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前》代号一十一

20、第 20 章

　　钟鸣嘉没想过严辛会给他打电话。
　　他还以为他和严辛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他和严辛并没有明面上的断交，所以严辛要是再给他发消息的话，他也管不了。
　　但钟鸣嘉觉得严辛没有这么闲。
　　瞧，和严辛分开快半个月了，他不是一个字也没发吗？
　　钟鸣嘉满以为回去之后，他和严辛就是路人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理谁了。哪里想过严辛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这也太过界了。
　　不常打电话的人是这样的。语音通话对钟鸣嘉来说实在是太亲密了。虽说电话是联系别人最快的方式，但除了陌生人和最亲近的人外，钟鸣嘉极少给其他人打电话。
　　接完严辛的电话之后，钟鸣嘉在沙发上愣了一会。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钟祥庆和庄含春回来了，见他还没去睡觉，立马板起脸来教训他。钟鸣嘉吓得赶紧关上手机去洗漱，急匆匆地爬上了床。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没有动静之后，钟鸣嘉重新拿起了手机。然后一解锁，看到了查询机票的界面。
　　钟鸣嘉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
　　回去的车票早就买好了，不过是八号的。他打算晚点回去，稍微错开假期。虽然如此，八号的票也很难抢，更不要说假期里的车票了，现在肯定买不到了。
　　飞机票倒是还有，但假期的机票比平时贵好几倍，没有天大的急事，钟鸣嘉是万万不会买的。
　　所以他还是只能八号回去。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想要早点回去？
　　一想到这个问题，钟鸣嘉干脆利落地退出了页面，关上手机，扯开被子准备睡觉。
　　一定是最近熬夜太多，所以神志不清了，为了区区一通电话，竟然冒出了如此恐怖的想法，实在是可怕。
　　严辛这个人也可怕，明明不答应他的告白，却还要缠着他。
　　头一次，钟鸣嘉对严辛的评分下降了一点。
　　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隐隐有些开始头疼。最近他确实没怎么休息好，实在不适宜再多想了。
　　钟鸣嘉强制自己关机。
　　不管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结果第二天钟鸣嘉起床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累。这很正常，人要是太累了，反而会睡不好。
　　虽然休息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休息了。
　　钟祥庆和庄含春已经起来了，他们今天要收拾东西，让钟意和赵素敏带走。虽然今天才六号，但钟意和赵素敏下午就要回首都。这样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要是七号走的话，八号就要直接上班了。
　　不过收拾东西这个活儿就没钟鸣嘉什么事了，他起来后洗漱了一番，然后悠悠来到桌边吃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也不早了，快九点钟了。
　　吃完早饭后，钟鸣嘉还没从饭桌旁离开，钟意就来了。
　　“哎呀，小嘉今天起得好早。”
　　钟意见到钟鸣嘉见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钟鸣嘉“呵呵”了两声。
　　“看来昨晚没熬夜。”钟意站到他身边。
　　这种自己的陋习被别人掌握得清清楚楚的感觉太糟糕了，但是听了无数次之后，钟鸣嘉渐渐也麻木了。
　　他问钟意：“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钟意笑，“说得我好像不能来一样。”
　　察觉钟意的不满后，钟鸣嘉不甚在意地改了一下说法，“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
　　钟意叹了口气，“我来看你啊。”
　　“哦，”钟鸣嘉的良心依旧没有发现，不客气地说，“我一会本来要去看你的。”
　　钟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这意思，是怪我来得太早了呗。”
　　钟鸣嘉赶紧拨开钟意的手，“哎呀，别捏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洗脸。”
　　“胡说八道。”钟意敲了敲他的脑袋。
　　既然钟意来了，那钟鸣嘉正好和他一起去新家。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之后，钟鸣嘉跟着钟意离开。
　　很快就到了中午，庄含春本来打算做饭，但赵素敏说昨天的宴席剩了不少菜，不用再做了。做那么多东西，吃不了也是浪费。既然赵素敏这么说了，庄含春也就不做了。
