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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定情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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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昼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楚来电人是谁便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暴躁又烦闷:“南昼?你又跑哪儿去了?还想再遇上哪个美女,多睡你几次?”
南昼抿唇,睡意被怒气冲走大半。
这难听的公鸭嗓她再熟悉不过,来电人是她哥哥南杉,一条赌狗。
自打妈妈改嫁后,南杉找她永远就只有一件事:要钱。
南昼是个小有名气的绘本画师,最近刚刚出版了《荼蘼的她》这本新作,现在囊中有些小钱。南杉估计也是知晓这点,所以又来烦她了。
南昼没好气:“我还没睡醒,挂了先。”
南杉嗤笑:“都下午一点了,还睡?小日子过得这么好,给哥哥点钱用呗?”
南昼委婉地拒绝。
南杉不依不饶,厚着脸皮又跟她讨要了好一会儿,最后见南昼寸步不让,竟是忿忿道:“等老子找到你在哪儿,上门来抢。”
南昼不再多言,挂了电话。
南杉找她借的五万元至今没还一分,南昼不可能再惯着这个烂掉的哥哥。
南昼没穿任何内衣,随意披了件淡红的丝绸袍子,洗漱完毕后便坐到了桌前。
昨天睡得太晚,搞得今天昏睡到了下午一点。
还好有温轻言的人声ASMR助眠,不然她定要被回忆困住,痛苦个通宵。
一想到温轻言,南昼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那女人明明和她素未蒙面,可却对她极为照顾。
早晨因为抑郁起不来的时候,温轻言安抚她;中午厌食的时候,温轻言开导她;下午面对空白纸页,画不出绘本内容来的时候,温轻言陪她聊素材。
晚上更是温柔地哄着她入眠,从不表露一丝不耐烦。
南昼想,温轻言嗓音慵懒,心思细致,竟好像怀月柔……
不,不能这么想!南昼立刻打断自己没道理的浮想。
自己来荼花镇是为了疗愈怀月柔去世的哀伤,不是来找怀月柔的代餐的。
南昼拿起画笔,开始绘制新作。
可没画几笔,她又思路中断,不知道要画些什么了。
南昼的绘本一般都以她自己的真实生活作为素材,比如《荼蘼的她》就是讲述她和怀月柔的恋爱过往。
她眼下正在创作的绘本又是以这段疗愈情思的旅居生活作为素材。
缺乏灵感的南昼叹息着,点开和温轻言的私聊。
南昼:【轻言老师,我又不知道该画什么内容了】
无论白天黑夜,温轻言总是可以秒回,好像她从不需要睡觉一般。
温轻言:【亲爱的要不重返迷夜酒吧一趟,找找灵感?】
迷夜酒吧是南昼和怀月柔初次见面的地方,南昼曾和温轻言提起过。
南昼没想到温轻言把她说过的话都记得那么清楚,心里又是一阵喜悦。
南昼道了个“好”,温轻言却又补了一句话。
她随便提道:【很多人喜欢在酒吧门口的盆栽里扔东西,偶尔能捡到有意思的】
当夜,南昼穿上了初遇怀月柔时所穿的黑色连衣裙和小皮鞋,去了迷夜酒吧。
灯红酒绿,DJ音乐喧闹个不停,南昼孤零零地坐在吧台,啜饮着长岛冰茶。
她寂寥又柔弱的模样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尤其是男人。
美人在酒吧里孤独喝闷酒,这番景象总免不了男人们的觊觎和窥视。
南昼坐下来还没十分钟,就有三、四个男人过来搭讪。
南昼被惹得烦,却也没有办法。她不擅长摆强硬态度,反而这种无助的样子更激起男人们的兴致。
这不,旁边的高脚凳又坐上来了一个人,还故意往她这边凑。
肯定又是个想钓她的。
南昼无奈地扭过头,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推脱加联系方式的理由,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人留着飒爽短发,眉眼英气,穿着酷酷的套装,又帅又漂亮。
是那个在繁锦公园帮了她的短发女人。
“你没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女人点了根烟,薄荷味的,语气松弛。
南昼赶忙拿出手机来,通过申请,同时也看到了她备注上写的名字:肖落。
“肖落……抱歉。我很少看微信。”南昼窘迫地笑了笑。
肖落吐了一口白雾,无所谓地朝她摆摆手,又朝不远处几个窥视的男人扔了个狠厉的眼神,把他们通通击退。
南昼喜欢这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轻松解决完搭讪者,肖落问:“怎么不结伴出行?我不是提醒过你,最近失踪案频发?”
南昼低头:“我没有伴了。”
肖落眨眨眼:“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南昼的心又疼起来:“我爱人已经不在了。”
南昼借着酒劲儿把她和怀月柔的事情倾吐了一遍,特别重点说到最令她创伤的车祸事故。
“伤成那样,当场就去世了,可我三天后才接受这件事。”南昼说。
肖落不擅长安慰人,便只是陪她喝酒,认真听她说。
末了,肖落拍拍南昼的肩:“再怎样,你的生活也要继续。如果没伴,就尽量别晚上外出,落单的女孩最容易被……奇怪的团伙盯上。”
南昼:“奇怪的团伙?”
肖落低声补充:“嗯,是群怪异的疯子。”
南昼听得懵,肖落便又补了一句:“秘密教会,听说过吗?”
“他们是一群邪教徒,信的也是邪神,近来突然在荼花镇活动频繁。”肖落喝着酒缓缓说,“有同事跟我说,他们在寻找合适的祭品。”
南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秘密教会又是邪神的,她觉得很不真实。
犹豫片刻后,南昼只得弱弱地说了句无关重点的话:“对哦,你是警员……”
“我不是。”
肖落打断她:“我不是警员。违法犯罪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是专门调查此类事件……诡异的,超出常理的事件。”
南昼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诡异的怪事?超出常理?
