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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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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永旭王府的下人跪了一地,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这阴晴不定的主子。
谢璟言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具,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再说一遍,陛下让他做什么?”
跪着的其中一人颤抖着身体膝行上前:“回殿下,李大人回京后,陛下封他为国师了。”
“国师?”,谢璟言冷笑着踹了地上人一脚,咬牙切齿道:“呵,走了个清云还不够,他怎么敢”,怎么敢让李允困于宫中,凭什么!凭他是一国之君么,谢璟言眼神极冷,手中怀揣一路的兵符如今似要给他捏碎了。
“人现在在哪”?谢璟言面无表情地问。
那跪着的下人依旧在颤抖:“回殿下,陛下今夜在宫中设宴为国师大人接风洗尘。”
谢璟言突然回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本王说了别叫他国师。”
那人几欲瘫倒在地,身形颤抖,语不成调:“是,是李大人,这会应当是在宫中宴席上。”
谢璟言看着他:“你抖什么?”
那人头快要垂到地上:“我…我…奴才没抖。”
谢璟言冷哼一声,薄唇轻启,语气森然:“拖下去。”
不知从哪出现一名暗卫,不待那个双眼恐惧的下人叫喊出声来,便动作利落地把人带了下去。
其余跪着的人全都放缓了呼吸,只当自己已经死了,眼睛牢牢盯着地板似要看出个洞来。
宫门外,李允刚与一位朝中重臣笑着道别完,转头就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深蓝色袍服,身姿挺拔,手里牵着马绳,那匹黑色的神驹乖顺地站在一旁,男子脸恰好处在阴影处,看不清具体神色。
李允挑了挑眉,朝着那一人一马走去:“呦,亲王殿下这是大半夜遛马遛到宫门外来了?”
谢璟言闻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李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分明是特意来接你的。”
李允嘴角微抽,边走边道:“得了吧,找我有事? ”
谢璟言牵了马跟在他旁边,面无表情道:“听说陛下封你为国师?”
李允点点头:“是。”
听到这人淡淡的语气谢璟言心中一跳,眉宇倏地皱起:“你答应了?”
李允偏头看着他好笑道:“为什么要拒绝?”
谢璟言试图控制自己的语气:“你以前最讨厌这些文臣拿腔拿调的姿态,你说少年就应该驰骋沙场,快意—”
“好啦”,李允摆摆手,混不在意道:“年少轻狂的胡言乱语罢了,如今天下太平,战事难起,多亏陛下仁慈,不喜兵戈,主张和谈,百姓难得安居乐业这么些年。”
“太平?”谢璟言简直气笑了,“除开北离不谈,南疆诸国虎视眈眈,近年来国书一改再改,就连西域那弹丸小国如今都敢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这哪是仁慈,我看是无可奈何吧?”
“殿下慎言”,李允淡了笑容。
“我偏要说,自李世安死后,他直接缺了一条臂膀,行事左右掣肘,这便罢了,李允,你走后,他干脆不敢再打了,这么些年,日日只知道和谈,朝中一帮饭桶,连一个能领兵的人都没有,甚至兵符都只能放我这了,呵,我以为这次你回来,他能振作起来,没想到—”
“谢璟言!”李允见他越说越过,厉声喝止道,他转头却看见谢璟言眼眶已经红了,想骂又有些骂不出口,微微叹了口气:“阿言,我知你心有大义,强敌犯境,朝中无人敢战,泱泱大国却只能退而求和,这些年委屈你了,只是陛下体恤我近些年身体抱恙,恐怕不会让我再上战场了。”
更何况,我也拿不起剑了,李允眸光暗了暗,眼中有一丝不可觉察的遗憾。
谢璟言一惊:“你身体怎么了?”,抬手便要扣李允手腕,李允轻巧地躲开了,满不在乎对他道:“没大碍,陛下让太医瞧过了,平时注意休息就好。”
谢璟言也没再问,他上回在山下马车旁就已暗自探了李允的脉,并未察觉出有什么问题,只当他是山风吹久了脸色略有苍白,难道他错了,李允有什么隐疾么。他略狐疑地看了李允一眼。
最后二人还是没有达成一致,有些不欢而散,谢璟言看着李允远去的背影,夜色笼罩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给行人无端蒙上一层寂寥之感。
月色下只见一人一马慢慢走进良夜尽头,谢璟言眸光有些暗,李允,不是我委屈,从来都不是。
李允这位新上任的国师在众人眼中算是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人物,传言是陛下突然钦定的国师,但那次接风宴也只邀请了朝中几位重臣参加,平日里他也不来上朝,陛下有事会直接召他入御书房,久而久之,众大臣便对这位新官上任的国师大人渐渐失去了兴趣。
御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一贯脾气温和的文帝当下也眉目紧锁,看着眼前的奏章像是犯了难,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缓和了语气对一位站着的白衣男子道:“国师对此事如何看?”
