失魂落魄。他告诉我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这次好像真的无力回天……”

　　说到此处，悲从中来。大本又哽咽了。
　　“然后呢？”你把话往后引了点。
　　“然后……”这股涩意他生生憋了回去，顺着你的话答，“如果安东都无可奈何，那我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但即便如此，白天工作时，安东还是鼓励大家‘没问题’。全公司的期待太沉重了，他一个人负担了这么多年，已经很辛苦了。何况这一次，是安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已经走投无路了，”大本一直和你强调。
　　反复的提及只会让你感受到“走投无路”的处境究竟给大本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
　　然后你又看他笑——嘴角在笑，眼里泪光闪闪。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那时候，安东发现了绳网的贴子，知道了可以求助您，”大本说，“他翻了一彻夜，然后告诉我们‘法厄同’可以解决问题——很抱歉这么说，但起初我们对您实在不了解，我本人也并不是乐观主义者，所以我不太信。因为我的悲观，也影响了社长和格莉丝，又进一步影响了员工……”

　　“真的很糟糕，我很抱歉。那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安东一直游说我们，告诉我们法厄同无所不能，一定可以带我们从空洞里出来。也一直在努力寻找联系您的方式……”
　　“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但江河日下的氛围已经要把公司拖垮了。我和社长商量，无论怎样都要相信安东——既然他那么期待您，我们也要对您怀揣期待，要相信他，也要相信您——所以我们也顺着那个贴子去看了……”

　　谈论法厄同的贴子有两个，一个侧重于讨论法厄同“似乎”消失，另一个则是妮可用来钓鱼，所以把你吹得天花乱坠的《法厄同妹妹解密》。
　　那个贴子你也看了，总得来说，是个会让你眼前一黑的东西。
　　可是事实与真相，你对安东都解释不清楚，何况是对大本？

　　“您不知道您的到来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他说得兴起，深以为然。
　　“嗯，”你只管点头。罢了，不必妄加评论。

　　小孩子才在意对错，在大人的世界里，有时候真相何如，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珂蕾妲和你说了许多，但侧重点和大本不一样。所以你不知道你平静地到来，究竟在他们心上留下了多少震撼和慰藉。
　　是的。倘若大本不说，你只知道珂蕾妲说“你很有能力，能解决问题”“以后也成为可靠的大人”。你不会知道安东怎么想——

　　“社长她年纪还小，实际上我们白祇重工背后，是安东一直在给大家鼓劲，”大本告诉你，“那种危急时刻，除了期待您，没有别的选择。真的很感谢您回应他的期待，过来这里帮助我们……”

　　“……”原来如此，你后知后觉。
　　珂蕾妲说她很崇拜你，你归类于“女性之间的互相帮助”，但她说“你是安东的偶像”……你听见了，却不往心里去，只当她夸张其词，但听大本的意思……这居然是真的？

　　“大本……我之前听说，我是安东的偶像？”
　　“嗯……是社长说的吧，‘偶像’不是很确切，说‘女神’可能更合适一点。”
　　你有点接不上话。不明白偶像和女神的区别是什么？

　　大本没有解释，只是问你：“绳匠小姐，您没有看贴子吗？您可是‘女神’啊……”
　　“呃……”

　　你看了，是第一个讨论法厄同消失原因的贴子。
　　贴子里有人提问“法厄同我接触过一次，妹妹负责操纵邦布，说话简言意骇，非常高冷，专业冷静，果断干脆……简直太酷了，她真的是妹妹吗？我都三十多了，我在她面前完全像个弟弟啊”，于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渐渐发展成了什么“姐姐还是妹妹”“无所谓，是女神”……什么什么的。
　　此后才有妮可横空出世，聊什么“我认识本人，是妹妹”，把风向彻底引偏了。
　　你并不知道第一个提问是谁，经验判断不是狡兔屋。而狡兔屋之后的发言更是无稽之谈，你半点不敢苟同。

　　“我知道，但那不是一种调侃吗？”你问大本。
　　“嗯……对别人或许是吧，但安东是认真的。”

　　你也相信安东是认真的。如果安东不相信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笃定与信心去说服大家一起相信事情还有转机。
　　所以他必须相信你，或许一开始，你作为一个“符号”，成为了他为自己找寻的“出口”。

