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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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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嘉其实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这很尴尬,也很搞笑。钟鸣嘉不知道他和严辛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当初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是抱着此生再也不见严辛的想法和严辛告别的。六月的晚上,他躺在严辛江边的那套房子里,背对着严辛。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是绚烂的霓虹,只是看不见月亮。严辛慢慢靠近他,从背后抱住他,就这样过了一晚上。
钟鸣嘉以为那就是永别。
几周后,严辛从老家赶回来,到机场来送他。熙熙攘攘的候机厅里,在这个充满离别与相聚的地方,钟鸣嘉以为这真的已经是终点。
但是现在,严辛就坐在他面前,端起杯子,摇着头吹了口气,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好茶。”
喂,上帝吗?放错碟了,这个故事不该是这样的。
什么,你说已经离开你的服务区了,这是不归你管了,建议打给玉帝或者佛祖。
钟鸣嘉倒是想直接打严辛一拳,但是他身为成熟稳重有阅历的大人,不能在前男友面前掉价,所以他谦逊却不谦卑地说,“还好,就是一般的茶。”
猜测严辛现在的想法是一件很愚蠢也很危险的事,所以钟鸣嘉不猜。
然后没有内心活动的钟鸣嘉就显得很呆。
严辛放下茶杯,眼角眉梢依旧是温柔的模样。“鸣嘉,不讲讲你这几年的经历吗?”
钟鸣嘉看着严辛。那个困扰他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五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严辛还是太年轻。时光还没在严辛身上打上令人伤感的印记,严辛依旧在最好的年纪。要是再过五年、十年,等他能从严辛的眼角看见细纹,眉间看见疲惫,他说不定会难受一阵,感慨般地追忆起他们的青春。
但是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说他在国外天天被生活追着跑,然后恭喜严辛成为集团的负责人吗?
……
其实他现在过得也还不错。
果然人不能对比啊,再这么比下去他要成愤青了。
钟鸣嘉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头几年在适应,适应得差不多又回来了。回来发现国内也有好多新玩意。嗯,总之就是,生活充满惊喜吧。”
“你呢?”钟鸣嘉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久别的友人在闲谈,又像是陌生人之间礼貌的问询。“你这几年怎么样?”
严辛垂落眼睫,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咳,钟鸣嘉稳了稳心神,不好意思,他又开始下意识地赞美严辛。还是撇去花里胡哨的描述:严辛垂眼想了一两秒,然后看向他,再次问道:“那鸣嘉你打算留在国内,还是要再回去?”
钟鸣嘉“呃”了一声,“我暂时没有再回法国的想法,毕竟我父母都在这里,而且我刚回来,想这个太早了。”
“你应该还好吧,”钟鸣嘉把话题拉回来,“毕业后就工作了。”
严辛笑了下,又问:“那之后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喂,玉帝吗?这个人怎么老是不按剧本回话啊?你赶紧让他背诵几遍《演员的自我修养》,好好把这戏演下去。
什么,你说他是带资进组的,而且他不信你,你管不着,建议打给他信的神。
钟鸣嘉摔了电话,他怎么知道严辛信谁。
“我没想那么远,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钟鸣嘉面无表情地说,“你非要我给个答案的话,那我只能说我的计划是不回去。”
严辛眨了眨眼睛,略带笑意地说:“学长,你生气了?”
