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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似梦非梦(上) ...
19.似梦非梦(上)
权志龙起初,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练习生的日子在冬日里尤其变得难熬,腐朽的地板,不算好的供暖,四处漏风的房门和窗户,还有大汗淋漓之后从脊梁骨和头发丝里钻进去的冷意,等待公交时冻到麻木的双脚和难以蜷缩的手指。
冬日是不讨人喜欢的季节。
它通常只被作为春日的前奏。
在这样压抑的日子里,持续了整整六年的,日复一日的练习就像是中国饭店送来的一成不变的炸酱面和糖醋肉一样,只能填饱肚
子和时间,并不能再带来更多的成长。
这天的一切都格外糟糕,糟糕到肚子空空却依然没什么进食的想法,权志龙在吃饭时间决定溜到外面的小巷里抽根烟。
此时的他在韩国还未满20岁,一根香烟是玩地下说唱的哥哥们奖励给他的,权志龙此时抽的似懂非懂,只觉得这种呛人的辛辣会
将痛苦从灵魂抽离,改为铺满肺部和咽喉。
他有些惧怕又有些上瘾这种感觉,站在小巷的拐角将香烟点燃之后只是夹在手指间放空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斜对面的街口,走过来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瘦瘦的,目测不过一米六左右的个头,穿着过于宽大的棉服,费力的拎着一个很大的什么东西。
一开始,权志龙以为粉丝,于是赶紧将香烟丢掉踩灭,但很快,他看到了那个人拎着的是一个不锈钢饭箱。
“啊……西。”
意识到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浪费了一支香烟,权志龙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句不爽的声音。
【中国饭店换了人来送外卖,是个小孩子。】
他想起来了,一直订购炸酱面的中国饭店送货的外卖员换了。
东永裴聊起这个的契机,是因为这个外卖员格外仔细,从没有冒失的弄丢过小菜或者打翻过炸酱面和酱汁。
他们推测这个人是饭店老板的孩子在给家里帮忙,权志龙并不以为意,他家里曾经开过排骨店,在用餐高峰期他也是帮忙端过肉
点过碳火的。
“……看起来真小啊。”
权志龙想,看到那个人走到YG公司门口,伸手去按门铃。
外面确实很冷,他也打算回去了,于是快步走过去,在对方按门铃的时候直接刷了自己的门禁卡。
他自认为走路还有一些声响,但那个孩子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丢下重重的饭箱一猫腰就躲开老远。
权志龙猝不及防被狠狠踩了一脚,然后不等他喊疼,那硕大的、坚固的、沉重的不锈钢饭箱再次给了他重重一击。
当天晚上,权志龙绝对喊出了自己的年度最高音。
等到东永裴出来的时候,他还痛的说不出话,抓着永裴弓着腰一个劲哆嗦。
东永裴大惊失色,伸手摸向他的要害:“你被人打了?!”
“……”
权志龙坚定地用一只手抓住了东永裴的手远离自己的要害,然后往下放在那依然靠在自己膝盖上的不锈钢饭箱上。
伴随着东永裴的关心,那个孩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赶紧跑过来,磕磕巴巴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阿西……你死定了……”
权志龙靠着东永裴吸着气,抬起手,对着那孩子的脑袋啪的就是一下。
“你到底在干嘛!!!!”
如今回想起来,这种直接使用暴力的行为,不可取,但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权志龙,暴躁、郁闷、饥饿、疼痛、烦躁和冤枉的情
绪涌上心头,让他想也不想的挥出了这一下。
他认为自己是没有用多大力气的。
但,看似瘦弱的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怪力气和和身高不符的宽大手掌。
只一下。
这个送外卖的小子,就被权志龙拍到了地上。
“……”
权志龙震惊,无语,荒谬。
“……你杀人了?”
东永裴震惊,惊恐,慌乱。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权志龙吓得腿也不瘸了,和东永裴一人拎着饭箱一人拖着晕乎乎的外卖员趁着动静没闹大之前缩进了练习室。
晕乎乎的外卖员抬起头,两行鼻血顺着鼻子和尖尖的下巴流下来,东永裴假装镇定的用手帕捂住对方的鼻子,其实颤抖的双手和
急促的呼吸都出卖了他。
“……”
权志龙僵硬的咽了口口水,干巴巴挤出来一句问候:“你还好吗?”