　　这件事你既是亲历者，又先后听了安东、珂蕾妲、大本，三个版本的描述。
　　老实说，现在你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
　　明明你是亲历者，和你息息相关。但你的看法平平无奇，而在别人的理解里，你似乎是寂寞长夜里一颗闪耀的流星——即便短暂的邂逅只有一瞬，也带去了足够的光和热。

　　——你是光吗？如果这样问自己，你会觉得有点中二。
　　但它居然是真的，就像你居然会成为安东的“女神”一样，玄妙，不可思议，你不免心生感慨。

　　“绳匠小姐，”大本抓了抓脑袋，又和你说，“请您不要误解，我是说……”
　　“嗯。我知道的。相遇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你点到即止。

　　你明白的，憧憬和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大本只是在和你说相遇的偶然性以及安东的不易，至于爱——如果你想知道，你应该问安东。
　　你只要问，他什么都会说。唯独他艰难的处境，安东却不会告诉你。
　　毕竟你已经经历过了，他说到别人长篇大论，说到自己一笔带过——你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大本正在你面前述说，这是很好的机会，可以了解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千万不要本末倒置。

　　“所以……对安东来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存在’就已经弥足珍贵了，是吗？”
　　“嗯嗯！是的是的！”大本十分肯定，他湿润的眼睛又黑又亮，“您是白祇重工的恩人。当然，对安东而言更宝贵，他一直很喜欢您，只是崇拜和喜欢、激动和悸动，那种东西夹杂在一起不是那么好分辨，一开始他可能没有意识到……”

　　听这话的意思，大本早意识到了。
　　但他也没有和你详谈的意思，只是对你笑：“嘿嘿，和您聊天真好。您很谦逊，又温柔又体贴。和您在一起感觉很轻松，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表达不合适什么的……”
　　你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夸夸熊开始上线。
　　你怕惹他哭，只能陪着笑：“和你说话也很好，大本过去照顾安东很多吧。”

　　他望着你，沉默了一瞬。
　　你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好。下一秒，他果然握住你的手，开始抽泣。

　　“绳匠小姐，呜呜……”偌大一只熊希人，蜷在沙发上哭得心碎，“您真温柔，安东能和您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呃，大本……”你想安慰他两句，但他哭得浑然忘我，已经开始“不听不听”。

　　“安东也是很温柔的人……太温柔了，所以什么都肯承担……一直以来，他真的很不容易……一个人扛着会累的……呜呜呜，安东……他能遇到像您这样温柔的人，我真的很为他开心，呜呜呜……”

　　过多的热情会让你不知所措。可是他说“会累的”，三个字像穿针的线，把所有的动容都往你心底引。
　　你的心猛地一沉，认知却浮现出来：白祇重工果然是家啊……

　　外人才会问你飞的高不高，家人才担心你飞的累不累——你唠叨的哥哥就是这样。你每次外出回家，他第一句问你开不开心，然后只让你去休息，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你很能理解大本的情感，当他又一遍遍确认“安东是重要家人”的时候。

　　“对不起，绳匠小姐，我太失态了……我是想说，社长发的委托或许有点奇怪，但请您不要介意——它不会影响工作，也不会带来任何困扰，请您放心接受我们的委托，当做普通委托就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答应他，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白祇重工发布的委托是很奇怪，但工作就是工作，世界上奇奇怪怪的委托多不胜数，你不需要一一共情。
　　是大本太温柔了，哭得稀里哗啦，结果是担心你接了不明不白的委托，有心理负担。
　　好吧，也罢。毕竟他说温柔，而你知温柔的人，最懂温柔。

　　你全都答应他。
　　他呶呶嘴，渐渐地不再落泪。

　　“谢谢您对安东的包容和照顾。”他最后和你说。
　　“……”你欲言又止。

　　无论你怎样想，都觉得是安东照顾你更多。
　　不过算了，缘分属实是个奇妙的东西。而人的眼睛，又不能勘测到事物的全貌。

　　就算了。别去反驳，先听着。

　　“和您交往以后，安东他每天都很开心，谢谢您，给了他这么多支持和理解，我真的很感动……”
　　“日后您的工作，但凡有用得上我们白祇重工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格莉丝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但我和社长一定随叫随到……”
　　“安东他真的很好，他是真正的男子汉……”

