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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正文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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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冠男的辩词比我的狡辩可信百倍,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唯一的缺点是必须找到宋玉添的尸体所在地,将林相予的证物放进去才能将这件事完美嫁祸给不能说话的死人身上。
如果真如我所愿,能让我置身事外,全身而退,我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这样一来,我等于全盘托出,所有身家性命都将押付于眼前这个人身上。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检方证人证明我就在宋玉添案发现场,那我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样实在太过冒险。
我犹豫了。
何冠男说:“我们匿名报警,你不需要交代什么。但如果没有尸体,就没有罪名。没有罪名,就无法说服陪审团林相予是激情犯罪。我们会尽可能贴近真相,但保证你不会牵涉其中。”
我没有圈出沉尸地点,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我问:“如果检方手上有王牌,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目击证人,顾飞羽没有在检方之前找到他,或者找到他也收买不了,他说我就在案发现场,那么一切说辞都是虚妄。
“检方并没有什么证人。”何冠男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我大为震惊。
“没有人要见法官。这都是我捏造的,并根据你所给的细节进行调整。”
我惊喜之余,又很震惊,继而又有些恼怒:“你是在耍我吗?”
何冠男反问道:“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出真相?”
我苦笑。
同时也为何冠男与我的极限拉扯感到叹服。
我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能否让宋昭彰从房间里消失。我被打晕的时候曾清醒过来看到了他的面容,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凶手,我也知道他妻子在酒店工作。”
何冠男问:“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告诉你?”
我说:“为了确定我能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何女士。”
何冠男果然名不虚传,为了打赢官司,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我放下芥蒂,彻底折服。
她完全是我可以信赖的人。
她将纸和笔又重新递给我,问道:“沉车的地点在哪里?”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圈出了沉尸地址。
我一身轻松,清了清嗓子又重新点上一只烟。
拿到地址的何冠男仿佛如释重负,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缓缓走到窗前,注视着窗户外边,似乎在看天边明月,似乎又在注视对面楼里的某个人。
我坐在沙发上拨云吐雾间徐徐说道:“我要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我在沉车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不是什么鹿的声音,也不是目击证人跟踪我发出的声音,而是被放在后备箱的少年居然醒了过来。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真的。”
当时苏醒的宋玉添猛烈地敲击着后备箱,我打开后备箱发现他睁着双眼虚弱不堪,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我的手臂。
可是事已至此,我已没有办法回头。
我只想赶快解决眼前的麻烦,于是果断关上后备箱,毫不犹豫的将车推进了水里。
我说:“如果警察找到那男孩,得知他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窒息,尸检报告会揭穿我的谎言,我要确保您能帮我处理这件事。”
听到这话的何冠男瞬间如五雷轰顶,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看着我,像是审视这光鲜靓丽的外表下装载的是一个何其龌龊的灵魂一般。
怒火中烧,义愤填膺地暴喝道:“我的责任只是帮你免除牢狱之灾,而非救赎你的良心。你这个败类……”
我见她情绪激动,试图安抚:“你听我说,那男孩当时昏迷了,我必须即刻做出决定……”
何冠男愤怒地打断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这个凶手。”
何冠男的一反常态,目露凶光,让我困惑不解。
见惯风浪的她得知我杀害了一个无辜的男孩何至于如此激动?
我纳闷道:“你又在考验我,对吗?让我学会应对检方的炮轰,对吗?”
何冠男并不承认她之所以如此生气的原因,愤怒而强硬地说:“你的话让我改变了一切,你现在落入我的手中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我告诉法官,你就死定了。”
“不准说!”我吼道,“不准说!听到没有?”
看到我暴怒,何冠男却继续火上浇油:“检方正希望你恼羞成怒,你看,你这么容易就被我挑衅。检方也想看到,傲慢的蠢货自露马脚。”
“够了!”
她果然是在考验我。我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她,她竟然拿我的把柄考验我,这让我恼羞成怒。我怒拍桌子狂吼道:“你不是来帮我准备辩词的吗?那就好好帮!”
自知失控的何冠男双眼噙泪,背过身去收起悲容,深吸一口气,又转过身去对着我字正腔圆地说:“我不允许最后一桩案子玷污我的连胜生涯。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在此之前,我要确信你的故事里是否还有问题。”
我说:“没有了。”
何冠男还问:“没有了吗?”
我说:“没有了。”
她说:“我认为你还是在利用我。你用掺假的事实测试我,当我是玩偶。”
我问:“哪部分不合理?”
“没错,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发生,但如果违背了永远也说不了话的死人——林相予呢?”
事情到这里,所有的逻辑都理的清清楚楚,我的辩护本已可以结束,可是何冠男似乎还不罢休。
她继续戳穿我的谎言,述说着她推理出的事实。
发生车祸时,是我主张不能报警。
目击证人走后,林相予担心他看到,是我执意要处理掉宋玉添的尸体。
是我顺走了宋玉添的钱包,委托顾飞羽不定期往宋玉添的账户里转账,企图污蔑宋玉添是一个挪用公款、畏罪潜逃的罪犯。
她说:“如果都是你的授意,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所以说林相予才是被迫卷入这种失控局面,才出此下策的人。这不是没有可能,你如此神通广大,能扭转乾坤,却不留下蛛丝马迹。”
我拒不承认:“这不是真相。”
她步步紧逼:“你无法证明它不是。”
“你也无法证明它是。”
何冠男毫不退让,拿出林相予的病例给我看。
宋玉添失踪案之后,林相予患上了急性焦虑症。
我继续争辩:“即使是他这样无情的人,也会崩溃的。”
何冠男又一次找到了我谎言的漏洞,反驳道:“如果一切都是他的授意,你应该会救下那个男孩,但你却淹死了他!”