对方晕乎乎的点头。
看起来真小。
权志龙打量着对方,乱七八糟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都糊满了鲜血,看得他一阵又一阵的心虚。
“……对不起,但你先开始的,而且你……你比我小吧,小很多吧,我可是哥,是前辈,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能当我们扯平
了吗?”权志龙清了清喉咙,厚着脸皮说道:“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小孩(此处为韩语的guma,意思为小屁孩),你叫什么名
字?”
东永裴捂着小孩的鼻子,用震惊中带着荒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权志龙心里头也直打鼓,生怕对方要闹起来。
小孩的鼻血总算止住了,伸出手自己捂着手帕,含含糊糊的回答道:“……de……Yi……”
“deyi???”
权志龙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名字。”
看得出来对方情绪稳定且十分好说话,权志龙也松了口气:“去洗把脸吧,出去右拐有洗手间。”
小孩点了点头,自己摸索着出去了。
东永裴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权志龙。
权志龙心虚但大声:“怎么了,我的腿还痛得要死呢!”
过了一会儿,小外卖员回来了,“他”将洗干净的手帕还给东永裴,然后看了一眼已经被拿出来摆上的饭菜,有些犹豫的拿过饭
箱准备告辞:“那么,吃完之后碗筷放在外面就可以了。”
结账是公司直接定期去刷卡,因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权志龙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驱使他翻遍了自己的口袋,最后摸出了自己吃
剩下的半盒口香糖。
他将口香糖放到饭箱上。
“……给你吃。”
权志龙别别扭扭的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
对方的口音有些奇怪,但很乖巧。
可惜权志龙很会找茬:“……你怎么不叫哥。”
“……”
这下,很好脾气的小外卖员也不吱声了。
权志龙觉得有些丢人,于是硬着头皮凶巴巴道:“叫声’hyong’来听听。”
小外卖员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了权志龙三四秒。
“叫不叫?”
权志龙心虚的都快要红温了,挥了挥拳头。
“……hyong。”
小外卖员乖乖地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但很软。
这一声,将权志龙所剩不多的良心又给掏出来了,他狠了狠心,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万块钱塞到了对方手里:“来,哥给你零
花钱,去买好吃的。”
小外卖员显然吓坏了,一个劲缩手,但权志龙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抓着‘他’的手,硬是将一万块钱塞进了手心。
小外卖员显然很不想要这张烫手的纸钞,‘他’试图说些什么,但磕巴了一会儿又没说出什么,只是支支吾吾的:“我、我不
要……”
“呀!!”
权志龙挑眉怒视:“还不拿了快走?!”
东永裴眼看竹马下不来台了,赶紧上来打圆场:“拿着吧,就当是医药费了,去买点棉球,别再流血了。”
小外卖员沉默了一下,最终选择收下了这笔钱,又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离开了。
这本是个插曲,权志龙应该很快会忘记,直到第二天,他们在放泡菜的盒子里发现了那折得整整齐齐的一万块。
权志龙不爽到了极点,他特意堵着对方来收碗的时候守在门口,当小外卖员老老实实的收纳好吃过的碗筷之后,忽然揪着对方的后脖领子往外走去。
对方显然很害怕,使出了吃奶得劲往后退,但权志龙的蛮力大的吓人,很快拖着人来到不远处的便利店。
“买。”
权志龙将人推进便利店,双手环胸,很不善的说道。
可怜的小孩手足无措,呼吸急促的戒备的看着他。
权志龙见‘他’不动,更不耐烦了,伸手拿起一个购物筐开始哐哐一顿买,买完了之后结账,一万多一点,他将一袋子吃的递给
对方。
“接着。”
对方直接一个大退步。
权志龙将最大号的塑料袋手环扯到最开,然后把袋子往小外卖员的脑袋上一挂,自己转身就走。
第三天。
“……?是煎饺啊!!!是煎饺!!!”
