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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还是这样 ...

  •   周涉川坐在鎏金的轿中。

      前后有卤簿鼓吹,象、马、牛等混在队伍中,或骑或驱,几万仪仗军簇拥着中心的华轿。

      乐声时而恢宏,时而欢快,不过几乎被铺天盖地的民众夹道之声给淹没。

      周涉川抬手掀开珠帘,桑落快走了几步凑了上去,轻声道:“殿下,怎么了?”
      “我睡一会儿。”

      桑落捂唇轻笑了一下,“殿下放心睡吧,等到了清寂寺,我自会叫您的。”

      太子问天,这原本是每年大胤最盛大的日子。

      而自从周涉川入了羽国,被界阵封锁了六年,大胤人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热闹的时候。

      百姓提早一夜便在附近占好位置,前排挤进去的画师,提笔画下殿下站在百丈高台上的姿容。

      小商小贩提着篮子穿梭在行人中卖糖,卖甜水,还不会走的奶娃娃也要被家人抱过来,指望着沐浴到殿下的神辉。

      因为问天后,太子殿下会进行诸神赐福。

      这种只有在战场上才会使用的神迹,这一日,会无条件的照耀在所有人的身上。

      周涉川要先到清寂寺沐浴焚香,禁水禁食,诵读经法。

      今年犹为热闹,连清寂寺都被围的水泄不通,仪仗队几乎快要穿行不过去,孩子骑在父母的脖颈上,童音稚嫩,招臂摇手,“殿下…殿下…”

      不少人哭天喊地,使劲的往前挤,不知道是真的崇敬太子殿下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周涉川双眼微睁,坐直了身体,槐夏和桑落一左一右的同轿子随行,槐夏蹙了蹙眉,“殿下,要不要让厉荣去处理一下。”

      “无妨。”周涉川抬起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翠玉珠串做的轿帘。

      这是羽国的产物,大胤或任何一个地方,都产不出如此洁净无暇的碧玉。

      周涉川侧过头,从珠帘中的缝隙望去,仪仗队中,不乏有羽族,甚至不少都是半大的孩子。

      被剪了羽后,再飞不高,脚腕被系着链子,锁在车架上,随着车架的移动一同缓慢的飞着,将山茶花的花瓣从空中扬下去。

      一瓣红色的山茶顺着珠帘飘落,周涉川勾了勾手,它便直接滑入,落到了他的掌心,随手松开后,它便在手中湮灭成了粉末,化成了一阵红色的旋风。

      “殿下请。”
      护持将周涉川引入寺中,早早准备了备好的蒲团和经书被掸去了灰尘,摆放在正厅的中央。

      厉荣手握在剑柄上,倒退着入内,将门一道一道的关紧。

      周涉川打了一个哈欠,苍白的面容透出些许病态,脖颈和手腕都过分纤弱,仿佛一个存在于那里,便会吸食周遭人血液的孱弱病鬼。

      他向身后扫了一眼,厉荣便将那几个僧人请了出去。

      周涉川俯身拎起了经书,随意翻了翻,口中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笑。

      无人能解其意。

      周涉川自醒来后,说不上是哪里变的不对,总之给人一种尤为陌生的感觉。

      厉荣曾私自的去牢中审了费岐好几次,想知道殿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他相见之后,殿下就晕了那么久,可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他就只会说一句话。

      “我是为了救殿下。”

      周涉川跪坐在蒲团上,开始诵读一册又一册的经书。

      如同天际异域的模糊低语从他的口中吐出,不知为何,那种过分神圣,神圣的过了头的感觉,如同鬼祟一般盘踞在众人的心里。

      神圣到过了头,连一丝人的特征都难以找寻,他行走坐卧,打哈欠,饮茶食宿,都诡异的如同是一个在学习着人类的异端。

      一册一册的经书被他翻过,他就如同不知疲累的机械,在不停的转动,周涉川又诵完了一册,厉荣为他将衣袖挽起,露出一只皓腕,没有停顿,行云流水一般的将稍后要焚烧的经文抄完,日头即将垂落时,周涉川就站起了身。

      玄隐法师带领众僧跟在身后,仪仗的队伍又变得更加的长。

      “殿下,请。”

      终是到了天坛,周涉川被众僧围在中央,登上了高台。

      大钟撞起,一声悠长的嗡鸣声响彻寰宇,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问天。”