　　你静静地听他倾诉，等他说够了，你才回复：“大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家有一些蜂蜜，我想送给你。”
　　“绳匠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
　　“不是的，”你的礼物并不白给，“这是封口费，收了就要帮我保密——像安东这样优秀的男子汉，我准备独享——所以大本，以后要帮我守护我的爱情。”
　　你当然是在开玩笑。幽默在任何时候都是良好的调剂。
　　大本又愣住了，很久很久，才腼腆地笑了下。

　　“好的，您的爱情，我会帮您守护。”
　　“一言为定噢！”
　　“好的，一言为定。”

　　你在笑，他也笑。
　　蜂蜜水很甜，清凉可口，沁人心脾。你请大本喝甜甜的东西，这很管用，大本不再哭了。
　　话题也可以到此为止。哥哥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你准备叫他，他自己就敲门。

　　“方便进来吗？”
　　“当然，请进，绳匠先生。”大本飞快地擦干泪眼，和哥哥打起招呼。

　　他们有话要聊。你想回避，但大本又叫住你：“绳匠小姐，我只是要说我们那个内部会议。”
　　“内部会议？”你和哥哥异口同声。
　　你当然知道是什么，所以大本只对着哥哥阐述：“是的，这件事的发起人是格莉丝，所以一开始，安东是委托格莉丝来同您说……”

　　但是格莉丝身为技术主任业务繁忙，早在你们第一次相约外出的时候，安东就要她出面告诉你哥哥。而她一忘再忘，这都一个多月了，居然还没告诉你哥哥。
　　为此，安东体谅她工作繁忙，特意替她顶了出差的项目，督促她快点告诉你哥哥。
　　然而格莉丝又忘了……
　　这一忘，忘到原计划三五天的外环之旅变成了为期一周，且还有一两天安东就要回来了。格莉丝居然还没想起——
　　万不得已之下，大本方才出面。

　　“……很抱歉，格莉丝就是这样，除了技术上的事，她什么都会忘，”大本又抓起了脑袋，为此操碎了心。

　　“但她人很好，真的只是忘了。这件事，我仔细考虑了下——安东考虑得很全面，是我们疏忽了，的确有向二位说明的必要。毕竟我们也不希望给你们兄妹带去隔阂……”

　　“大本……”你无奈地笑了笑。
　　不会有隔阂的：那天你没有告诉哥哥，一方面是为他们保密；另一方面，你们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早已性命交托，一点小小的秘密不至于让你们生出裂隙。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是你们兄妹也不是百分百的毫无保留。

　　“大本……”哥哥看了你一眼，也试图打断他。

　　但大本坚持道：“很抱歉，但请您务必知晓。安东出差前特意嘱咐过格莉丝，您二位是一体，日后若有变化，也不必将绳匠小姐夹在中间为难。请你们谅解，安东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你们也只能谅解了，大本已经把话说到如此地步。
　　所以第二次，你又听闻那首美妙的田园牧歌。这次没有窗，也没有蓝天，只有冰冷的显示屏承载起所有的想象。你仍然喜欢那啼笑皆非的曲调，你想哥哥也是——
　　店里来了客人，你去接待，留他们两个说话。
　　哥哥和大本聊了很久，临走时，甚至要把他最喜欢的温情片分享给大本。

　　“……”

　　你在边上看着没吱声，低头给安东发消息：“大本和我哥好能聊。你再不回来的话，他们都要变成最好的兄弟了。”
　　你没指望他回，毕竟三五天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你只是想他了，想和他说话。

　　“你买来的蜂蜜，我送给大本了。他说那是熊希人最喜欢的口味，人类喝不习惯。”
　　“你喝过是吗？明知道人类喝不习惯，为什么还要买给我？”
　　“你是故意的！你猜到大本会来！”
　　“你都帮我准备好礼物了吗……”
　　“你是一个傻瓜吗？”
　　“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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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经历太梦幻了。真心那么可贵，可你居然得到了它。
　　那些脉络一点点被你捋清后，你真的很感动，很想说点什么，那种情绪就在你胸口哽着。但你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整个聊天窗口都是你的话，唯独真正想说的始终没能说出口。
　　太难了。你不行。你去睡了。

　　“我爱你。”
　　凌晨时候，安东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