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黎黎》韵乘

33、命中注定的选择

　　毕业半年了，郝圆的工作一直没能稳定下来。
　　在郑多的介绍下，郝圆在太原一家私立高中做英语老师，其实就是个兼职的代课老师。郑多这样做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一来是为了稳住郝圆，怕她去从事一些没有前途的工作；二来是为了做给家人看，高中教师至少是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给亲戚知道了，说出去也比较有面子。等自己毕业之后找到正式工作，结婚生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郑多对郝圆充满了期望，并一直给她灌输做一名高中老师的好处，首先工作很安稳，等结婚以后有了孩子，还有更多的时间兼顾家庭，算是一举两得。不过郝圆心里一直有股冲动，她时常默念着自己喜欢的舞蹈，尤其怀念当初在舞蹈工作室当老师的点点滴滴以及去北京参加舞蹈比赛的美好时光。
　　郑多临近毕业，正好有几所大学都在招聘大学教师，他邀请郝圆跟自己一同参加考试。有一所太原的高校刚刚从专科升了本科，正在大量地招聘老师，郑多抢着为两个人报了名。笔试结果出来后，郑多顺利进入了面试，幸运却没能降临到郝圆身上。
　　郑多最终成功入职这所高校，成为一名大学体育老师。他劝郝圆不要灰心，并问她愿不愿意来做辅导员，这个职位正好空缺。辅导员是合同工，没有事业编制，因此郝圆选择了婉拒，打算再试试别的。
　　郝圆心想，本科院校不行，就尝试一下专科院校吧。她在网上看到一家汽车专修学院正在招聘老师，正好韵河还没找到工作，于是她便拉上韵河一同前往。韵河心想，反正也没找到工作，那就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两个人开心地坐着公交车前往这所学校参加面试。一路上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一起憧憬着教师的幸福生活。既然饼子还没拿到手，那就先画一个再说吧。两人想象的大学老师生活非常美好，有宿舍，有食堂，每天在宽敞明亮的教学楼里上课，风吹不着，日晒不到，每周只需要上几节课，其余时间就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周末的时候，两人就可以带上各自的家庭成员。自驾去太原附近游览山川美景，寒暑假三个多月的假期，结伴去各地旅行，走遍全中国。
　　下了公交车，周围是一片宽阔的田地，两人大呼景色好美，并调侃道饭后可以来这里散步。步行了大概一公里的距离，两人终于来到了这所汽车专修学院的大门口。她们正好碰到一名学生从里面走出来，拉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后面跟着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他的父亲，只见他的肩膀上扛着被褥，一脸不悦的表情。
　　“这是退学了吗？”韵河好奇地问。
　　那位父亲看了韵河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快步离去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
　　“应该是被开除了，不好意思说吧。”郝圆猜测道。
　　“一会问问不就知道了，赶快进去吧，面试该迟到了。”韵河催促道。
　　这所学校好像是封闭式管理，只见大门紧锁着，有位中年男人坐在门厅里面，正是学校的门卫。
　　“你好，大叔，我们来面试老师，让我们进一下。”郝圆对着门卫说。
　　“进来吧。”门卫很快打开门，让她们两个走了进去。
　　“对了，大叔，刚刚那个孩子是退学了吗？还是被开除了？”韵河试着想要弄清楚刚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快进去吧。”大叔讲话支支吾吾的，一副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的表情。
　　“算了，别为难人家了，快走吧。”郝圆一眼就看穿了大叔的难处，拉起韵河大步向前走去。
　　大门的正前方能看到一栋五层高的教学楼，隔着好几百米远，中间是一个迷你操场，只是这操场可以用非常原始来形容，天然的黄土裸露在外，上面没有铺设任何东西，更不用说现代化的塑胶跑道了，唯一能称得上操场标志的就是那两个孤零零的篮球架了。
　　看到这个场景，韵河一脸失望，但是面前这栋还算像样的教学楼，让她觉得教学质量能够得到保证就行，其他的都可以妥协，不过她终归还是高估了这所汽车专修学院的实力。
　　一位自称校长的中年男子在教学楼前接待了他们。在去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郝圆细心观察了一下，此时学生们正在上课，从窗户上看过去，一个教室里坐着十几个男孩子，女孩子则一个都没有。郝圆心想，学汽修的全是男孩子也正常，本来也不适合女孩子。但是看到这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学生，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落寞之感。
　　面试正在进行当中，刚开始还比较正常，校长了解了一些她们的基本情况，越往后就慢慢变成了另一个画风。
　　校长开始询问她们的婚恋状况，郝圆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属于个人隐私，不过在其他的面试中也碰到过类似的问题，尽管有些不舒服，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况且郑多目前已经是一名正式的高校教师了，校长听了果然连连点头，看起来极为满意。
　　韵河则认为可能是用人单位想要以此来判断一个人发展的稳定性和长期性，怕提单身的话会直接被拒绝，联想到李海对自己的承诺，因此便说自己刚谈了一个男朋友，太原本地人，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校长听了之后交口称赞，韵河喜笑颜开。
　　基本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校长忽然沉默了下来，一手托腮，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韵河跟郝圆面面相觑，场面有些尴尬。几分钟以后，校长好像刚从九霄云外梦游回来似的，忽然惊醒过来。
　　“你们的各方面条件，我都了解了，挺满意的。不过学校现在有一个特殊的状况，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校长慢慢地说。
　　“什么状况？”郝圆好奇地问。
　　“学校现在比较缺老师，文化课这边可能需要你们身兼数职，带好几门学科，能带全科的话最好不过了。”校长面露难色。
　　“这个应该没问题，我高中文化课成绩都还不错，我目前也在一家私立高中兼职代课。”郝圆满口答应。
　　“我也没问题，公共课基本上都能带，上学的时候，我还做给家教，给高中生辅导过功课呢。”韵河把自己的家教经历讲了出来。