　　吃午饭的时候，钟意提起让他们去首都的事。他说去年买新房的时候，家里去看过一次，只是那时还没有装修好，而且钟鸣嘉也没去。今年过年的时候，大家正好再去瞧瞧，顺便玩两天。
　　钟祥庆和庄含春倒是没怎么犹豫，直接同意了。毕竟过年除了走亲戚，也什么事可干。而且他们确实也想去看看钟意的新家，看看他在那里生活得好不好。
　　至于钟鸣嘉，他的意见并不重要。毕竟他爸他妈和他哥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家。
　　但是钟意还是问他：“小嘉想去吗？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去啊。”钟鸣嘉总不可能说不去。
　　听到了想听的回答，钟意脸上的笑容更深。
　　钟鸣嘉默默地吃饭。
　　上小学的时候，他曾经非常想去首都，想去看看大人们口中那所非常了不得的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子，在那里上学的又是些什么人。直到初中，这个渴望都一直藏在他心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地遮蔽着他的世界。
　　后来，一场争吵锯开了这棵树。
　　它没有立刻倒下去，而是歪歪扭扭地弯了下来，却还是活着。
　　不过它最后还是枯萎了。因为钟鸣嘉强烈的执念在那场争吵后渐渐地消散了。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它当然会枯萎。
　　倒霉的是，这棵树死是死了，但它没有被直接锯断，也不是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而是枯死的。这就导致它死了之后，留下了一堆黑漆漆的枝干，持续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而且它的根没有被挖出来，还扎在钟鸣嘉心里。
　　就挺别扭的。
　　但是去就去吧，钟鸣嘉心想，去看看也好。说不定看完它就可以烂了。
　　吃完饭后，钟祥庆和庄含春开始往钟意的车上装东西。柴米油盐，鸡鸭鱼蛋，一箱一箱，像是要把过年的食材都给钟意他们准备好一样。
　　钟鸣嘉帮着拿了两样东西，心道，要是他哥开个货车回来的话，他爸妈说不定也能给装满了。
　　装好东西，就该出发了，钟祥庆和庄含春没有让他们多待。迟早是要走的，早点走，还能早点到。
　　这么多年了，聚少离多已经成为常态，就算是舍不得，也都习惯了。
　　钟意和赵素敏上了车，庄含春站在车边，叮嘱他们路上小心。钟祥庆站在庄含春身后，而钟鸣嘉，站在他爸妈身后。
　　车子启动了，赵素敏通过车窗向他们挥手，庄含春说着“路上慢点”，跟着走了两步，接下停下。
　　车子拐了一个弯，然后就看不见了。
　　钟祥庆转身回家，庄含春也开始往回走，钟鸣嘉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回去的时候，庄含春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不用看，后天你也走了，家里又剩我和你爸了。”
　　钟鸣嘉还没说什么，前面的钟祥庆听了，说道：“那给你也买张票，你跟着小嘉一起去上学吧，我自己在家就行。”
　　庄含春嗔道：“你自己在家，那你可美了。”
　　离别的情绪就这么被冲淡，他们一起回了家。

　　临走的前一天，钟鸣嘉去看了他奶奶。
　　其实不算特意来看，他只是出来转转。今天天气很好，钟鸣嘉想去周围的山坡上看看，顺便找一些灵感。然后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他爷爷奶奶所在的山坡。
　　钟鸣嘉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他爷爷走得早，钟鸣嘉没见过。他奶奶是他上初中的时候离开的。
　　通常情况下，这片山坡是没有人来的。钟鸣嘉也没有跑到坟地里玩的癖好。只是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得世上的一切都很温暖。
　　不过，要是往南走的话，这种阳光应该被称作“恶毒”。
　　钟鸣嘉还是喜欢暖暖的阳光。
　　虽说坟地没什么人来，但这里的风景却是不错。事死如事生，就算死了，人也想在埋在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还不到深秋，周围仍有些绿意，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洒在山坡上。从山坡上往前看，能看到几里之外的一个水库。水库的规模不大不小，在碧蓝的天空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像一块落在山坡间的玻璃。
　　在这样的地方长眠，会开心吗？
　　钟鸣嘉看向了属于他爷爷奶奶的那块墓碑。碑是前两年刻的，清明的时候来立的。墓碑前面还有前几天上坟后留下的东西。那是他哥来通知爷爷奶奶，他要结婚了。
　　钟鸣嘉觉得他奶奶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定会觉得高兴。毕竟他奶奶最想看到的，就是钟家延续下去。
