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俯首》双粥

2、chapter 2

　　封闭集训的时间时快时慢，唐越海集训的室友仍是陈靖宇，这人白天被教练训了一顿，晚上竟在宿舍找人陪他喝起酒来，唐越海推门而入的那刻闻到了一股子酒精味，下一秒就被乔商拉了过去。

　　乔商跟他是同乡，年龄比他大两岁，他进一队后就属跟乔商关系最好。乔商凑到他耳边道：“他心情不好，刚才一个劲说要退役。”

　　陈靖宇把喝空的易拉罐扔一边：“不就是世界第一嘛，不就是奥运冠军嘛，不就是……”他发现姜珩的冠军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又住了嘴，抽泣道：“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刻薄，既生瑜何生亮啊。”

　　唐越海安慰道：“下午我大概听了一耳朵，齐教练拿姜珩激你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为你好，不用太在意。”

　　陈靖宇忍着泪：“谁想跟他比啊，从我进国家队开始就一直被姜珩压着，他就一冷血无情的恶魔！我好恨他呜呜呜，我真的好恨他，如果没有他，我怎么可能打不出成绩，呜呜呜他好恐怖。”

　　几人面面相觑，对这个喝醉了的酒鬼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时乔商手机振动了下，他拿起来一看：“我靠，意哥说姜队今天要查寝，肯定是齐教练跟他说了，赶紧走赶紧走。”

　　乔商跟剩余两人匆忙离开，唐越海飞快打开窗户，湿冷的风铺天盖地袭来，他把酒瓶扫到一起倒进垃圾桶里放到了阳台，催促着嘴里嘀嘀咕咕的陈靖宇躺到床上，酒鬼躺下阖了眼还在控诉姜珩的罪过——他的存在就是罪过。

　　唐越海环视一周不算干净，但还算整洁的房间，坐到床边，从抽屉里翻出本新拆封的书翻了几页，对面的酒鬼见没人搭理他，逐渐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剩下阳台窗户呼啸的风声。

　　等了十几分钟，姜珩迟迟未来，这时唐越海手机响了下，乔商发了条消息：不查了，苏达说姜珩已经洗漱完躺床上休息了。

　　稍一动脑子就知道这是姜珩借林意之手给他们的警告。这一上一下让唐越海说不清地烦躁，他关了窗户，扫了眼呼呼大睡的陈靖宇，想起数独的那个活动，打开了手机。

　　Victoria十分钟前跟他发了消息，唐越海见他已经开始了任务，也闷头开始计算，两人速度很快，原本唐越海还以为今晚会熬个小夜，结果没一会就结束了。

　　【Victoria】：明天还是晚上？

　　【百川】：嗯，白天不能看手机。

　　【Victoria】：几点。

　　【百川】：正常十点吧，今天是有点特殊情况，室友喝醉了。

　　【Victoria】：。

　　***

　　次日有个篮球训练，场馆很暖和，男队脱得只剩短袖短裤，在场上打得不亦乐乎，姜珩拿到了球，好几人围着去抢球。

　　姜珩找到个空挡将球出其不意扔给了唐越海，后者想也没想地转身直接投篮，篮球从框里落下，队友围着唐越海支哇乱叫欢呼起来。

　　训练完，唐越海找到自己保温杯去喝水，陈靖宇小心翼翼凑过来：“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吧？”唐越海停顿片刻，见陈靖宇眼神越来越惊恐，才回道：“没说什么。”

　　陈靖宇舒口气，掏出手机决定趁着休息时间打把游戏，唐越海提醒：“别玩了。”对方摆摆手，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着，漫不经心道：“教练他们今天开会，姜珩去女队那边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去女队那边了？看来你很有当狗仔的潜力呀？”

　　陈靖宇脖子僵硬下，不敢跟缓步走来的姜珩对视，不过姜珩并没有为难人的意思，只调侃道：“你要是把打游戏这劲头用在打球上，也不至于世界冠军就拿了一个。”

　　陈靖宇一下子就破防了，他也不管游戏里正值生死存亡，熄了屏把手机扔一边，耷拉着脑袋：“哥，你别这样，你还不如直接骂我一顿呢。”

　　虽然喊哥，其实陈靖宇比姜珩大两岁，陈靖宇垂头丧气：“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也行，只要你别生气。”

　　姜珩婉拒：“我对打人不感兴趣，不过我确实有点生气，你昨晚是不是喝酒了？”

　　唐越海察觉到火很有可能会烧自己身上，开口道：“我，我去练球了。”

　　姜珩抬了抬下颌，唐越海立刻转身跑开了，陈靖宇欲哭无泪：“姜队，能不能少罚几圈？”

　　“二十圈。”

　　晚上完成双人任务后，唐越海听着房间里不绝于耳的惨叫，瞥了眼小心翼翼挑脚上水泡的陈靖宇。

　　这时【Victoria】发了条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你室友今天喝酒没？

　　唐越海疑惑地拧眉，回忆起是昨天他提到的这事，便回复：没有啊，不过他今天被罚了跑步。

　　【Victoria】：是吗，因为什么罚的啊？

　　【百川】：因为喝酒……

　　【Victoria】：你们那管得还挺严。

　　【百川】：还好吧，主要是我们队长太凶了。

　　【Victoria】：哦？怎么个凶法？

　　【百川】：就是冷着一张脸……他心情不好没有人敢惹他的。

　　【Victoria】：他对你冷过脸？

　　【百川】：那倒没有。

　　【百川】：他对着别人……要么是笑盈盈的，要么是凶巴巴的，却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唐越海很少跟人在网上聊天，竟自然而然地把平日里积压心头的话倾诉出来了，他靠在墙上，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里闪烁的孤独，或许他能跟这位Victoria成为朋友呢。