谢天谢地,钟鸣嘉松了口气,严辛终于不再问这个蠢问题了。“水凉了,我去添点水。”钟鸣嘉端起茶壶去了厨房。
冷静,冷静。钟鸣嘉进了厨房后赶紧深呼吸了几下。严辛只不过是叫了一声“学长”,他就难过得不能自抑,钟鸣嘉已经能想象严辛叫那个称呼的场景。
还是叫鸣嘉吧,这个称呼真是太好了。
他来厨房是来加水的,尽管水一点也不凉,但他是用这个借口出来的,所以待在厨房的时间不能太长。可心绪未宁,怎么好这样出去。
钟鸣嘉都想拿刀划一下自己,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了。疼总比丢面子好。再说了,他真的没有那么难过,这只是一种应激,身体总比心理有滞后性。
要命,不然还是请严辛走吧,这戏是真没法演下去。
就在钟鸣嘉催促自己赶紧回去的时候,严辛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厨房。
“学长。”
钟鸣嘉吓得一哆嗦,还好他手上没拿什么东西,不然必定要掉到地上。“你怎么到厨房来了?”他转过身,尽量若无其事地看着严辛。
严辛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只穿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他挽起袖子,走到钟鸣嘉旁边,打开水龙头,边洗手边说道:“快十一点了,我来做饭。”
他们靠得这么近,只有一臂的距离,严辛身上淡淡的香气又开始侵袭钟鸣嘉的神经。钟鸣嘉心慌意乱地离开了流理台,在距离严辛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没那么紧张后才开始想起劝阻严辛。
“怎么能让你做饭,这不合规矩。”
其实钟鸣嘉心里想的是,你小子有没有礼貌,怎么随便往人厨房里去。
严辛洗好了手,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来说:“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要来吃饭的,让我做饭也是合情合理。”
钟鸣嘉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严辛抬起双手问道:“学长,有毛巾吗?”
钟鸣嘉看着严辛湿漉漉的双手,陡然惊醒。“毛巾,你等我找找。”
其实厨房里就有毛巾,但那是钟鸣嘉自己用的,不能给严辛。钟鸣嘉转身想要去拿一条新的毛巾时突然想起来,厨房里有纸巾,还要毛巾干什么。
钟鸣嘉把瓷台上的抽纸递给严辛,明白他又被严辛转移了注意力。
算了,这一打岔他也想开了,不就是严辛下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严辛说得对,本来就是他要来蹭吃蹭喝,他不自己动手,难道还要钟鸣嘉来做饭给他吃。好事岂不是都让他占了,不行。
严辛擦好手后,问钟鸣嘉:“学长,家里有多余的围裙吗?”
钟鸣嘉家里其实没有围裙,回国之后他就没做过几顿饭。终于回来了,当然是要尽情品尝各种美食,感受外卖的便捷,就算是预制菜钟鸣嘉都吃得津津有味,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手。
钟鸣嘉回答之后,严辛神色如常,但钟鸣嘉就是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恐怖。
以前,钟鸣嘉趁着严辛不在家偷偷点外卖,在厨房里偷吃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一般这种感觉出现后不到几分钟,阿姨就会正好出现在厨房门口,笑吟吟地说“小钟多吃点,你太瘦了”,然后转身把这件事报告给严辛。
钟鸣嘉被阿姨发现了两三次,最后一次直接跑去二楼的影音室吃起了麻辣烫。他和严辛一般会在周末的晚上来这里看电影,其实时候倒是不怎么来。
这次阿姨倒是没有发现他,他吃得正欢,甚至想找部电影来看看,面前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严辛坐在办公室里,笑吟吟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麻辣烫。被荧幕放大的后的笑容格外动人,也格外恐怖,成为了钟鸣嘉接下来一周萦绕不去的阴影。
当时其实不只是恐惧,更多的其实是生气。钟鸣嘉气得七窍生烟,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更是怒气冲天。他觉得严辛之所以能这么精准地知道他在做什么,是因为严辛在家里安了摄像头。严辛倒是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声称安装摄像头只是为了安全,而且他也没有时间一直盯着监控,看钟鸣嘉在做什么。