看着网上流传的有关宋玉添的新闻,林相予内心堕入深渊,备受煎熬。他开始脱发,身体健康也受到极大影响,直到他明白释怀的唯一方法。
他没办法再将男孩还给他的父母了,但是他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于是,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后,他向宋玉添的父母坦白了一切。
并且和他们约好,在男孩父母工作的酒店见面。
偏远的地方有助于他实行计划,他独自穿过山谷,前往赫冈。
当他达到丽晶酒店的车站后,用公用电话打给我。
防止我起疑心,他让我相信,是那个目击司机看到了什么。司机找上他,勒索他。
他向我索要的一百万,其实是补偿那对可怜父母的方式。
因为他没有勇气跟我坦白,就用手机编辑好定时短信杜绝我的退路,以防万一。
林相予知道我不会坦白。因为他知道我只在乎一件事情,就是我自己。
在酒店里,他奉劝我把钱给宋玉添的父母,然后说出宋玉添的藏尸处再去自首。
紧接着,我收到短信,当我看到短信时,才明白他的决心。
我意识到我中了他的圈套。酒店又是用我的名字预定的,我再没办法逃脱。我恼羞成怒,失去理智,除了灭口,别无选择。
何冠男滔滔不绝,将我隐藏的真相一点一点地扒开,几乎还原了所有事实。
我像个初生的稚子一样完□□/露在她的面前。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会在法庭上承认的听懂了吗?绝对不会!”
她毫无惧色,继续说道:“你杀了她,却被困在了房间,无法逃离。你认为那条短信或许会派上用场,寻找一切能支撑你说辞的事物。将钱撒在了地上,用镜子撞伤了自己……”
我并不死心,企图推翻她的论述,说:“那为什么宋昭彰夫妇却没有声张?如果林相予联系了他们,要说出真相,那为什么他们不告诉警察?你说说看啊!”
何冠男咬牙切齿道:“他们知道你不会说出尸体的下落,不会自投罗网。没有尸体,就很难定罪。他们也知道,你有能力逃脱法网。包括将你情人的死嫁祸给他们。”
我无话可说。因为何冠男说的完全正确。
“过来吧。”
她走到窗边,指着对面的窗户,说:“倒数第二层楼,从右边数第二扇窗户。仔细看。”
虽然楼间距较大,我依然能清楚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宋玉添的父亲。
原来我不光活在警方的监控之下。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居然从未意识到对面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监视着我。
何冠男解释道:“宋昭彰很久以前就不再信任警察了。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在监视你,想将你亲手送上法庭。”
对面窗户的男人似乎也看到我们正在谈论他,匆忙转身躲进了屋内。
我思忖片刻,寻找何冠男说辞中的漏洞,企图反驳:“我觉得你的推测毫无根据。”
何冠男说:“他对我的理解超乎你的想象。”
“怎么说?”
“你聪明过人,你觉得呢?”
我不解何意,说:“我要正面回答。”
何冠男解释道:“当宋昭彰夫妇到达了酒店,得知林相予的死讯,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希望渺茫,犹豫着下一步的行动。对司法部门失去信心,他们能怎么办?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们监视你。宋昭彰在你房子的对面找了一套公寓,化名租了下来。从那以后,他便能密切地观察你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每次会议,每次谈话,你为了脱罪所做的一切行为。他窥探一切,伺机行动,因此也知道了我。我意识到他在跟踪顾飞羽。于是我开始跟踪他。”
我问:“原来是宋昭彰使你接下了这个案子,是他使你开始追溯宋玉添的事情,是吗?”
即便何冠男有我不知道的事实作为依据,我还是不想承认我的罪行。我拿出警察逮捕我的照片,指着楼道里的杜若楠,说:“这张照片可以说明我的说辞是有可能的。”
何冠男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说:“你还是没有认真听我的话,忽略了细节。”
我反质疑道:“这张照片可以说明那男孩的母亲当时就在房间。”
只要男孩的母亲当时在场,我和何冠男探讨的辩词就更加站得住脚,比其推理的所谓真相更加合理。所以杀害林相予的凶手只能是宋昭彰或者另有其人,而不可能是我。
何冠男却说:“我说过,那天她在休息。她和丈夫约了林相予前往酒店。”
我强调道:“可是这张照片证明了那男孩的母亲……”
何冠男掷地有声地打断我说:“照片是合成的,贺先生。你看看镜子里的倒影。”
我惊讶不已,仔细看了看照片。
那照片是我在丽晶酒店被警察抓捕时拍的,走廊上站着许多围观人群,其中就有宋玉添的母亲。
但是照片中,走廊上挂着一面镜子,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看热闹的人员虚像,杜若楠所站的位置本应该出现在镜子里,可是镜子里竟然没有。
我再次震惊,感觉被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大律师给耍了。只是这次我没有恼怒,有的只是心悦诚服。
她波澜不惊地问我:“告诉我,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你想说服法官,你是无辜的吗?如果你想的话,那么就承认你杀了林相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