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勇闯噩梦世界》斗篷帽

79、沉眠古堡（完）

　　恶龙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将沉睡的公主捧起来，就好像它捧起来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那双赤色的竖瞳才转向齐飞璇：“你就是来挑战我的勇者吗？一个半大小姑娘？”

　　龙的声音磁性又慵懒，让人联想到贵气的中年帅哥。

　　“是。”龙的质疑并没有让齐飞璇退缩，她目光坚定，又将剑指向龙，“放了公主。”

　　龙眯起眼睛，用另一只爪子轻轻抚摸着公主的发丝：“要是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她愿意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不让她醒过来，而是让她一直陷在梦境里呢？”

　　龙开始绕着齐飞璇和慕曦行转圈，但它的目光一次也没有落在慕曦行身上，始终都注视着齐飞璇，和她手握的那把勇者之剑：“要是是公主自己不愿意醒来呢？”

　　“她为什么会不愿意醒来？”齐飞璇问它。

　　“因为这里什么都有啊。”龙低沉地笑起来，“你知道吗？国王的国家不再富裕了，百姓不再拥护皇室，所以国王才不得不放弃这座城堡，跑到其他地方去逍遥了。国王尚且如此，何况只是公主？只有在梦里，公主才能继续当金枝玉叶，我深爱着公主，所以才愿意一直给她造梦。”

　　“不对！”齐飞璇的视线也始终锁定在龙身上，随着它的移动不断转身，“公主怎么会喜欢城堡里的一切？公主喜欢的不是吟游诗人吗？如果她当真喜爱公主身份，为什么不爱上一位王子呢？”

　　龙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

　　慕曦行站在她们中间，看看举着勇者之剑的齐飞璇，又看看捧着公主的龙，忽然明白了什么。

　　“请仔细阅读规则里关于公主和恶龙的信息，你们想得到的答案就在其中。”

　　“公主没有影子。”

　　“公主不喜欢吟游诗人。”

　　“恶龙没有抓走公主。”

　　“婴儿是公主的姐妹。”

　　“恶龙深爱着公主。”

　　她怎么才把一切联系起来呢？

　　齐飞璇继续说：“你没有发现吗？不，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龙看了一眼躺在手里的公主：“是吗？明白了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你想要救公主，成为勇者，我们不就只有决一死战吗？”

　　齐飞璇笑起来。

　　“不对，我的梦想是成为勇者，成为勇者需要拯救公主，但并不一定要杀死恶龙。”

　　“哦？那是什么意思？”龙低下头，凑近齐飞璇，“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举手投降？主动把公主交给你？小姑娘，你也太傲慢了吧。”

　　“我傲慢吗？”齐飞璇直视它的眼眸，“或许吧。也许你说得对，我们得决一死战。”

　　“那就来吧！”龙把公主放在柔软地沙发上，转头开始扇动翅膀。

　　空气变为利刃，无情地切断了齐飞璇飞扬的长发。

　　但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齐飞璇也开始操纵空气，挡开了飞过来的利刃。

　　她踏着气流跳起来，举着剑刺向恶龙。

　　龙问她：“你以为这把剑能把我怎么样吗？你的剑尖裹着石头，你根本就没把剑拔出来，你做不了勇者的！”

　　陷进石头里的剑尖刺在龙的鳞片上，连个小口子都划不开。

　　“不对！”齐飞璇用力将剑往下刺，“不管有没有勇者之剑，我都是勇者！”

　　龙用尾巴把她挥开，齐飞璇将周围的空气铸成墙，生生接下了这一招，没有被它打飞，但手里的勇者之剑却因为这一下撞到了墙上。

　　“没有勇者之剑，你以为自己会是我的对手吗？”龙飞到半空，试图把身上的齐飞璇甩下去。

　　“为什么不会？对付你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勇者之剑。”齐飞璇死死趴在它身上，就是不放手，“拯救公主的最好办法，也从来不是两败俱伤！”

　　“哦？”龙停下动作，扇动着蝙蝠一样的翅膀，“那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齐飞璇还是说：“你不是知道了吗？”

　　它问了她三个问题。

　　那三个任务就是三个问题。

　　婴儿是作为复制品的姐妹，燕尾服管家代表失去人格尊严的下等人，影子国王代表她的父亲。

　　你怎么看待你的复制品？

　　你怎么看待被当成机器甚至是垃圾的“佣人”们？

　　你对你的父亲忠诚吗？哪怕知道他道貌岸然也愿意誓死追随他吗？

　　“齐飞璇！”趴在龙背上的少女大喊，“我不是回答你了吗？”

