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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特别的戏 ...


  •   雨停了雪还在飘,洋洋洒洒的下了整夜,次日朝阳升起的时候地面覆了层白霜。

      巷尾往东行上一里地有处四方小院,院门上方挂着方形画框,框内是副彩面脸谱,提着小字:戏乐坊。

      大道两旁停满了豪华的马车,车上的车夫待主子进了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揣着袖子聊着天。

      叮叮的脆铃响了数声,流水小桥边的众人慢步走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

      在这些桌子的中间偏前的位置有一处以屏风隔开的雅座,生着十来盆炭火。圈椅铺着金丝软垫,圆桌上备着不少吃食,温着的一壶茶水香气四溢。

      “陈大人,恭喜恭喜,今秋围猎令公子拔得头筹,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哪里哪里,侥幸罢了。”

      “侍郎大人,好久不见。”

      “施老爷才是好久不见,这是又去哪里闷声发大财了?”

      “大人别拿我取笑了。”

      “这怎么还隔开了?”

      “不知道,这得问林将军了。”

      “林将军还没到吗?”

      “没呢,有事耽搁了吧。”

      “宁公子,丞相风寒可好些了?哎呦,那天听人说起可吓到我了。”

      “多谢大人关心,家父已经无恙。”

      “那便好,那便好。一定要让丞相保重身体啊。”

      “冷不冷?要不还是把这披上?”从院外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众人转身望去。

      蓝绣白氅的男子面容清冷,半束的发带随着青丝垂落在胸前。

      身后跟着的藏青色男子提着纯白狐裘急急搭到他的肩头,喋喋不休道:“若是着凉又要喝药,你又不愿。”

      众人惊诧的行礼道:“参见王爷,参见大将军。”

      顾清霖把狐裘塞到解疏影手中,有些愠怒的瞪着解疏影,身上的氅衣已是寒冬时才穿的厚衣,还要裹?瞧瞧他自己穿的不过才三两件薄衣裳。

      跪了一地的人面面相看,宁沅伺机窥探。

      那人脸色依旧苍白,眼尾染着潮红,湿润的薄唇上隐约透出情到深处时留下的齿痕。

      微促的喘息如在凌虐一株幽谷芝兰,宁沅心下震颤,想到安王为守疆土落下的心疾,慌的垂首不敢再看。

      这样的人他配不上,连遐想都是亵渎。

      “不披便不披,别恼。”解疏影将狐裘置于手肘处,示意众人起身,扶着顾清霖走向屏风里面,见那么多炭盆轻笑出声。

      顾清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撤走。”

      宁沅上前拱手说:“林将军交代,不可让王爷受了寒气。”

      “宁公子。”解疏影嗤笑着打量起来,暗红配黑纹的软质铠甲,腰间挂着步兵营的牌。

      他勾起牌子睨了眼,“呦,只是个队伍长,你那丞相爹没给你买个官儿当当?”

      宁沅涨的满脸通红,倏地跪地行了大礼,拱手道:“以前确是顽劣不堪,请大将军和王爷恕罪。”

      顾清霖与解疏影未语。

      宁沅犹豫了下说:“属下是自己去报的名,我爹不曾打过招呼。”

      解疏影拦下最后两盆炭火,用脚挪到屏风旁,待顾清霖坐下后又弯腰端到近处,翘着腿坐到椅子上,随手倒了盏茶,鄙夷道:“我家小王爷踹你那一脚倒是踹的值了。”

      宁沅垂首恭敬的说:“是,谢王爷教诲。”

      “起来吧。”顾清霖端起茶盏闻了闻,抿上一点,清香回甘。继而抬首看向宁沅,束发戴冠一丝不苟,神态沉稳,与从前判若两人,随口问道:“怎么想起从军了?”

      宁沅起身站到侧旁,露出戏台的视野,耳根泛着红,忸怩道:“回王爷,起初是想在您麾下的。后来是……是,敬仰王爷。”

      这别扭样分明就是姑娘家遇到了心上人,还敬仰。解疏影忽的想起昨日的对话,佯装正经的侧首问道:“王爷可要齐人之福?”

      顾清霖放下茶盏,盯着他,字正腔圆的说:“滚。”

      解疏影哈哈大笑,对宁沅道:“听到没?王爷叫你滚。”

      若在过去宁沅定是不服的,但从军数载对解疏影耳闻甚多,亦是钦佩不已,当即恭敬的拱手退了下去。

      一个战功显赫不问政事的大将军,再加一个寡言少语杀伐果断的安王,外围的众人果真如解疏影所料噤了声。

      戏台之上锣鼓声响起,走出一名身穿正红戏服,肩挂同色披风的彪形大汉。

      鞠躬行礼后迈着独特的步伐随着点鼓绕着台上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戏台中间。

      随着不断变化的喧嚣,大汉举手投足间面上的脸谱也跟着换了数张,将穷途末路一朝飞黄腾达表现的淋漓尽致。

      顾清霖不禁坐直了身,目不转睛的观着,很快就发现了玄机,原是借着手舞足蹈的间隙迅速的换了脸。

      他饶有兴致的支起下颌,看的津津有味,倒是个有趣的。

      洞箫锣鼓越发激昂,又是一副纸醉金迷,趾高气昂的浮夸做派,片刻后声乐渐小,大汉丧着脸,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众人沉浸其中,纷纷起身叫好。

