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废土，但遍地向导》培根猫

8、静止的行人

　　“拐弯了？阿文不是说，只要直行，就能够走到阿蜀的所在的蓝色招牌吗？如果公交车下两个站就是阿蜀所处的地方，它应该依然是直行的。”

　　目送着远去的公交车，莫名的情绪在艾陵心里蔓延，她像是落入了一张看不到形状的网，无论往前还是向后，都是无法逃脱的陷阱。

　　“也许，也许是我想多了，车辆和人类有不同的路线不是挺，挺正常的。为了辐射更大范围的区域，公交车选择绕路而不是直行，这也不是很难理解。”

　　艾陵忽略了远去的公交车，捏着情书的一角，继续往前行走。

　　“现在是红灯，旁边的人都停了下来，这个世界的交通信号灯规则倒是一样的。”

　　见身边的路人都停在红色信号灯之前，艾陵也默默驻足在路口。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不仅是行人，这个路口的车辆都停了下来。

　　就在她疑惑不已之时，行人和车辆的信号灯同时转变，行人的信号灯由红转绿，而车辆的信号灯由绿转红。

　　路口的车辆从艾陵的身前一闪而过，她似是能透过反光的车窗看到自己呆愣的表情。

　　“信号灯的红色代表通行？但是为什么我旁边的行人都一动不动？”

　　艾陵的脑海里闪过驻足在原地的阿文，阿文的行为同样古怪。现在想想，她的承诺十分诡异，阿文为何会承诺会在原地等艾陵。

　　换句话说，阿文不会离开那个地方，和此刻站在路口的行人一般。

　　“而且是我的错觉吗？街道上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从最初进入这个任务世界，艾陵在烧腊店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然后她偶遇了阿文一人，到现在，她的身边似乎一直有人擦肩而过。

　　并且，和她在路口等待信号灯的人数还在一直增加。

　　汽车的交通信号灯再次变换，艾陵身前的汽车不再流动。借着汽车停下的时机，她的目光落在汽车的反光玻璃。

　　——所有人都在看她。

　　艾陵吞下将要溢出喉咙的尖叫，她微微转身，看向离她最近的一个路人。

　　路人的目光正投向正前方，仿佛艾陵从车窗中看到的不过是虚假的景象。这是一个平和的城市，所有人都在有序进行他们的生活。只不过他们偶然集体停在了一个路口，不愿前行。

　　似是注意到艾陵的视线，路人转过头，微笑看向艾陵：“您好？”

　　这明明是一个祥和的白天，但是恐惧的潮水却从艾陵的心底一阵阵涌起。

　　没有回应路人的问好，艾陵转过头，猛地奔向对面的街道。

　　街道上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汽车按照交通信号灯的指示停在白线之后，不知何时变得满当当的行人挤满了路口，却无一人动身。

　　整个城市里，只有艾陵一人在狂奔。

　　艾陵很快越过短短的马路，抵达了对面的街道。即便到了人行道，她也没有缓下脚步，而是保持同样的速度，她打算一直跑到蓝色的招牌旁边。

　　然而，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行人道越来越拥挤，艾陵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穿梭在人潮之中。

　　匆忙之中，艾陵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的肩膀，她转过头下意识想要道歉，耳边却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您好？”

　　“对不……呃，你好。”

　　艾陵对上一双纯黑色的眼睛，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溢上心间。

　　和阿文对视时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艾陵强行扭过头，避开和路人的对视，直直望向前方，寻找人潮中行走的缝隙，只用余光观察路边招牌的颜色。

　　红色，黑色，绿色，黄色……

　　没有蓝色。

　　“别挤过来了。”

　　再次被身旁的人碰撞，艾陵忍不住低声道。而这轻得可以被风带走的一句话，却引来了骚动。

　　艾陵身旁一圈的人同时转过头，用一模一样黑黝黝的眼珠盯着她，说出了同一句话。

　　“您好？”

　　听到这句话，种种古怪一下子串联了起来。

　　阿文和她打招呼的第一句是“您好”，公交车站牌的虚拟兔子和她交谈的第一句是“您好”，路口伫立不动的路人，碰撞的路人，还有此刻围绕她的路人……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和她进行对话的第一句必定是“您好”。

　　艾陵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无视了那如同多米诺效应响起的“您好”，狠狠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再次恢复了速度，如同破开浪潮的一道箭，直直冲向前方。

　　招牌是白色的，粉色，黑色，蓝色，绿色……

　　等等，刚刚那家店铺是蓝色招牌。

　　艾陵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去。她先是敲了敲店铺的门，然后推开门，往店铺内探身：“您好？”

　　“有人在吗？”

　　“我是来送信的，这封信来自阿文。”