      仪官高喊三声后,周涉川已经变的渺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他将抄好的经文扔进了巨鼎中,没有几瞬,便出现了一道青色的烟,缠绕在周涉川的身后,化成了衣带的模样,像极了传说中的羽衣。

      周涉川浅浅的呼吸了两下,双指伸出,从额间点过,白金色的光从他周身慢慢散出,第一次参与问天的小僧站在下面,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
      “嘘…”

      无人敢再说话,唯有周涉川的问神之音回荡在整个天坛,似是梵语,让人听不清他在念什么,那光屏隔出了人间与神迹的界限,祷词结束,周涉川屏了屏息,俯身而跪,声音清正道:“风兮,大华之脉,雨兮,滨河之源,曰:风调雨顺,天何示像。”

      头顶一片晴明,并无半天变化,周涉川眉心动了动,继续道:“民兮,载舟之基,士兮,行进之力,曰:社稷无忧,天何示像。”

      一项一项问下去,周涉川头上的汗水都快要将发冠打湿了。

      问天极度耗费体力,年年都如此,周涉川跪地的身躯却无任何摇晃,上身笔直地跪在那处。

      终于问到了最后一项,“战兮,守疆之成,将兮,盖世之功,曰:区宇一清,天何示像。”

      一道惊雷劈下,阶下之人皆震动,宫城内,洪熙帝也微拧了拧眉抬起了头,周涉川的身形仍旧挺直,不顾指间的颤动,安静的等着,不多时,又劈下了第二道惊雷。

      惊雷两声,往年并无此种事,周涉川眯起了眼睛,垂眸望去,底下人头攒动,一个又一个看不清的面孔露出或惊诧或震颤的表情。

      最后一项便是问战,问将,惊雷两声,战事不吉,将士不吉。

      周涉川摇晃着站了起来,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把厉荣叫到了身侧,眯眼道:“池渊可曾被处决?”

      厉荣愣了一下,摇头低声道:“他被送到了提尔提河战区,在明威将军的营里。”

      周涉川眉心蹙了蹙,缓声道:“他去那儿做什么?”

      厉荣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殿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提尔提河沿岸。

      这日撞见了洛朝的一队斥候,几乎全都活捉了,把池渊放出去以后,基本就不需要旁人怎么费力,他自会扑上去像恶犬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解决。

      只不过池渊的身上也被砍出了一道一道可怖的伤痕,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在一起,一滴滴的顺着手臂往下滴落。

      “脏死了。”校尉嫌恶的拎着链子,把池渊往回牵,来不及给他细细清洗,直接在草垛上头滚一滚,几瓢冷水下去,池渊的脸颊就被冻的发红,哆哆嗦嗦着抱紧自己的身体。

      他挠着脖颈上的项圈,嘴唇一张一合,扭了扭脖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校尉的腿。

      “痒。”
      “痒是吧。”校尉抬脚把池渊踢倒,“痒?痒?”他抬脚踩在池渊的脖颈上来回的碾压了数回,俯身问道:“还痒不痒了?”

      池渊的脖颈处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肉,长好后和项圈粘在了一起的皮肉,被他粗暴的碾压给撕裂开。

      池渊的眼睛红红的,爬在地上不吭声。
      “走。”
      校尉直接把池渊牵了出去,被风一激过,皮肤上的水很快就吹干了,衣服却还湿答答的。

      他索性直接就扒了池渊身上的衣服,让他赤足继续往前走。

      池渊呆呆地被送进了一顶最高最大的营帐,刚迈进去就忍不住的转身要逃。

      里头的男人抓住他身上的链子,把他重新按倒在地上。

      池渊哆嗦着摇头,很少见他这样怕过什么。

      男人在他的脖颈处深深一嗅,那股涌动起的异香便全都被吸入了鼻中。

      “池统领,你好香。”

      男人是明威将军,年逾四十还没有后代,传说中他是个天阉,不过极少人知道,他不过就是好男色而已。

      营帐里传出些模糊的声音,守在帐外的士兵相互对视了几眼,透过时不时被风吹起的帐帘,眼睛如同趋光的飞蚊一般,循着烛火,瞥见里头的几点风光。

      池渊的绰约风姿,在六年以前,无人能及。

      他是高悬在韧都城上的那颗将星,是太子爱重的宠臣,是被所有少男少女们刻在心头的朱砂痣。

      不过是有次为了救太子殿下,被一剑划伤了膝盖,竟然得到了不拜王侯,不跪公卿的特权。

      他从脊背到膝盖都挺的太直了。

      在这层层叠叠,权势如山一般,上层向下层倾轧,下层向更下层倾轧的王朝,池渊始终如此,像是一道剑,在这山峦上劈开了一道缺口。

      如今肆意凌辱他,品尝他,打量他,唾骂他的人,在过去的日子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望其项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笔直的站在一群躬下了脊背,模糊眉眼的人群中。