　　【百川】：你睡了吗？

　　【百川】：我白天在学校没办法看手机。

　　【百川】：明晚聊。

　　***

　　次日清晨时候，唐越海在食堂碰见姜珩时，对方半掀开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唐越海被他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他穿错衣服了吗，唐越海飞快低头审视了下自己，发现没什么问题才舒口气。

　　上午教练组让女队跟男队切磋一下，比起枯燥沉闷繁重的训练，切磋显得格外有趣，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女队队长程敏和男队队长姜珩站到一起，其他队员按性别分开三米远站定。

　　程敏双手叉腰，眼睛一瞬不眨盯着飞来飞去的羽毛球，在男队员打出界，女队以2：0拿下第一场大比分后调侃：“你们男队行不行啊姜珩？”

　　不得不说作为一起长大、分别在今年奥运女单男单夺冠的发小，程敏是知道姜珩怒点在哪的，下一秒姜珩就对走过来的男队员翻了个白眼，“平时怎么练的？晚上加训。”

　　男队员不敢吱声，默默藏到男队人群后面，程敏露出一口白牙：“温柔点，你可是我们女队里面公认的男神，这么凶吓唬谁啊？”

　　姜珩笑不出来：“我已经很温柔了……陈靖宇！往哪跑呢！下一个你上！”

　　姜珩的胜负欲真不是盖的，哪怕是平常小比赛，他在哪边哪边就得赢，什么爱护女队员、怜惜小队员，对于姜珩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事情。姜珩一脸“你敢输一个试试”的表情，试图开溜的陈靖宇咽口唾沫。

　　教练组考虑到男女身体客观上的差异，为了让比赛更有趣味性，设置了原始比分，给女队让了几个球。想单纯凭力量和体力消耗取胜是不可能的。

　　程敏招招手，一个活力满满的女生蹦蹦跳跳就跑了过来：“敏敏姐！”

　　程敏俯身贴耳跟她嘱咐了几句，拍拍她后背让她上场了，姜珩稍微反思了下自己这个队长是不是太凶了，可没两秒就抛之脑后了。

　　场上陈靖宇一个自杀发球，程敏挑下眉：“他状态……不是很好啊。”

　　姜珩抿下嘴：“也正常，毕竟差一点就能拿到奥运铜牌，下一个四年都不知道在哪了。”

　　程敏眼睛不离羽毛球，见女队员打出个漂亮球，立刻鼓掌叫好，姜珩也跟着鼓掌。

　　身边男队员见姜珩鼓掌，他们也呱呱呱地鼓，正要发球的陈靖宇忍不住喊：“不是！兄弟们！你们哪边的？”

　　林意双手做出个喇叭形状：“哪边赢我们哪边的，你可加把劲吧！”

　　程敏哈哈大笑，对着冷脸的姜珩说：“来我们女队当副队长吧。”

　　姜珩懒得搭理她，扭过头去找人，视线一下子跟唐越海撞上，他勾下手，唐越海左右看看，周围人都在跟陈靖宇喊话，这才意识到姜珩就是在唤他，小跑着过来了，他眨巴着眼：“第三局我上吗？”

　　姜珩点点头，沟通到此结束。

　　程敏侧过身瞅了姜珩一眼，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哟”，被姜珩瞪了一眼后才站直了身体，奇怪了，难得见姜珩这么沉默，不说战术不说鼓励……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

　　唐越海上场后程敏一把拽过来林意，克制不住好奇地问：“姜珩跟那个……唐越海什么情况啊？”

　　林意：“他俩咋了？”

　　姜珩：“我还在呢，就开始八卦了？”

　　程敏对得起她名字里的“敏”字，赛场上敏捷，赛场下敏锐，她言简意赅：“那我直接问你，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小孩啊？”

　　姜珩：“怎么不搭理了？我觉得我跟小海很默契啊，一个眼神就够了，至于说一大通话啊？”

　　林意左臂抬高小臂压在程敏肩膀上，姜珩见不得三个人友谊两个人亲密，一歪头倚到程敏身上，见程敏不耐烦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坦诚说：“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对他，男队这边大都是些给点阳光就灿烂、猫嫌狗厌的小孩，对待小队员当然要有队长的威严……”

　　唐越海用羽毛球将球网另一侧的羽毛球勾过来，往场边看了一眼，男队女队都在鼓掌加油，只有三个仿佛误入场景的闲人无动于衷。

　　姜珩站直身：“而咱们这些差不多同龄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怎么都行，小海吧，一方面他比我们小很多，想呵护他，另一方面呢，我能感知到以他的成长速度，未来势必会跟我形成竞争关系，有点说不清，只能把他单独摘出来放在一个隔间，现在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呢。”

　　程敏直觉事情并不是姜珩说的这样，姜珩是一个能跟竞争对手上了赛场兵刃相接、下了赛场推心置腹的人，不过她还是面不改色听完了这番大概率编出来的长篇大论，随后把一旁林意推开吐槽：“你们男人事也太多了，又不是谈恋爱，至于整这么复杂的情绪吗？”

　　林意听不下去：“诶，你说他就说他，干嘛连带我一块骂啊？”

　　姜珩跟程敏互怼惯了，也不在意这吐槽，注视着场上唐越海连续追分，胳膊肘撞了撞程敏：“这局我们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