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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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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礼航,你怎么了?”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很新奇,从来都是何礼航问我怎么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何礼航转过头看我,满脸惊讶。这个时候,我才看见他的脸变成什么样子。额角有乌青,嘴角有血渍,头发乱七八糟的。他整个人被厚重的羽绒服包围住,露出来的一颗头是那么潦草。
他有些不可置信:“赵只……你怎么在这?”
“去医院,现在去。”我说,几乎是以一种命令的语气。
他向我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你等等,我先回一下老师的消息。刚刚打电话没回,他们可能有些着急。”
我把何礼航拉出树林,他轻飘飘的,我没有怎么费劲就把他拉动了,他手上捏着的纸团因为脱力散落了一地,像下了红色的雪。
我太生气了:“你都这样了还跑到这里干什么?你就想让你这张脸留下一堆疤吗?”
何礼航蹲下去捡那些沾满血的纸巾,他叹了口气:“对不起,赵只。我……我有点累了。”
我站住,问何礼航:“你现在是想干什么?”
这下变成何礼航拉着我走了:“去医院吧。”
我被何礼航牵着,走在他的后面,我的手机又呜呜地响,是姜星。对,我忘记说了。
“赵只,老师说何礼航回信息了,他要去医院,你也别着急!“姜星等我一接通,就对我说,”这件事也是体院哪几个体育生太不讲道理,非得闹,何礼航纯粹就是被误伤到了。没什么的。”
我看着眼前牵着我走的那个人,黑乎乎的一片,我现在看不到他那张狼狈潦草的脸了。
我和姜星说:“好,我知道,应该没事,我不担心。”
姜星又问了我我在哪我怎么样,才挂掉电话。
我说:“何礼航,你痛不痛?”
何礼航沉默了半天,才说:“比起痛,主要是丢人了。树洞上肯定都是我被打的视频。”
我笑了一下:“你也是料事如神。”
我又叫他:“何礼航,你扭头让我看看。”
何礼航又沉默了一点才站定,等着我走到他的旁边。
校医院门诊早就下班了,我们去到了附近的一个诊所,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又开了些药,何礼航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们走出诊所的时候天彻底黑了,才六点半。冬夜就是格外漫长。
我把我脑子里所想说出来:“冬夜就是格外漫长。”
何礼航脸上贴着两个胶,现在看着他竟然像一个街头混混。
何礼航朝空气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雾飘散在空气里,他没有说话。
我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何礼航摇摇头:“我不饿。”
我们一起往学校走回去,走到一半,何礼航突然问我:“赵只,我现在丑吗?”
他说:“我上一次被人打是初二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真的实打实和人打架,鼻青脸肿的,我妈来到学校,第一句话和我说的就是,你看你丑死了。她不允许我有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说:“你要是一直蹲在那个树林里不出来,确实就要丑了。现在你一点都不丑,你一直都很帅。”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穿着羽绒服,但从看到何礼航的那一刻起,从走出学校,走进诊所,又到现在,我的身体一直都冷冰冰的。
我看着何礼航的眼睛的时候,总感觉这双眼睛在盯着那些我残败不堪的画面。
可是我把目光挪开,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我的心才不可控制地痛起来。
何礼航从口袋里拿了一根烟,点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从何礼航手里抢过烟盒,握在手里。
何礼航像是想了想:“高一的暑假吧。”
“那个时候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何礼航眨了眨眼睛:“排解压力。”
我“哦”了一声。我和他说:“我也学过抽烟,但是太呛了,我受不了。”
我继续说:“我当时还是抽的,我的同学的,他当时也这样抽,抽到一半,把烟递给我,我就抽了一口,就受不了了。”
何礼航把手放在我的头发上:“抽烟有什么好的,不抽才好。”
我又和何礼航说:“你知道吗,贝糖今天脱单了。她告白了,然后成功了。她和他男朋友还是网恋,他的男朋友现在还在国外,他们都不在一个时区。今天我们上课的时候,贝糖都不听课不看书了,一直盯着手机傻笑。”
何礼航静静地听我说,他均匀的呼吸化作空气中一小簇一小簇的白雾。他说:“那贝糖肯定很喜欢他的男朋友吧。”
我说:“但好像是网恋诶。”
何礼航说:“喜欢就够了啊,网恋也没关系,不会消磨掉喜欢的。”
我想了想,觉得难以接受:“我好像不能忍受异地或者网恋,见不到面,很痛苦。”
何礼航看了我一眼,又突然抱着我:“像现在我们这样?可以随时就拥抱,是让你喜欢的吗?”
我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我满鼻子都是消毒水味,我的身和心都凉凉的。
快走到学校里了,我想说的话就卡在我的嗓子里,我在想,既然我都那么想说了,就算我没有搞懂自己为什么想说,我也应该说出来。
在校门口,我扯了扯何礼航的衣摆,羽绒服也冰冰凉凉的。
我忘记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叫他的名字了:“何礼航。”
我看到我嘴里呼出来的白雾:“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说完我就烦,为什么我还要从他身上找借口,明明只是我想了。
没有等他回答,我赶紧把话头转到自己身上:“我也是,我很忙。”
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我现在,有点想自己一个人在一起。”
何礼航像个雕塑,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我说:“……就是,我现在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这个意思,你懂吗?”
我抬头,看到何礼航红着的眼眶,他要哭了吗?
我还没见过他哭。
但我好无情,我还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有什么想谈的话,那就等到期末结束吧。对不起,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现在,我现在……”
我的脸忽然感受到冰凉的触感。
何礼航在给我擦眼泪。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没有眼泪。
我赶紧用手胡乱蹭了两下脸,我说:“你知道的,我泪失禁嘛。我现在可能就是期末压力太大了,我,对不起,就这样吧。”
眼泪越来越多了,我把整个手臂都盖住自己的脸,转头就大步走了。我没有听到脚步声,何礼航没有跟上来。也好,看不见他,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话了,也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