      池渊的容貌太盛,近乎妖冶。

      如今那副含泪瑟缩后吃痛的模样,就如同是一场甜腻的风暴。

      他的嗓音也变的青涩而纯白,好似除了痛楚以外什么都不曾染过。

      听不到愤怒,也听不到脊骨折断的声响,只有生生婉转哀求,太像一条软骨头的狗。

      他被扔出来的时候,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污浊,而那些和敌人用刀枪剑戟砍劈相比,根本不能算重的伤痕,也在慢慢的恢复着。

      他躺在地上,表情呆滞而瑟缩,而身上却很快就没了任何的伤口。

      这副景象,半年内众人已经看过了太多次了,却还是觉得可怖。

      一个人如果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哪怕内脏都被烧灼,过个一时半刻又会慢慢的长出来,如此真的还能算人吗?

      校尉将池渊从地上拖起来,把他往笼中驱赶,池渊一步三回头,口中小声地嘟囔,“肉…”

      又是两个日夜未进食水,刚才明明那个丑八怪答应他,只要他听话,一会儿就给他吃肉的。

      池渊呜咽出声,不肯回笼子,不管那校尉怎么踢打他,都用手紧紧的抓着笼边,哭道:“肉…肉…”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校尉抓起他的额头,狠狠地往笼子上撞,池渊被撞的头晕目眩,趁着他还没恢复清醒,校尉直接把他塞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笼门。

      池渊醒来的时候,周遭已经空无一人了。

      身下凸起的石头硌的身体满是青紫,池渊慢慢的换了个姿势,又用双膝挨着笼底,微微的直起了身体。

      “汪…汪汪汪…”

      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只要这么叫,就能得到吃的,后来他们觉得不新鲜了,无论池渊怎么叫都不给他了。

      不过饿急了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叫一叫。

      没有人过来。

      池渊抓在笼子上的手慢慢的滑了下去,舔了舔嘴唇以后,又把前几日藏起的骨头抱了出来,把本来就嗦的光可鉴人的骨棒舔的越来越光滑。

      舔了一会儿,他就放下了,在笼子里来回的蹭着翅膀上的血痂,把凌乱的羽毛一根一根的梳顺。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池渊吓了一跳,而后就躲到了笼子角落,捂着头躲着,偷偷的往外看。

      那道影子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他温润如玉的眉眼,像是上一世才得以见过的月光。

      纤弱的指尖慢慢的伸出,朝着笼子里伸出了手。

      池渊透过指缝眨了眨眼,几乎在看清他的一瞬间就放下了戒备。

      犹豫了几下,慢慢的把头凑了过去,搁在了那人的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蹭完以后移开了头,看到他的手指上多了几道血污,大概是刚从自己的头上流下来的。

      池渊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把舌头凑了过去,一下一下的舔着,很快就把血迹舔的干干净净,然后朝着那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殿下,世子在那边等您。”厉荣从周涉川身后走来,目不斜视的垂眸禀告。
      “嗯。”

      周涉川应了一身,却没有要迈步的意思。

      半晌后,他抬手解下了身上的鹤氅,从笼子的缝隙中递了出去,池渊没敢动,头低下又抬起,确认了三次,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柔软的缎面让他的手摸着都觉得发痒,池渊把它抱在怀里,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表情看着周涉川。

      在他转过身去时,着急的用手一下一下的挠着笼子,口中发出了类似小兽急着等食时的嘤咛。

      “嗯…嗯…”

      周涉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池渊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指甲不停的挠着笼子,用力到两片指甲直接从指甲上脱落。

      “川。”他最后还是从口中挤出了这个字。
      周涉川惊诧的望着他。
      池渊本该不记得任何人了。

      一年多以前,大胤忽然出现了一号人,自称是另一位古神的后裔,与大胤并非同宗同源。

      由相国引见后,直接面见天子,称他们有办法可以解决大胤的燃眉之急。

      换言之,他们有办法进入羽国。

      洪熙帝对羽国的图谋没有一日停歇过,即便有臣子谏言,认为此人面相不善,来意不明,洪熙帝还是许给了他爵位,封为了神威侯。

      而后数千异邦人陆陆续续进入了大胤,被收纳成为了神威军,平素只听神威侯一人的号令,在韧都之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神威军的大牢里所动的私刑,骇人听闻,闻所未见。