南昼开始后悔添加了肖落的微信,她怀疑这个肖落可能是卖什么通灵占卜课程的。
一阵沉默,南昼思索着怎么换个话题,迷夜酒吧的DJ音乐却突然一停,转而播放出女人妩媚慵懒的嗓音。
温轻言悦耳的嗓音流淌在酒吧里:“感谢听众张小姐的投稿,张小姐最近买了一本叫《荼蘼的她》的绘本,她希望把这册绘本推荐给更多人。”
南昼看到吧台后一位可爱的调酒师兴奋地笑了下,明白了为什么迷夜酒吧会突然开始转播蜜言电台。
温轻言在娓娓道来《荼蘼的她》的内容。
“怀小姐和南小姐在酒吧相遇,两人一见倾心,当夜便纵情鱼水。”
“可两人的亲人都无法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于是,她们二人都坚决离家,独立生活。”
“南小姐的哥哥曾为钱财之事对她百般刁难,怀小姐总是温柔地安抚气愤的南小姐。”
南昼听着听着,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如刀尖上舔舐蜜糖,她疼痛又幸福。
温轻言的话突然断了,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所取代。
南昼回过神来,看到一个有纹身的男人趴在吧台上,冲着手机怒道:“你播这种内容,自己不害臊吗?两个女的一夜情,还离家出走,什么温柔什么幸福,我看就是不孝!”
他正和蜜言电台连线,这些话通过迷夜酒吧的音响播放而出,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南昼顿时来了气。
怀月柔在她心中就像月光,不可玷污。
纹身男还在吼:“妹妹本来就有义务在经济上帮哥哥,都是一家人嘛,算什么刁难?这个姓南的就是不懂事,姓怀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还离家出走,以后干事没背景就老实了……”
南昼扬起酒杯,把酒水洒到男人的手机上。
男人转头:“你个小妞儿干什么!”
南昼冷道:“自己生活很不幸吧?看不得别人真心相爱?”
男人哈哈大笑:“真心相爱?你几岁啊?这年头谁敢说自己有真心?”
南昼斩钉截铁:“我。我对怀小姐。”
男人怔了怔,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就是“南小姐”,开始指着她继续骂。
说她傻乎乎,两个女人组成不了家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真心。
南昼气得浑身发抖,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和怀月柔感情的真切:“我喜欢怀小姐,真心诚意的。我相信她也是。”
男人不屑:“啧,人家指不定只是拿你排解寂寞罢了,你还当真了。”
南昼说:“不带真心的感情,不可能排解得了寂寞,只会更空虚。”
她顿了顿,又道:“就算她拿我化解寂寞又怎样,我愿意陪着她。”
酒吧里议论纷纷,很多人开始指责男人情商低,不懂爱,只配单身一辈子。
男人埋下头去,不再说话。
南昼很少情绪这么激动,她感觉心脏跳得很快,胸口也一阵阵地揪着痛,要再多说几句,估计眼泪都得下来。
南昼快步走出迷夜酒吧。
已至晚上十一点了,南昼仰望明月星辰,突然好想好想怀月柔。
月柔在的话,肯定能安慰自己,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站在酒吧门口吹冷风。
南昼低下头,目光不经意扫到酒吧门口放的一株绿色盆栽。
——“很多人喜欢在酒吧门口的盆栽里扔东西,偶尔能捡到有意思的。”
南昼想起温轻言给她发过这句话。
南昼凑近盆栽,用手随便扒拉了下,蓦地目光扫到一个银色的小物什。
是一枚银戒指,款式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是她亲自去找湖宁市最好的银匠师傅定做的。
南昼捡起那枚戒指,刹那间她似是看清了什么,对怀月柔的思念尽数终止。
痛苦如潮水涌上,南昼只觉天旋地转,泪水不住地滑落。
如果不是被主动扔掉,它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南昼在打车回租房的路上一直在流泪,到了租房也还在流泪。
她不理解为什么怀月柔要把这么充满心意的礼物扔掉,除非……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真可笑,人会因轻信而受骗”。
莫非真是自己轻信了?
真心错付,徒遭欺骗。
温轻言和她打了私密连线,拼命安慰她,但怎样都无法修复好这颗破碎的心。
南昼拉着温轻言聊到了后半夜,哭诉、指责、内疚,什么情绪的话都翻来覆去讲了一遍。哭到凌晨四点,她终于累了,要温轻言哄她睡觉。
“你当时真的愿意陪她化解寂寞,做什么都可以吗?”温轻言问了一句。
“是。”南昼赤/裸地躺在床上,眼神麻木,“我真心待她。”
南昼听到温轻言又问了句“真心是什么”,但没有等她的回复,便开始人声ASMR助眠。
在ASMR声中,南昼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像是大蛇在碎石地上爬行,窸窸窣窣的,但又更加粘稠。
但她没精力再去管这个,只是睡去。
哐当——
酒吧后方,阴暗的小巷中,几根细长的触手将一个有纹身的男人缠绕而起,扔进垃圾箱。
男人似乎被控制住了精神,满脸狂喜,眼珠失焦,仍由触手对他为所欲为。
触手缩回进阴影里,而阴影中站着一个右眼有泪痣的金色卷发女人。
女人拿着手机,盯着一条私聊消息——
【很多人喜欢在酒吧门口的盆栽里扔东西,偶尔能捡到有意思的】
这条她觉得发着好玩的消息,此刻令她无比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