崔胜铉兴奋地如同得到香蕉的热带雨林猿猴,权志龙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饺子塞进嘴里,然后被烫的嘶哈嘶哈了。
“……哥。”
“可是志龙,点煎饺的话,不是超标了嘛?哦,这里还有一份宫保鸡丁呢。”东永裴疑惑且惊讶,用一种‘你明天不过了吗’的
表情看着权志龙。
“阿西吧……我要杀了他。”
权志龙却恶狠狠的说道。
他饭都没吃几口,怨气十足的等着小外卖员来收碗筷,眼看对方的身影出现,直接捋起袖子,准备好好修理这个不尊敬哥哥的家
伙。(PS:韩国礼仪为前辈/长辈如果给零花钱的话必须接着,如果喝咖啡、饮品或者吃饭,在对方要求请客的情况下买单的话
是十分冒犯和不尊重的行为。)
小外卖员来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来临,走到跟前先鞠躬问好之后,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
权志龙一口怒火即将喷发,猛然踩了一脚刹车,差点给自己呛咳嗽。
“这是给hyong的回礼,请好好享受。”
依然是奇怪的口音,奇怪的措辞,过于规整的敬语。
权志龙看到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接过了橘子,硬邦邦的说:“我不喜欢吃酸的。”
“对不起。”
“……算了,我凑合吃吧。”
权志龙掰开橘子,在空气中迸开的酸甜的雾气中,不自在的说道:“煎饺和宫保鸡丁也吃了,回礼就到这里为止吧,怪贵的。”
“……?”
小外卖员愣了一下。
‘他’迟疑的吭哧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说道:“是……公司的前辈买的,今天在那里聚餐,还没结束,让送外卖的时候给你们,额外加餐。”
这下,权志龙是真红温了。
他落荒而逃,足足一个礼拜都避开了对方。
直到在地下一个比赛里拿了奖,他才将奖杯放在了平时摆放碗筷的地方,神气十足的坐在了那。
“呀,看到奖杯了吗,是你哥拿的。”
权志龙得意的说道。
很明显,小外卖员看不懂这是什么奖杯,更甚至于,‘他’连对方的话都还不太能听得懂,但‘他’很会察言观色,于是点点头,很买账的哇了一声。
“吃不吃炒年糕,哥给你买,算是庆祝。”
权志龙挺高兴的,他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到底是没吐出那个奇怪的名字:“呀,deyi,你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哥重新给你安
排一个怎么样,de……Yi……yyyy……deli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多比?呀你有时候就跟多比一模一样,就那么点大,瘦巴
巴的,你不吃饭吗?”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手臂,捏了捏,毫无肌肉。
小外卖员整个人都僵硬了,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他,最终沉默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喜欢?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你不想当家养小精灵是吗,也是,小精灵也不会做炸酱面……啊,这样,你是‘送炸酱
面的deli’所以你就叫酱得利,怎么样?”
“……”
对方露出呆呆地表情,看起来不是反对。
权志龙越想越满意,于是愉快的决定了:“行,就这样,你从今天开始就是酱得利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很细很软,塌塌的,看起来不是很干净,但权志龙心情很好,他没有嫌弃。
“酱得利,你今天开始就是我弟弟了,哥会对你好的。”
他拍了拍小外卖员的脑袋。
“你得多吃点饭,好好长大哦。”
小外卖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嗦着面的崔胜铉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边吃一边对‘他’说:“别在意,小孩,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不好意思,啊,
我是你的继兄,叫我胜铉哥就好。”
“……”
“啊,对了,酱得利,你要吃点吗,有个人回去了所以现在多了一碗,要不要在这里吃点?”
东永裴亲切的露出笑容。
……所以已经是酱得利了嘛啊喂!?!
少年们想要变得熟悉起来是很快的,没多久,“酱得利”这个名字就传遍了公司,大家都知道这是权志龙最近喜欢的小弟弟,于
是不管是给办公室送炸酱面还是在店里面碰到来用餐的职员,大家都开始这样称呼了。
“……这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就连一向只做生意的老板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找到江留月私下说道:“这些韩国人是不是在欺负你啊?”
要说他是纯粹关心江留月,倒也不是,用极为廉价的工资雇佣了未成年本就是很冒风险的事情,老板可一点都不想再额外多出什
么麻烦事儿。
江留月摇了摇头:“没关系,他们没有恶意的。”
并非是deyi而是taryi,只是因为鼻子流血所以说话含糊,发展到现在这样也是江留月没想到的。
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她本来也是特意给自己打扮的像是个男生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骚扰和麻烦,被当成男生,甚至被老主顾里
的客人当成弟弟一样照顾,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而且……
因为对方没有丝毫的恶意,所以肢体接触的时候,只会觉得惊讶,并不会觉得紧张或者恐惧。
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忍一下好了。
“……hyong。”
江留月第N次将那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
虽说可以忍一忍,但这也太过分了啊喂!!