　　你们是我的好姐妹，我不会容许别人伤害你们。

　　我会利用你们的特性帮助你们，不会害死你们，哪怕害死你们是命令，哪怕害死你们才能成为勇者。

　　必要时，我可以杀死我的父亲。我深知他的丑陋，我并不喜欢与他为伍。

　　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

　　她记不清了。

　　也许是回到古堡的那一刻，也许是零零散散的信纸上的规则在她脑子里疏通了前因后果，也许是看见那个茧，又看见了镜子里自己那张脸的时候。

　　原来她不是齐飞璇，而是卢静悦。

　　如果她是卢静悦，那么公主又是谁呢？

　　公主是她的“影子”，并且是那个被诊断为残缺，曾经被丢弃到泥岭，又凭着顽强意志活下来的齐飞璇。

　　如果公主是齐飞璇，那么恶龙是谁呢？

　　恶龙也是齐飞璇。

　　公主就是恶龙，恶龙就是公主。

　　只有卢静悦才愿意当父亲的乖乖女，在城堡里安安心心当小公主，父亲不让她爱吟游诗人她就不爱，父亲让她去和其他国家的王子相亲她就去。

　　一切都心甘情愿，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样的女孩召唤不出恶龙，更不可能自己变成恶龙。

　　可齐飞璇生来就是恶龙。

　　她是卢静悦被阉割的野心，她是卢静悦不敢发出的怒吼。

　　起先这里是卢静悦一个人的噩梦，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齐飞璇也进来了。

　　第一次见到齐飞璇，卢静悦才明白了，原来她爱的从来不是什么“吟游诗人”，是“吟游诗人”身上的那种自由，跟着“吟游诗人”走，是不是就能过上随心所欲、浪迹天涯的生活呢？

　　她和他的故事原来是最俗套的贵族千金爱上穷书生，她被他所谓的才华和叛逆迷惑了，误以为只要站在他身边，自己也就能够变成那样的人。

　　但这样的故事里，她会获得什么样的结局，也早就有无数人书写过了。她会变成王宝钏，从相府千金变成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当了十八天皇后的悲剧。

　　爱的美梦凋谢了，她还是一直在城堡里等，等有一天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提着剑走进来把她救出去，她等啊等啊，最后发现提着剑走进来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她看见齐飞璇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想变成她，齐飞璇看见她的第一眼也想要变成卢静悦。

　　女巫认为公主是幸福的，她喜欢城堡里的生活，但女巫不知道实质上公主憎恨着这一切，因为公主始终是国王的女儿，一生都被所谓“规矩”压得喘不过气来；公主认为女巫是自由的，喜欢能够使用魔法的生活，但公主不知道，使用魔法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当女巫就要随时准备好被人烧死。

　　意识到这些后，变成女巫的公主选择抽出利剑成为勇者，变成公主的女巫选择化身恶龙。

　　她们见到了彼此，认识了彼此，了解了彼此。

　　两人之间当真是那样你死我活的关系吗？

　　齐飞璇和卢静悦真的只能活一个吗？

　　勇者想要成为勇者，真的只有杀死恶龙这一条路可走吗？

　　在传统叙事里，或许是的。

　　但要是勇者其实是女巫，恶龙就是公主呢？

　　如果是那样……卢静悦想，杀死恶龙反而才是故事的结束吧？公主无法被拯救，女巫也就无法洗白，永远只能活在阴暗的臭水沟。

　　齐飞璇……齐飞璇……

　　卢静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向往着这能够是自己的名字。

　　通过这个名字，她好像看见一个小精灵自由地在空中翻飞，灵动活泼，不拘一格。

　　不像她。

　　卢静悦。

　　叫静的女孩子很多，叫悦的女孩子更多。

　　父亲对她所有的期许，就是做个安静又快乐的摆设。

　　家族的事情就靠哥哥好啦，你就只要好好嫁人，以后相夫教子。

　　那是无数人向往的生活，但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这有多么煎熬。

　　你好像离权利很近，可永远触碰不到，好像能够决定些什么，实质上永远有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推翻你所有的想法。

　　你是我们的小公主。

　　我们会照顾你，所以，你只需要笑。

　　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得听我们的。

　　龙的鳞片很冷，火光映射到它身上也不能使那黑色的鳞片温暖一些。

　　“是这样吗？”龙问她，“你认为这就是更好的选择吗？”

　　“是。”卢静悦回答道，“你放了公主，我丢下勇者之剑，巫女和恶龙本就是一家。”

　　“可你不是巫女呀？”

　　“你也不是恶龙不是吗？”

　　“你会帮我吗？”

　　“会的，但是你也要帮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