　　“今年的入学率不是特别理想，学生有一定的流失，寒暑假的时候，可能需要老师们担任另一项工作，下沉到基层各个县市去招生。”校长纠结了很久，还是讲出了实话。
　　“不是有专门的招生人员吗？”韵河问。
　　“目前学校的财政比较困难，拿不出多余的钱去请专业的招生人员，只有委屈老师们了。再说了，只有招到学生，你们才有课上，咱们学校才能维持下去，得到更好的发展，你们说是不是？”校长把问题抛给了她们。
　　“我们考虑一下。”郝圆开始有些犹豫了。
　　“当然了，要是咱们生源上来了，学生多起来了，有了足够的经费，我们自然会去聘请专业的招生人员，到时候老师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校长眼看情形不对，赶紧解释道。
　　“我们知道了。”韵河敷衍地说。
　　“那今天就先这样，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和家人商量一下。”校长看见两人不太高兴，赶紧用亲切的语气来缓和一下。
　　校长将两人送到楼下，并目送二人离开。
　　“我打算放弃。”韵河边走边小声说。
　　“我还不确定，回去问问郑多再说。”郝圆不想把话说死。
　　“你没看见来来回回就校长一个人在接待咱们吗？我都没看见教学楼里有其他老师。”韵河感到非常诡异。
　　“可能老师们都在上课。”郝圆解释说。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大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郝圆回头往教学楼看去，校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校园内一片沉寂，就像一座空城，韵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有人吗？”郝圆大声喊了好几遍，也没人回应。
　　“这什么破学校，连门也不给开。”韵河气得破口大骂。
　　“会不会因为刚才没直接答应留下，故意为难咱们。”郝圆担心地说。
　　“他敢，要是不让咱们出去，我就报警，谁怕谁。”韵河大声喊道。
　　忽然身后的门慢慢打开了，只见门卫大叔出现在门外。原来刚才他一直在偷听她们两个讲话，或许是被“报警”两个字给吓着了，怕闹出大事，赶紧给开了门。
　　“原来你在外边呢，我们喊半天你怎么不答应？”韵河气势汹汹地问。
　　“我在想事情，走神了，没听见。”大叔讲的这个理由，估计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破学校，我再也不会来了。”韵河出了门，对着大叔吼道。
　　“爱来不来，我请你来的？”大叔反呛道。
　　“走吧，别和他吵。”郝圆一把拉过韵河，加快步伐朝公交车站走去。
　　“你刚才为什么要拉我？我还想和他理论理论呢。”韵河埋怨道。
　　“你和一个门卫大叔较什么劲。”郝圆说。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猥琐的样，还躲在门后面听我们两个讲话，真可恶。”韵河越想越来气。
　　“你和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置气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们毕竟是两个女孩子，万一事情闹大，跑出来一群男的围住我们不让走，怎么办？”郝圆非常严肃地说。
　　“他敢那样的话，我马上报警。”韵河斩钉截铁地说。
　　“你还报警，到时候手机给你抢了，你拿什么报警？”郝圆质问道。
　　“这是法治社会，再说了，那里是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他们应该不敢那样吧。”韵河还想据理力争一下。
　　“你又不是没看到刚才那个门卫的嘴脸，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跟他较劲，那不是引火烧身吗？”郝圆耐心地解释说。
　　“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韵河终于不再唱反调了。
　　“你在那里一直和人家吵，我都快吓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郝圆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对不起，都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啦。不过那个人确实该骂。”韵河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不一会儿，公交车就到了，上车坐定之后，两人方才同时深吸一口气，仿佛刚从鬼城里跑出来似的，终于逃出生天了。两人相视一笑，庆幸彼此安全离开，刚才的紧张气氛缓解了许多，简直就像演了一出谍战戏。
　　“以后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要再找我了，吓都吓死了。”韵河拍拍胸口说。
　　“放心，肯定不会再找你了，我也快被吓死了。”郝圆笑了笑说。
　　“我决定了，要继续做一名编辑，其他工作通通不考虑。”韵河信心十足地说。
　　“你比较害羞，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编辑这个工作挺适合你。你文笔又那么好，肯定能在编辑这一行有所发展。你之前不是还说，你要写小说吗？”郝圆对她的职业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没错，我打算把咱们三个女孩毕业之后的故事写成一部长篇小说，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花花黎黎》。”韵河开心地分享道。
　　“这个名字好，有什么寓意？”郝圆好奇地问。
　　“花花黎黎寓意着我们的人生精彩纷呈。”韵河解释说。
　　“活得精彩最重要。那你写完之后，去哪儿发表？”郝圆继续问。
　　“我之前在一家文学杂志社工作，那个杂志的总编辑曲雅老师是一位作家，她答应我小说写出来的话，交给她看看。”韵河神采奕奕地说。
　　“那太好了，还是有人脉好，不像我，找个工作这么费劲。”郝圆打趣道。
　　“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回去跳舞？我感觉你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最近你忙着应聘老师，我看到的只有疲惫不堪。况且你在舞蹈圈子里有很多人脉，像婷姐，还有你之前提到的那位上海的姐姐梁美丽。”韵河话锋一转提到了跳舞。
　　快乐和安稳到底要选哪个呢？郝圆忽然想起了导师张妈妈，原来她早就做出了命中注定的选择。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挺想念婷姐和梁美丽姐姐，那段跳舞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谈到跳舞，郝圆一脸幸福地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