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区零]挣脱》柚见十一

2、02 咖啡

　　如常而已。照旧罢了。
　　你还是你，无论日出还是日落，都是那个认真努力的好绳匠！

　　一不小心，你又加班到深夜。身体已经很累了，但眼看再熬一个小时就能撑到天亮，能赶上乔普师傅每天早上的“打工人五折优惠”——五折诶，四舍五入又能多吃一碗拉面了。
　　你决定不睡了，撑撑吧，先吃饭！

　　四点半，乔普师傅的锦鲤拉面馆还没开张。你在汀曼大师的咖啡店外敲门，想要一杯提神醒脑的三倍加浓的美式。
　　这个点人厌狗嫌，连汀曼大师都喊累。他让你在座椅上稍微等待，他得先去卫生间洗把脸。

　　机器人居然还需要洗脸提神！
　　你记录下这个了不得的小发现，准备一会儿回家告诉哥哥，蓦然回首，隐约在暮色里见到了一个向你走来的身影。

　　“哥哥？”

　　你以为是哥哥。六分街没有别人，除了哥哥，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主动向你走来？
　　但随着那影子靠近，身形越来越健壮魁梧，你不得不承认还真不是你家弱不禁风的哥哥——

　　“安东？！”你叫出他的名字。
　　“啊，早啊，铃。”他也招呼你，人未至，声先达。

　　你看着他慢慢走近，不困了，脑子飞速运转，又回忆起那段有关安东频繁出现在六分街的讨论。这场讨论已经过去了一星期，但直到现在，你与哥哥仍然得不出答案。
　　而你仍然好奇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不为别的，就像原来汀曼大师需要洗脸一样，这是你对生活的一种探索和体会，你需要新奇为平凡增加非凡的色彩。

　　眼看着他停留在你面前。
　　“哈哈，早呀！”你如常地招呼着，“你这么早来喝咖啡吗？”

　　这是一句绝对的客套话。因为你能肯定，安东绝不是一个喜欢咖啡的人。
　　毕竟真正喜欢咖啡的人绝不会从不在咖啡店附近被偶遇——就像真心热爱电子游戏的比利只会出现在电子游戏店附近一样。

　　“不不，”安东果然回答，“我不喜欢咖啡，只有格莉丝才喜欢。”
　　“……哦。”你点着头作为回应。

　　没有多问，不必问，你心思一转，自然想到——
　　这个点的六分街，除了咖啡店，就只有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141连锁便利店工地附近也有一家，要买东西的话，安东总不至于专程跑来六分街买？
　　所以安东大清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格莉丝买咖啡？
　　安东喜欢格莉丝吗？他们俩是一对？从颜色从身高从性格上来看，是很般配没错。
　　……
　　你激灵地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和“本质”，然后点到即止，不再深究。

　　安东却坐到了你面前，歪着头，看你的点餐记录：“三倍加浓？！天哪，这个很苦的！”
　　“提神醒脑嘛！”你笑着说。
　　他却冷不丁地回复道：“原来你的工作……这么辛苦啊。”
　　你不知道他怎么会从咖啡突然聊到你的工作上去——而且是你不为人知的那部分——你感谢他突然的关心，但也敏锐地认识到他不是绳匠，不做绳匠的活，他所理解的和所谓的“辛苦”和你真实的体会不尽相同。
　　世界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有的“推心置腹”都有失偏颇。
　　你不必解释，也无从开口。你感谢他略显莽撞但十足真诚的关心，只是有关“生活”，你不准备和他聊得太多。

　　你们到底不是那种推心置腹的关系。

　　“哈哈，”你笑着说，“不辛苦，是命苦！”

