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界屋》天因

4、三

　　“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听一场工作介绍会而打扮得这样隆重。”惊湖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每看一次就叹息一次，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忧郁过。
　　青林亦步亦趋地跟在惊湖后面，时不时地拽一下过大的袖子，还要注意走路时不会踩到前摆。
　　“这是哪个朝代的衣服？怎么这么怪异？”在第十次回头，并第十次叹气后，惊湖索性不走了，他半弯下腰，扯了扯青林腰上的带子。
　　青林将宽大的袖子甩起来搭在手臂上，一脸认真地说：“我记得我还活着的时候，最正式的服装就是这样的……哦当然，可能它们实际的样子和我的记忆有一点偏差，但大致上应该没错，只是……”他懊恼地扁起嘴，“这样长的袖子和衣摆，人们要怎么工作啊？”
　　“所以我才说你没必要这样啊，”惊湖说，“而且，比起这一套层层叠叠的东西，燕尾服不也是正式的服装吗？”
　　“你想看我穿燕尾服？我可以变出来的哦。”青林老实地说。
　　惊湖在脑海里稍微假想了一下，就立刻换上敬谢不敏的表情。
　　他后退了两步，摇着手说：“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青林沮丧地垂下头，“我只是想在工作第一天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惊湖拍拍他的肩，“相信我，就穿你平时穿的衣服就行了，没人会因为穿得不够华丽而怀疑你的热情和态度。”
　　“白衬衣和牛仔裤？”
　　“嗯，那样也更方便做事情，不是吗？”
　　惊湖努力调整脸部神经，让自己看起来更具说服力，半分钟后，他成功了，青林变回了平时的模样，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他们在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来到约定的地点，第一区，曾经埋过三个步兵四个骑兵的地方。
　　燕久已经到了，他站在庭院中最大一间房的门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大大的“壹”字。
　　他身边还有个人。
　　惊湖注意到那不是夜新。
　　虽然他们距离还有点远，他的视力也不算好，但燕久身边的人没有夜新那么高，身材也不如夜新健硕。
　　不，严格地说，他甚至有些虚弱，披着宽大的白色斗篷，缩着手，斗篷的大帽沿挡住了他整张脸，看上去就像个穿了衣服的透明人。
　　惊湖带着青林走近燕久，让自己的视线尽可能地全部落在燕久身上，不要去打量陌生人，这样显得礼貌一些。
　　可青林管不了那么多，他大大咧咧地向燕久打招呼，又大大咧咧地盯着斗篷人看。
　　“你好，你是谁啊？这么热的天，你还戴斗篷做什么？”青林歪着头把斗篷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燕久笑道：“我来介绍，这两位是青林和惊湖，这是小巴，小巴是第一位和我签约的员工，你们今后就是同事了。”
　　“同事？”惊湖想起燕久手腕上最后那个图案，“我以为第一个和你签约的是夜新。”
　　“夜新和我是合作关系，我和他不需要签和约。”燕久说。
　　惊湖却在心里吐槽——合作？夜新明明说你是老板。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先进第一区吧，我会详细地介绍工作情况和内容。”燕久拍了拍手，还冲青林眨了眨眼，“不可以开小差哦。”
　　青林刚伸出手，正想碰一下小巴的斗篷，被燕久这么一看，忙窜到惊湖身后去。
　　燕久打开第一区的门，一行人（？）鱼贯而入，当走在最后的青林踏进去以后，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门内一片黑暗。
　　青林点亮鬼火，绿幽幽的小火苗出现在他双手的食指上，他举着手在惊湖眼前晃，“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恐怖不？”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燕久打开室内照明，惊湖发现他们站在一间教室里。
　　还是那种上大型公开课的阶梯教室。
　　惊湖四下看了看，问燕久，“空间术？”
　　燕久点头，“是的。”
　　“你不怕客人发现？外面看上去最多一百平米的房子，里面居然这么大。”
　　燕久笑道：“到时候他们会被恐惧占据全部身心，吓得什么都顾不上，哪还有空闲思考空间问题？对了，小巴，你的斗篷，”他对小巴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让同事们知道你长什么样。”
　　小巴轻轻摘下斗篷，青林小声地惊呼了一声。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而俊俏的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墨色头发雪色脸颊，一双带有深深双眼皮的眼睛宝石般镶嵌在脸上，鼻子直挺微翘，嘴唇粉白却饱满。
