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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鬼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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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莫染瞬间清醒过来,抓紧了腰侧的匕首。
难不成这宅子真的闹鬼?或者,是装神弄鬼的人?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得揪出来才行。
连番巨变之后,一般的魑魅魍魉已经没法吓到她了。
毕竟……裴莫染抬手轻轻按着心口,对普通人来说,她也已经变成了妖物啊。
丑时正刻,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候。天幕下阴云密布,夜色浓重如同泼墨。
然而平康坊里多豪商巨富,总有那么几处舞榭歌台,挂着彻夜长明的灯笼。
那些灯笼虽然遥远而微弱,以裴莫染现在的感官敏锐度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她眨了眨眼,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探查起这座荒废已久的宅院。
不知什么时候,女子的哭声停了。
冷冷清清的庭院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墙壁上那个凭空出现的“冤”字。
裴莫染凝神感受着庭院中的气息,确认安全之后,捡了根棍子,拨开丛生的荆棘,凑上前去,近距离地观察着那个字。
遒劲而斑驳的一笔一划,居然在黑暗之中微微发亮,恍若流萤之光……
裴莫染忍不住伸手触摸着“冤”字的宝盖,竟沾上了一撮细碎粉末。她搓了搓手指,指头也染上了莹润的光泽。
忽然觉得有点儿眼熟。那质地,很像是荧石。
那种石头会在夜里发出淡绿色的荧光,她在洛阳的地下密道里见过——墨门天书阁的照壁荧灯,似乎就是用荧石制作的。
这个大字,难道是用荧石粉末写出来的吗?
她又上手戳了戳,有了一个更意外的发现。
那些荧石粉末并非浮于表面,而是被砌进墙里的。即便是多年日晒雨淋,这个“冤”字也不会轻易磨灭。
究竟是什么人,要通过如此奇异的方式陈述冤情?
这处废宅久无人烟,如果不是她误打误撞躲进来避祸,再刻骨铭心的旧怨,也许永远都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等等。
那个字的写法,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呜呜……呜……”
没等她理清思绪,春夜的风就带着料峭寒意扑面而来。由远及近,她又听见了那种哭声。
悲悲戚戚,哀伤欲绝,听得她心神动摇,差点被拖入情绪的深渊之中。
“别哭了!”
裴莫染脱口而出的话语,在空空荡荡的庭院里激起一丝轻微的回音。
但哭声不曾止歇。
可是,她几乎已经把废宅转了个遍,哪有半点活人气息!
裴莫染握紧匕首,绷紧了后背。她已经面对过太多明晃晃的恶意,但这样毫无来由的诡异局面,还是让她心里一阵发毛。
冷静,冷静。
裴莫染自我安慰着,定了定神,侧耳倾听,努力分辨哭声传来的方向。
似乎来自那边的房间。
裴莫染轻手轻脚摸到门边,里头的女子似乎没有察觉到来人,还是断断续续哭泣着。
她飞起一脚踢开门扇,闯了进去——
就在那个瞬间,哭声停了,但屋里空无一人。
裴莫染脸色煞白。
这房间的墙角,还堆着一些干枯的茅草,正是她此前睡觉的地方。那房间的地面灰尘厚重,可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再没有别的痕迹了。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魂吗……
裴莫染望着混沌的虚空,怔怔出神,而后低声呢喃:“如果你真是鬼魂,见到爹爹他们,记得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想他们。”
“让他们,也来梦里见见我……”
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双臂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又一阵风吹过,轻轻掩上了房门。
她太累了,不一会儿就困得意识昏沉。可是在失去感知的边缘,忽然又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裴莫染猛地抬头——那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与屋架露明的蜀地建筑不同,她身处的这间屋宇,顶上做了一层密实的方格天花板 。那个地方,的确可以藏人。
裴莫染没有犹豫,展动身形,纵身跃起,落在了梁枋上。
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鸡鸣,曙色渐渐透过窗棂,漫进屋里。她循着声源,在梁枋上缓缓摸索,终于发现了天花板上一处活动的暗格。
裴莫染抬手,用力一推——
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了三支暗箭!
好危险的机关!
但裴莫染的身手已今非昔比,她随着箭矢破风之声仰面倒了下去,在即将坠落的瞬间,揽住了旁边的柱子,借力在空中荡了半圈,又稳稳地落回梁枋上。
一番捣鼓之下,她终于打开了通向天花板上方的暗道。刹那间,那诡异的哭泣声也彻底停歇了。
这是……
裴莫染抬头望去,不禁愣住了。
***
天亮了,裴莫染悄无声息地溜出废宅,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才又回到了这里。
她换上夜行衣,找了个能一眼看到暮雨台北窗的位置,一边啃包子,一边默默等待。
好在没有等太久。
掩掩黄昏后,寂寂人定初。赏遥房间里的烛火摇摇晃晃地灭了,然后,窗檐下多了一盏灯笼。
一阵风无声无息地掠过暗巷,吹进赏遥的窗口。
今天房里倒是没有别人,裴莫染稍微松了口气。她望着赏遥,一句“阿遥姐姐”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她们好像站得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
赏遥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打破了沉默:“太子还会在长安驻留三日,似乎想通过张楚矜找什么东西。这与你调查的事情有关吗?”
“他们有没有提到‘红货’一类的词?”裴莫染问道。
“有。”
“那应该错不了。”裴莫染向赏遥简要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
赏遥回忆着酒宴上听到的密谈和醉话,从中梳理有用的信息,“听他们的意思,那批红货一共三十箱,几乎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运出长安。”
“我也这么觉得。”裴莫染道,“但太子让张楚矜去调查,恐怕是找错人了。”
“那么,是他监守自盗?”
裴莫染想了想,缓缓道:“我不确定张楚矜参与多深,但他父亲张饶肯定知道内情,只可惜被人毒哑了。”
“是谁下的手?”赏遥问道。
“应该就是朱曜芳,他的续弦。是被张楚矜从行云舫带回留守府的。”
“就是你从前同我说过的那位前朝寿昌公主吧?”
“对。现在想想,朱曜芳进入西京留守府根本就是精心策划。她在行云舫里的地位,或许比我想象中更高。”
“嗯……”赏遥陷入了沉思。
说到这里,裴莫染忽然想起,现在的暮雨台,不就是行云舫吗?
“我白天又去了一趟留守府,潜进了朱曜芳的房间,却并未找到解药,我怀疑她还有别的住处。你在暮雨台见过她吗?”
“或许吧。她长什么样子?”赏遥问道。
“唔……”
裴莫染皱起眉头回忆,搜肠刮肚地描述起来。
赏遥移步窗边,借着檐下灯笼的微光,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草草勾勒了几笔。
“就是她。”裴莫染很肯定。
赏遥笔下的那幅粗疏的人像画得并不写实,却十分得其神韵。
“这样说来,她在暮雨台应该是有个住处,但那边一般人过不去。”赏遥说道。
察觉到裴莫染的目光,赏遥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别轻举妄动,还有时间,我再想办法。”
“多谢。”裴莫染轻声道,眼眸明亮如星。
“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赏遥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倒是你……找到那批红货之后,有想过怎么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