      传言中,任何人进去,等再出来时,都会变的和从前判若两人。

      哪管你是桀骜不驯还是狂放不羁,只要进了那所州宣牢,再出来时,都会成为只懂的听从命令的人偶。

      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人性,只会机械的执行命令,哪怕是要他去死,也会干脆利落的用剑插进自己的胸口。

      没有人想得罪神威军,得罪这群不得不与之谋皮的虎。

      在羽国时,周涉川几次三番的想把池渊给杀掉,却始终做不成。

      连周止戈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记得出发之前,神威侯用那种似乎可以洞悉一切,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说,“池渊有大用,皇帝陛下已经答应把他给了我,殿帅若是找到他,可切勿念旧情。”

      池渊刚回到大胤,便被送入了州宣牢。

      整整三天三夜,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了军帅池渊,只剩下一个在战场上做肉盾的狗。

      池渊还在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抓着那个打不开的牢笼。

      “川…川…”
      他太急迫了。
      像是不这般做,就会失去些什么。

      周止戈久等不到,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遥遥的望见周涉川正站在池渊的笼子前,眸光闪烁了一下。

      他手中有钥匙。

      或者可以说,这整个军营里,但凡是品级高些的,人手一把。

      每个人都能把他放出来逗弄磋磨一番,再关回去。

      池渊的身体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神威军把他变成了不死不灭的恶鬼。

      此等用常理不能解释的事,每一日都在池渊的身上发生着。

      和之前那些人偶不同,池渊还有自己的意识。

      饿了知道要吃的,身上沾了血知道要洗,谁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他就巴巴的凑上去,围着人家脚边打转。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周止戈沉默的将笼子打开,而后就站到了一边。

      池渊飞快的爬出来,像恶犬出栏一样,狗刨式的爬到了周涉川的身下,嘴巴咧的像要裂开一样。

      他凑到周涉川的脚边细细的嗅了几下,像是在分辨着他的气味,头一扭又撞上了厉荣,池渊瘪了瘪嘴,嫌弃的又退回到了周涉川的那边。

      他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的舔着自己的爪子,自认为舔的干干净净以后,抬手抓住了周涉川的衣角。

      “殿下…”周止戈刚要开口说什么,周涉川便抬起了手打断了他,低着头安静的看着池渊的模样。

      池渊仰着头,像是找不到家的小狗终于回到了主人的身边,看着周涉川,像是仰头见神祇。

      “阿川…”

      周涉川轻轻扫了扫衣摆,把他的指尖扫落,池渊怕怕的看了看手心,犹豫的想要重新伸手抓住,却又不敢。

      厉荣蹙了蹙眉,往前走了一步,“殿下,夜深露重,您先和世子去营帐吧,我来处理。”

      池渊竟然听懂了,恶狠狠的盯着厉荣,朝他发出了威胁的那种呼噜声,眸子转向周涉川时,又露出了乖巧的眼神,好似连瞳孔都一下子变的更圆润了,显得有些刻意的懵懂。

      “还是这样。”
      周涉川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而后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了身,厉荣挡着池渊,周止戈抬手拎起链子,想要把池渊重新拉回去。

      他竟然哭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挂在脸颊,哀求的看着周止戈。

      “不要…不要抓我…”

      他一遍一遍的往周涉川那边爬去,手指在地上留下了数道血痕,脖颈也被项圈勒的无法呼吸。

      刻于内侧的咒,更是一刻不停的烧灼着他的脖颈,为了使他驯服,他们做了能做的所有。

      “阿川…阿川…”

      池渊匍匐在地上,哪怕再用的去挣脱,却还是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涉川走远。

      他抽噎着,又偏头看向了周止戈。

      “求…求求你,求…求求…”

      池渊伸手去抓周止戈紧紧攥着锁链的手,一根一根的将它掰开,又边掰着边瑟缩着。

      不敢用力,也不敢起身,跪在那里仰着头哀求。

      厉荣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把他的半个身子踹回了笼子里。

      池渊咳嗽了几下,又爬了出来,望着周涉川的背影呆呆道:“师兄,阿川也…不要我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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