      待戏台寂静无声才想起还有大将军和王爷在这,忙慌坐回位置,不由得埋怨起林将军隐瞒一事。

      若是知晓安王在,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前来凑热闹。

      “我家小王爷如此温柔贤德,怎的就将他们吓成了这样?”解疏影把剥好的果仁递给顾清霖,轻声打趣道。

      顾清霖懒得理他,看向戏台。

      上面已经换了布局,多了桌案椅子。桌案上摆放着一个简易沙盘,看着有些眼熟。

      锣鼓声再次响起,从后台上来两名男子。一个画着浓眉大眼,身穿铠甲,风尘仆仆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有一个白衣飘飘,散着青丝,碎发以玉簪随意挽着,站在桌案前垂首注视着沙盘。

      身穿铠甲的男子以戏腔唱着:“此去危险重重,你留下,我去。”

      白衣男子抚着铠甲男子的鬓发唱道:“闳郡离不开大将军。”

      顾清霖知道这沙盘为何眼熟了,红霞瞬时交叠在脸上,就连白皙脖颈都染上了少许。他以掌盖面,紧抿着唇。

      解疏影抖动双肩,握拳抵住嘴避免发出声音,一双桃花眼时而看向戏台,时而看向捂着脸的顾清霖。

      一番浓情蜜意后,白衣男子迈出数步。

      身后身穿铠甲的男子不再是戏腔,字字清晰的说:“待战事结束,王爷娶我可好?”

      白衣男子潇洒离去,从戏台后面传来声:“不娶。”

      解疏影再也憋不住,捧腹大笑。

      顾清霖拿起块糕点塞到解疏影口中,双手紧紧的握住茶盏,静待许久脸上的红晕才褪去。

      最后是一出家长里短的大戏,什么卖身藏父遭人刁难的戏码应有尽有,个中曲折看得人热泪盈眶,直至夜幕降临才谢下帷幕。

      解疏影扶着顾清霖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对送至门口的侍卫们说:“告诉你们林将军,这事办的漂亮。”

      转身见顾清霖抱臂瞧着自己,眸似星辰,嘴角含笑,忍不住将人抱到腿上,把手伸进氅衣圈着窄腰,耳鬓厮磨道:“如果一开始问的就是你愿不愿嫁我,你会答应吗?”

      耳边的气息让顾清霖觉得有些发痒,他微微偏开头,极轻的嗯了声。

      解疏影下颌抵着顾清霖的肩窝问:“喜欢我什么?”

      无所畏惧,胡作非为,桀骜不驯,智勇双全……顾清霖侧身抚上解疏影的眉眼,说:“哪都喜欢。”

      情意绵绵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恋恋不舍,这份不舍被解疏影看到了,他倾身覆上薄唇,轻吮浅入,温柔的拨弄那寸香甜小舌。

      顾清霖鼻尖泛酸,粗暴的侵入解疏影口中,横行肆掠,野蛮至极。

      解疏影微怔,反客为主的捉住罪魁祸首,疯狂的进行撕咬啃噬,被抓的猎物逃脱不掉,不一会儿就投降认输趴在了肩上。

      “真凶。”顾清霖不满的抱怨道。

      “我看看。”解疏影扶起他,拇指轻拭着有些红肿的唇角,说:“好可怜,谁做的?我帮你报仇。”

      顾清霖抓起解疏影的食指,用力的咬了口,“报了。”

      稍痛微麻的指尖刺激着解疏影,方才压下的欲念奔涌而出,只得把顾清霖放到一边,掀开帘子的一角吹风,不悦的说:“别招我。”

      顾清霖瞄向解疏影的某处,有样学样的说:“好可怜,谁惹的?我替你教训他。”

      解疏影回眸看着他,神情哀怨,闷闷不乐道:“你,你欺负我。你仗着自己身子不好,我不能为所欲为就可劲的撩拨。”

      顾清霖慢悠悠的把自己的食指指尖放到嘴边咬了下,说:“教训了。”

      “艹”。

      马车尚在行驶中,解疏影直接从车窗跃了出去,车顶晃荡了下,传来他的声音:“我要是染了风寒可得怪你。”

      “不逗你了。”顾清霖敲敲顶部的板子说:“进来。”

      解疏影呲溜滑到车夫身边坐下,“这儿挺好的。”

      他从车夫手里牵过缰绳说:“大将军驾车送小王爷回府。”

      翌日京中盛传,大将军惹的夫人不快被赶下马车,狂追不舍爬上了车顶。

      与此同时,一出名曰“别离求娶”的戏,广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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