李允依旧是一身白衣,陛下是直接下了口谕让他当国师,也不强行让他穿官府,他也就随心而为了。
李允微微拱手:“回陛下,沙国与南照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西北边防偶有摩擦也尚在常理之内,这次他们突然无故发难,来势汹汹,微臣斗胆猜测,他们恐怕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备而来。”
“好一个有备而来”,谢辞书掷下奏章,有些头痛地揉揉眉心:“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李允垂眸思索片刻,开口道:“此事蹊跷,不如先派使臣前去交涉,如能弄清原委,和平处理最好,但若沙国执意开战,陛下...”
他抬头看着文帝,眼中含义不言而喻,倘若沙国非要开战,纵使文帝再不愿,南照也唯有派兵迎战这一条路可走了。
文帝心情不悦地摆摆手,李允也沉默下来,南照与沙国接壤处有一片漠地,风沙严重,如今已快入夏,大漠上天气更是恶劣,南照此时若兴兵,确实并不妥当。
二人正在各自思索着,袁公公突然急匆匆地进来通报,说是亲王殿下来了,话语未落,一道人影迈着犀利的步伐走进来,依旧是深蓝色袍服,来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如果忽略其冰若寒霜的眼神,恐怕也是一幅能令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谢璟言平日肆意惯了,文帝宠他,宫里便无人敢拦,李允不动声色地跟文帝告退,谢璟言没想到他也在,微愣了片刻,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离去。
等李允走了,他才回头看向文帝,语气认真道:“这次总退不了了,速下决断吧”,谢辞书看着眼前这些年成长地愈发身姿挺拔的弟弟,神情略有些恍惚。
他回神,无奈笑道:“八字没一撇呢,你急什么”,谢璟言皱眉看着他,一脸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的神色。
文帝叹口气道:“好了,国师都说了先谈判。”
谢璟言闻言挑了挑眉:“还谈?”,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冷笑着开口:“行,那就让苏洵去谈,谈不拢”,他看着高高王座上的人,薄唇轻扬,慢慢吐出两个字:“再打。”
文帝略微思索了下:“苏洵?上次那个鸿胪寺少卿?西域的事倒是办得不错。”
谢璟言目光微动:“怎么个不错法?”
文帝瞥他一眼,心道你不是也跟着去了,但又想想自己这位弟弟的脾性,估计本就是借故出去玩,想来也没多把交接国书的事情放在心上。
于是文帝便笑着对他道:“苏卿说公主的事后来查明是西域内部纷争导致的,他们兴师动众,最后反而对我们有愧起来,于是苏卿与他们另议了一些条约,朕看了,甚为满意,苏洵虽年纪尚轻,可这几年与诸国之间的和谈倒是都办得稳妥。”
谢璟言似是也没想到文帝会对苏洵有这么高的评价,他说:“所以他还只是个鸿胪寺少卿?”
文帝好笑地看他一眼:“朕何至于这样吝啬,朕曾多次说要赏他,可他非推脱那些只是运气好,并且表示自己毫无升职之意,只愿在这个位子上鞠躬尽瘁,倒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谢璟言闻言只是冷哼一声:“胸无大志的废物。”
谢辞书闻言微微摇头,他看着谢璟言颇为不屑的目光,似是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仍是叹气一声沉默下来。
于是此事很快便敲定下来,鸿胪寺少卿苏洵负责此次与沙国的谈判事宜,亲王谢璟言也随使团前往西北。
等到某个准备混吃等死熬到归田的苏大人知道自己要去和沙国谈判,并且听闻亲王殿下还要随行时,他刚细心削好的梨子直愣愣地从手中滚落到了地上,他看着在地上滚了一圈泥的梨,眼神哀切,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呜呼哀哉,觉得自己这下恐怕真的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