　　墓碑上刻着他奶奶的名字，田英芳。
　　和某些印象不一样，钟鸣嘉的长辈们都有一个很不错的名字。
　　但是有的时候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仅凭名字来看人的话，实在是太偏颇了。不然古人的名义一个赛一个的好听，难道他们就不封建了吗？
　　钟鸣嘉的奶奶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她的话，钟鸣嘉也许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说起来，其实也是个很俗套的故事。要从钟鸣嘉的爸爸钟祥庆和钟鸣嘉的妈妈庄含春年轻的时候说起。
　　三十多年前，两个年轻人相遇然后相爱，然后成功地走到了一起，创建家庭，诞下了爱的结晶。
　　这对年轻的夫妇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钟意。
　　从这个名字里不难看出这对夫妻对这个孩子的喜爱。那时候港澳风潮正盛，他们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道含了多少的笑，又含了多少的爱。
　　钟鸣嘉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但是偶尔也会觉得不行。因为别人有什么事的话，都会说钟意你怎么怎么样。
　　“钟意你”“中意你”，每说一句，都像是在告白。
　　好在钟祥庆和庄含春给他起的不是这种名字，好在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寓意。
　　如果只说到这里的话，故事圆满无缺。然而，世上总有“然而”。
　　这样一个饱含着期待与爱的孩子，却没有一副好身体。
　　钟意并没有什么得致命的疾病，但他的却总是病病殃殃的。多次检查无果之后，就只剩体弱多病这一个解释。钟祥庆和庄含春本来期盼着他长大一点就会慢慢变好，但是直到上小学，钟意的身体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家里人都很担心，尤其是钟意的奶奶，田英芳。
　　田英芳的丈夫在钟祥庆结婚后不久就去世了。他没有兄弟姐妹，他的儿子钟祥庆曾经有过兄弟，但都夭折了。所以田英芳看着弱不禁风的孙子，心中充满了忧虑。她怕迟早有一天，这个孩子也会没了。
　　于是她劝钟祥庆和田英芳再生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生育这方面还很严格。钟祥庆和庄含春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不可能再生其他的孩子。而且就算是能生，庄含春也不想生。
　　要是她再生一个孩子的话，不是就意味着她的钟意没救了吗？
　　庄含春是如此地喜爱钟意，爱到连这个可能都不愿意去想。因此，她讨厌提出这个要求的田英芳，也是理所应当。
　　钟祥庆也不愿意生，他也不想失去钟意。
　　但是，八岁的时候，钟意不小心着凉，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能挨过去。田英芳终于忍不住了，又是哭又是闹，悲痛地对钟祥庆和庄含春说，不能让老钟家断了根啊！
　　生吧，最后，庄含春流着眼泪对钟祥庆说，生就生呗，又不是养不起。
　　一年之后，庄含春怀孕了。她不能在家里待着，只能躲到别的地方。临走之前，她偷偷对钟意说：“钟意，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钟意很高兴，说：“好啊，我一直想要个妹妹。”
　　庄含春亲了亲钟意，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然后和钟祥庆一起去了另一座城市。
　　他们走后，钟意就由田英芳照顾。田英芳心里其实也很舍不得她的这个孙子，毕竟钟意长得好，学习好，哪哪儿都好，就是命不好。
　　好在，她很快就要有一个新孙子了。
　　大人愁苦万分，但是钟意却很期待。钟祥庆和田英芳之前也出去打过工，所以他并不觉得难过。而且他们这次还会给他带回来一个小妹妹，他很开心。
　　钟意天天幻想该怎么和妹妹相处，甚至还做了一些准备。只是，他最后得到的，不是妹妹，而是弟弟。
　　钟意第一次见弟弟之前，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等真正见到人之后，反而什么情绪都没了，只觉得他好小。这么小的小朋友，他该好好保护他。
　　他问庄含春，弟弟叫什么？庄含春摇摇头说，还没想好。
　　钟意没问到弟弟的名字，有点失落。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郑重地宣布，他会保护好弟弟的。
　　“小嘉，有什么事告诉哥哥，哥哥会保护你的。”
　　晴空下，钟鸣嘉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钟意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唉，颈椎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