这番言论放在之前也许有效,但那时钟鸣嘉正因交友问题和严辛发生了一点争执,所以钟鸣嘉顺理成章地觉得严辛是在监视他,限制他的自由。
严辛就这件事又做了一次辩解,外加示弱和撒娇。无奈钟鸣嘉怒火正盛,根本不听。他说完旧事之后,又指责严辛为什么要装摄像头,他们之前在影音室做的了好几次,要是被泄露出去该怎么办。
严辛冷静地说,不会,影音室并没有摄像头。
钟鸣嘉问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吃东西。
严辛答,因为你拎着外卖上了楼,健身房我晚上要用,所以你只能去影音室。
说完这一句,严辛又补充了一句,只有客厅和厨房有摄像头。
钟鸣嘉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骂他,说难怪你从来不在客厅做,原来是因为这个。上次明明都十万火急了还是要把他抱回卧室。
钟鸣嘉很生气,反正严辛说什么他都是不听不听。说到最后,严辛也说出些火气。钟鸣嘉见严辛这样更是生气,指着大门让严辛出去。
严辛没说什么,摔门走了。
剩钟鸣嘉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又愤怒又哀怨。琢磨了一会儿猛然发现不对,这是严辛家,该出去的是他。然后他立马去衣帽间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回卧室拿上史努比,拖着黑色的行李箱准备离开家。
结果刚一出门,就被站在门外的严辛拦下。
严辛冷冷地问他去哪儿。钟鸣嘉冷冷地说这是你家,你管我去哪儿。
说完刚走出一步,就被严辛抱起来扛在肩上,抓回了卧室。
钟鸣嘉还欲反抗,严辛直接威胁,再动就去客厅。
钟鸣嘉犹豫了一下,正打算贯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严辛就换了策略,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来勾引他,一个劲地叫他小嘉哥哥,成功让他沦陷在美人计里。
翻云覆雨,一夜贪欢。
后来摄像头倒是拆了。就是客厅和厨房也不能幸免了。严辛抓着他在这两个地方留下了不少爱的痕迹,甚至让他一度产生了后悔拆掉摄像头的情绪。
这些事现在想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但这熟悉的感觉出现之后,钟鸣嘉还是开始心悸。
不对啊,钟鸣嘉心道,他怕什么。且不说他和严辛已经分手了,更何况这里是他家,他才是该理直气壮的那个。
就要吃外卖,就要吃外卖,坚决捍卫不做饭的权利。
钟鸣嘉挑衅一般地说道:“你现在工作是不是也很忙,我正好发现了几家不错的店,要不要推荐给你。”
严辛平静地回答:“不用了。我工作确实不轻松,但是还好我有助理。”
“也是,”钟鸣嘉恍然道,“忘了你的身份了,你也不用吃外卖。”
严辛没有得到围裙,钟鸣嘉没有丢掉面子,这场交锋看似是一比一平,其实钟鸣嘉心里郁闷着呢。他不明白,虽然助理好像确实是无所不能,但这年头助理连做饭也要包了吗?严辛说的助理,应该是给他订餐,绝不是给他做饭吧。
唉,也不知道严辛的助理是男是女,今年多大。
钟鸣嘉最后还是去卧室找件旧衣服递给了严辛。严辛今天穿的是正装,应该价格不菲。虽然严辛的每件衣服都挺不菲的,但正装总是感觉不一样,所以钟鸣嘉找了件衣服给他挡一下。
但严辛说不用,他今天没有任何工作,也不用和谁见面,就算真的不小心弄脏了衣服也没事。
钟鸣嘉不明所以地问他:“那你今天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
严辛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喜欢。”
喜欢,钟鸣嘉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喜欢。
钟鸣嘉已经决定不再浮想联翩了,但架不住严辛说的话充满了钩子。
专钩他这样意志不坚定的。
“不过,”严辛突然笑道,“学长要是把你的裙子拿过来的话,我倒是可以用一下。”
钟鸣嘉立刻从纠结模式跳出来,赶紧澄清道:“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女装的爱好。昨天,昨天只是个意外。”他小声嘟囔道,“我没几条裙子的,而且都很贵,才不会给你用。”
严辛继续笑道:“那我送几条裙子给学长吧,学长穿裙子很漂亮。”
钟鸣嘉脸红了,没好气道,“都说了我没有穿裙子的爱好!”
说完就离开了厨房,一刻也没有多待。
只留下严辛,慢慢地止了笑,看着流淌的水流,眼中一片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