　　当艾陵说出“阿文”二字时，寂静的店铺突然冒出一道声音：“这是阿文的信？”

　　“是的，你是阿蜀吗？”

　　艾陵快速扫过店铺的角落，却没能找到声音的来处。

　　“对。递给我吧。”

　　“你在哪里？”

　　“我在你的身后。”

　　顺着话语的提示，艾陵回过头，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矮小的男人。

　　艾陵把信递给阿蜀后，阿蜀便粗鲁揭开红色的贴纸，掏出里面的信纸，便把信封塞回艾陵的手中。

　　“这个信封？”

　　“给你，我只要信纸。”阿蜀看完信后，“她还是一样啊，等我一下。”

　　丢下这句话后，阿蜀走入店铺的内室。

　　捧着轻盈的信封，艾陵犹豫了一下，把信封塞到了口袋。既然情书已经传递了，不再重要的信封也不怕被揉皱了。

　　“你拿着这个信封，把它交给阿文。”

　　阿蜀把一封干净的信封放在艾陵的手上，单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这封信寄托着情意。和阿文的一样，这个信封没有一个字，甚至没有一张温馨的贴纸。

　　“回去的路会有些绕，你最好按照地图行走。”

　　回去的路会绕？艾陵有些疑惑，不就是一条直路吗？不过，听到阿蜀的话，艾陵想起从二楼大哥获得的那一张纸。那一张纸会记录艾陵走过的路，形成一张地图。

　　“您好。好的，谢谢提醒。”

　　见阿蜀没有其他话要说，艾陵转身走向店铺门口。正当她推开大门，迈入街道之时，身后的阿蜀突然冒出一句话。

　　“注意不要说‘您好’，如果不想迷路。”

　　艾陵硬生生咽下了喉咙中的“您好”，犹如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苏醒，她迟钝地察觉到，在进入阿蜀的店铺，她首先说的是“您好”。

　　她转过头，正想感谢阿蜀的警示，却发现阿蜀手臂上攀爬着一条蛇，而阿蜀却任由这只蛇肆意爬行，甚至双手还隐约拥抱着它。

　　“蛇？”

　　似是注意到艾陵的异样，阿蜀抬起头望向艾陵。当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阿蜀手上的蛇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简单的信纸。

　　艾陵认出了那张信纸，正是来自阿文的情书。

　　“还不走？太晚了，天就要黑了。”

　　“您……”艾陵再次吞下口中的“您好”，“我知道了。”

　　艾陵的目光落在店铺的玻璃门，透过玻璃门，她隐约还能看到阿蜀和缠绕在他身上的蛇。

　　“你的任务目标只是送信，不要被其他事情干扰了注意力。”

　　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这句话，艾陵强迫自己无视了身后诡异的现象，离开了阿蜀的店铺。

　　踏入街道后，艾陵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阿蜀的店铺，然而映入眼中的并不是阿蜀那蓝色的招牌，而是陌生的红色招牌。

　　红色招牌下的店铺老板和艾陵对上了视线：“您好？”

　　“您……”

　　艾陵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个字的声音。她转过头，发现外面的街道一片陌生，和她进入阿蜀的店铺前的完全不同。

　　只是进出阿蜀店铺短短时间内，街道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艾陵忽然明白阿蜀的那一句“回去的路有些绕”，眼前的路已经和之前的路不同了。恐怕她必须寻找一条正确的新道路，才能找到阿文，把阿蜀的情书交给她。

　　她从衣服口袋拿出地图纸，纸上出现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线条，线条组成了新的图案。

　　“这张纸还会实时变化？”

　　艾陵的视线先是落在最上方的数字，上面的数字显示的是2%。

　　“我记得上一次的数字是3%，数字变小了，代表现在统计的是不同的区域吗？”

　　“这个地图纸怎么这么绕，我明明走的是一条直线。”

　　地图纸的线条十分复杂，不只是一个平面，而是多个平面形成的地图纸。

　　艾陵拿起地图纸，对照了一下所处的地形和地图纸的图案：“我现在应该在这里，我在进入任务世界后就马上遇到了阿文，那么阿文应该地图纸的另一端？”

　　她点了一下纸上最远的一端，同时，一条虚线从她的手指之下蔓延，迅速攀爬到她所处的位置。

　　“还能实时导航？真高科技。”

　　“我看看，下一步应该要去哪里？”

　　艾陵的视线落在虚线的起点，而起点处的虚线直指天空的位置。

　　“首先要上桥？”

　　读懂了地图纸指示后，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旁，在她旁边有一台全透明的电梯。这一台电梯轻盈地流转于凌空的行人通道和地面，运输人们轻松越过百层的高度。

　　此刻，电梯门正大开，仿佛在等待艾陵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