权志龙很不开心的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肩膀说到:“你骨头为什么那么硬,为什么没有肉。”
“……”
看在对方将自己当成男生的份上,江留月深吸了一口气,忍了下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和权志龙他们很熟悉了,出去上课的时间和打工的时间,她也会跑到这边来看他们练习。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新奇,又似乎是一条新的出路。
谁也不能想到,住在高级公寓的她会因为不愿意和自己的生父相处被乔娜断了生活费所以只能靠打黑工来勉强填饱肚子,短时间
来看似乎能维持住,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江留月在盘算自己新的出路,距离自己成年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并不想在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苦工里消磨自己的人生。
看着练习室里正在打闹的练习生们,她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当艺人,无疑是最快摆脱家庭的方式。
但……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之外,她只勉强系统学习过钢琴和交际舞,如今早就生疏了,在人才济济的练习生里,显然不够看。
尤其是,她是个女生,如果只有漂亮的脸蛋,在陌生的环境,完全不熟悉规则的小社会里,随时都可能被幕后的黑暗吞噬掉。
……更不要说她现在话都说不流畅了。
江留月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想法一旦产生,就像是一颗种子丢进了土壤,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寻找可以吸收相关知识和学习能力的
土壤。
主要是,这土壤,他自己贴上来了。
权志龙真的太……臭屁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宝贝弟弟,还是个对他们的圈子一无所知的白纸,权志龙怎么都得好好树立自己伟大哥哥的光辉形象,不是展
示自己最新的曲子,就是时不时要和东永裴在练习室斗上一场,还真诚邀请江留月去看自己的表演,并在结束之后请她吃了一顿饭。
江留月安安静静的跟在权志龙身边,她看出来了,权志龙确实很喜欢她,这种喜欢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是对年幼的需要照顾的
后辈的疼爱和关心,那种闲下来的时候抓住她一顿释放自己的兄长之爱,忙碌起来的时候招呼也来不及打的那种亲密又生疏的关
系。
一旦感觉自己有了新的选择,江留月就不太喜欢中餐馆的打工了,很累很脏不说,获取的酬劳也着实微薄。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卖掉一些乔娜的首饰来搞点资金了,之前不那么做,是因为怕被发现之后连公寓都没得住,现在如果能去当
练习生住宿舍,那公寓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
江留月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许是太年幼了,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心事和想法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从行为举止中表现出来。
“……那孩子好像很想当练习生,你怎么想呢。”
崔胜铉对权志龙说到:“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话,要不然就找人介绍到别的公司去,要不然你就跟他保持点距离吧。”
“给人家看了希望,又把人丢下,是很残忍地事情,志龙。”
权志龙沉默了一会,才笑了笑:
“练不练习生的……我又没有这个权力决定他的人生,而且,除了名字之外,我们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
只知道是大约是从中国来的,也可能是脱北者(从朝鲜跑过来的),还在上语言学校,性格看起来很温和乖巧,但也不算很适合
当艺人的那种——权志龙想,这种小屁孩,要不然需要经历漫长的练习生生涯,要不然就需要一个前辈护在身边,不然分分钟就
会被嚼碎。
要说优点,面容还算清秀(?),虽然总是挡着大半张脸的低着头,但是能看出来皮肤白皙和姣好的脸型,说话的声音很软很
甜,但唱歌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又不同……
不知不觉中,权志龙发现自己已经为了这个人操心烦恼好一阵了。
到底为什么放不下,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实在是过得太惨了于心不忍?