　　你当然在说玩笑。
　　出乎意料地是，安东却没有跟着你一道笑起来。

　　他一改常态地沉默，若有所思地望着你，然后从你手中抽出了那杯因为太烫还没开始享用的黑咖啡。
　　“那你该喝甜一点的。”
　　他自顾自地决定了。

　　你被他那副陌生严肃的面孔震慑住，一时间忘记了接话。
　　咖啡店早已多出一笔订单，汀曼大师笑着为你特调“甜一点”的——一杯多糖、多奶还拉花的新艾利都特调。

　　“你喝这个。”
　　安东大哥请你。

　　作为交换，你的那杯被他夺去。他一口便吞了，不管几分酸还是苦，纷纷装进了肚子里。

　　那当然不是什么好滋味。何况，他本身也不是喜欢咖啡的类型。
　　一杯下肚，你面色还算从容，安东的脸却因为三倍加浓而痛苦到扭曲。

　　胃里必然在翻江倒海！你眼睁睁地看着这钢铁一般的男子汉像钢筋折断一样直不起腰来，拳头捏的发白，额上冷汗直冒。

　　“安东，你还行吗？”
　　“男子汉不能说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

　　“我没事！我可以！我能行！”
　　好一阵，他终于喊着口号站了起来。
　　而你看了看表，原来他只是缓了两分钟，而在你的意识里，你在他身边等候他康复，像足足煎熬了好几个世纪。

　　不得不说安东·伊万诺夫有一种非凡的本领：总能让你平凡的生活，在不经意间，变得波澜壮阔。
　　你的小心脏不是很好。老实说，谢谢，不是很需要这种“波澜壮阔”。

　　“你还要在这里喝一会儿咖啡吗？”安东突然问你，“我要去一趟便利店，要一起去吗？”
　　“啊？嗯……我也去吧。”

　　你不放心，虽然他说“没事”，看起来也“没事”的样子。
　　但你仍然担心他不常喝咖啡，不知深浅，事实上也的确存在着会对咖啡过敏的特异性人群，你怕有不良反应他却硬撑——无事则已，倘若有事，你是罪魁祸首！
　　这种可能性只是存在就足以令你寝食难安。
　　你一路跟随，却是被安东无事人一般带进了便利店，买了一堆饮料零食。

　　“给。”
　　他一把塞进你手里。
　　“哈？”
　　你不明所以，不肯接。

　　“拿着啊，”安东强塞给你，“上次好像打碎了你的饮料？喏！赔给你。”
　　“那个没关系的！”你并不在乎那瓶慌乱之中被他一脚踢碎的饮料。

　　因为那是哥哥的，你真的无所谓。

　　可你实在拗不过安东的气力。
　　“拿着吧！”
　　他塞给你，不容你拒绝。

　　“咖啡太难喝了。下次喝茶奶吧，我请客。”

　　朝霞做他的背景，他咧着嘴笑，一口白牙在金光里熠熠生辉。
　　你莫名想起安东才二十多岁，比你大不了多少，绝对是“青年”一枚，却已是白祇重工的高级干部、现场负责人。上次去工地，你甚至听到许多四十多岁、经历丰富的老建筑人都管他叫“安东大哥”……
　　或许是因为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安东给了你太多的震撼。你的神经中枢系统因为震撼而电路过载，多少有点意识紊乱。
　　那时候观察到的细节没有惹你笑，这时回忆涌来，你却不由得笑了下。

　　他要走了。你叫住他：“安东！”
　　“啊？”
　　你对他挥了挥手机，示意他敲敲联系。

　　“怎么了？”他秒回。
　　“今天谢谢你的咖啡，下次换我请你吃拉面吧。”
　　“不是喝茶奶吗？！”
　　“茶奶……”难道不是随口一句的客套话吗？你本以为是的。

　　安东突然打电话过来向你确认：“茶奶呢？不喝了吗？光映广场那家很出名的，格莉丝他们都很爱喝的啊？”
　　“……呃，这个。”

　　茶奶居然真不是随口一句的客套话。
　　安东是认真的。

　　你迫不得已地回应他的真诚：“我……最近比较忙，茶奶的话得过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如果你来六分街，可以联系我，我们先去吃拉面。”
　　“哦，明白了，”他没有什么顾虑的答应，“那先吃拉面吧，等你空了再去那边喝茶奶！”
　　“好。”
　　“……话说茶奶你不会又点三倍加浓咖啡底料的吧？”聊着聊着，他心有余悸般嘀咕了一句。
　　“噗……”你忍俊不禁。

　　“哎呀不管了！总之约好了，等你有空联系我！”
　　“嗯，好。”

　　电话挂了。你不得不感慨，安东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说到做到，或许也是他的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