　　他摘下斗篷后看了青林一眼，青林立刻觉得像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魄，只想把他抓过来使劲揉。
　　惊湖咳嗽一声，“青林，我的袖子快烂了。”
　　青林尴尬地放开被他揉成菜干的布料。
　　燕久走到教室讲台上，双手撑在身前，用眼神示意他要讲话了。
　　青林和惊湖不约而同地又有了那种被威慑的感觉，虽然燕久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那么，我开始今天的说明。” 面对六双眼睛，燕久慢慢地开口，“正如我之前对你们说的那样，零界屋是个鬼屋，属于娱乐设施的范畴，它面对客人的区域分成五块，每一区有两个门，一个通关门，一个放弃门。放弃门的位置要在客人刚进的时候告知，以便他们随时离开，而通关门的位置则在区域末端，连接下一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主题，打个比方，第一区的主题是放学后的教室，由小巴主管。零界屋将会成为六界里独一无二的鬼屋，所以我要求每位主管区域的员工一个月换一次该区域的场景布置，毕竟鬼屋这个东西，如果一直是那一套，客人多来几次就不会觉得恐怖了。当然，主管也可以使用相应的法术使自己管辖的区域更有特色，考虑到安全问题，场景布置和法术使用的策划需要提前一周向我汇报，由我来最终决定是否采用，一旦定下来，在实施过程中就不能做丝毫改变。毕竟，我们总不能吓死人，对吧？”
　　青林举手，“那我也是主管吗？我负责什么？”
　　燕久安抚地冲他点点头，“我会说明的。”他调转视线看着惊湖，“第二区我希望由惊湖来负责，主题是医院。一会我会带你们过去看现场。而第三区……”
　　青林紧张又带有兴奋地睁大眼。
　　燕久笑了，“是的，第三区交给你，青林，主题是迷宫，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教你们空间术……我想，你们应该都不会那个法术吧。”
　　大家纷纷点头。
　　“还有一点，”燕久顿了一下，“现在离开门营业日不远了，我这边还没有找到适合第四区和第五区的负责人，所以，虽然对外公开说的是零界屋有五大区域，但事实上恐怕只有前三区能在剪彩完后开放，所以在我找到其他员工之前，你们要保证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类通过前三区。第一区，小巴，我希望你能将70%的客人淘汰出放弃门，第二区，惊湖，尽可能地将那30%的客人‘赶出去’，如果我们运气不好，遇到胆大如牛的客人……第三区，青林，千万别让他走出你的地盘。”
　　青林点头如捣蒜，“那我可以去看看第三区吗？”
　　“当然，”燕久走下讲台，在黑板旁边虚划了一下，墙壁上立刻出现一扇小门，“五大区域是前后相通的，这边走，我们先去第二区。”
　　青林和惊湖跟上他，小巴默默地走在最后面。
　　“小巴，你也要来吗？”燕久回头问。
　　小巴温顺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通关门的后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昏暗而潮湿，墙壁上点着油灯，燕久解释，“这也是空间术做出来的。”
　　青林好奇地到处乱摸，不住地惊叹，“和真的一样！太神奇了！”
　　惊湖撇嘴道：“少见多怪。”
　　走了约五分钟，走廊尽头出现亮光，他们进入第二区的范围。
　　和第一区几乎一模一样的庭院建筑，唯一不同的是房门上面的匾额上写着一个“贰”字。
　　燕久带着他的员工从正门进去参观完第二区，又从通关门连接的走廊走到第三区，青林一路上像个参加春游的孩子一样，对什么都觉得新奇。
　　惊湖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偶尔开口，也只是向燕久询问第四第五区的大概位置。
　　他发现前三区彼此的距离都差不多，从位置来看，应该是和第四第五区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角形。
　　如果他的记忆力没出错，燕久办公室的位置应该在五角外面，青林的家则在五角正中。
　　是巧合还是故意？
　　另外，惊湖还发现小巴一到室外就会戴上斗篷，说明他可能不喜欢，甚至是害怕阳光，这样稍微一推算，对于他的种族属性就有了个大致概念。
　　只是燕久和夜新的身份还是个谜。
　　双手揣在裤兜里，惊湖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向青林详细介绍第三区的燕久。
　　前两区他都没介绍得这么仔细。
　　再看青林，半透明的脸上红光大放，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笑容一直挂在嘴角。
　　好像很高兴啊……惊湖想，那个笨蛋，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信任他……
　　就在这时，青林转过身，嘴巴笑成一个倒梯形，“惊湖惊湖！燕久说我可以在第三区后面的空地种西瓜！”
　　惊湖挑了挑眉毛。
　　……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