权志龙很烦,连带着对江留月的态度也变得冷漠了一些。
江留月有所察觉,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舍不得这样放弃,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同时偷偷在练习室外面观察
学习。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两周。
权志龙越来越烦这件事情,他发现自己像是沾上了一块甩不掉的橡皮糖,对方越是悄无声息的沉默着,他越是觉得对方碍眼。
又想当练习生又不肯说出口,有想法却不去做,也不想办法,窝窝囊囊的受着气的样子,看着就烦。
他终于忍不住了。
在一个已经冬季尾声的夜晚。
练习室今天只剩下权志龙,他跳舞的节拍越来越乱,最终停下,走过去啪的一下关掉了音响,然后唰的拉开了窗户。
练习室是个半地下,窗户有一半露在外面,江留月经常猫在那偷看,这一下被抓个正着。
她惊得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呆呆的看着。
权志龙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尚且青涩的脸上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滚进来。”
江留月不敢动,她感到对方可能会揍自己一顿,所以屏住呼吸想着溜走。
“酱得利。”
权志龙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看着她。
冷冰冰的说道:“不要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
“我再说一遍,滚进来。”
江留月圆润的滚进来了。
她拉开练习室的门,心情就和进父亲的书房一样,脚尖进来的时候,屁股和脊背都绷紧了,生怕下一秒就被踹一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嘴里很苦,甚至泛出一些血腥味。
她太紧张了,把自己的嘴巴都咬破了。
权志龙这会儿已经把窗户关了,自己穿个工字背心,脖子上搭了个毛巾,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这个走进来的,小老鼠一样的,咯吱咯吱的只会叫哥的窝囊家伙。
“为什么偷看。”
江留月不吭声。
“你想当歌手?”
权志龙又问。
江留月还是不吭声。
权志龙烦躁的捋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之后:“你要干什么,酱得利,你快要给我整的混乱了,天天在那里偷看,却一次都不肯
开口,我又不是你的仆人或者秘书,为什么要猜你的想法,疯小子,你到底要干嘛?”
“……”江留月的膝盖一直在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她想要张嘴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权志龙叹了口气:“别这样活着,什么都不说,让别人去猜测,谁会去猜啊,谁都不会去猜,只会觉得烦。”
“你真的烦死了。”
“在我把你踹出去之前,就一次,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到底要干嘛,说出来听听,就这一次,酱得利,这是你的人生的机
会……可能以后你还会有别的人生机会,但是在我这里的机会,你就这一次。”
权志龙说完了,等了一会儿,江留月还只是站在那。
他的耐心终于售罄。
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这异想天开的谈话是一场荒谬的闹剧。
自己都吊在悬崖上不上不下,却想着拉别人一把?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孩子,只是个送外卖的罢了。
又轻率、又窝囊、又沉默,总是像个影子一样,不会哭也不爱笑,阴沉沉的缩在角落里,像个老鼠一样探头探脑,生怕被人抓去
打死一样。
“……我在干嘛呀,真是疯了。”
权志龙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往空中甩了一下,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就打算离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江留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
几乎是暂停的状态。
她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未来的路。
她只有十五岁,刚随着之前聚少离多的母亲离开故国来到韩国,语言不算通顺,对周围的一切都还是探索状态,看不见自己的未
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凭借着本能抗拒着被母亲套在头上的人生束具,光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填饱肚子,就几乎用尽全部
力气了。
也许在看到练习室的欢声笑语时,她心动过,但即使那样光芒万丈的权志龙,在舞台上也只是别人的伴舞。
她不是来自沟渠的老鼠,没见过光的小丑,她接受过优越的教育,被当做过大家族的继承者之一培养,她脱下油腻腻的围裙就能
走进24小时恒温恒湿的高级公寓睡觉。
如果走了练习生这条路,那就意味着她和母亲彻底的对立,连温暖的公寓都可能失去,也许走不到舞台上,也许会直接被母亲放
弃,也许……
无数个恐惧和猜测变成未来这条路上不确定的浮板,她踩上去的时候,到底是会走向不一样的人生,还是直接掉下深渊?
权志龙越走越近,近的江留月看得到那双淡褐色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权志龙皱着眉,冷着脸,胸口一起一伏,打她一顿都是轻的。
不如这样逃跑,干脆回到家里去。
不就是去上所谓的女子学校,不就是毕业之后就听从妈妈安排嫁人吗?
至少那是,明亮的,温暖的,恒温恒湿的,不会磨坏娇贵鞋底的一条路。
是吧。
就像是权志龙说的。
她的人生机会,还多得是。
但。
就像是权志龙说的。
“……”
权志龙顿住了。
那是一只冰凉的,颤抖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一角。
【和权志龙一起走的人生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已经跨出了门,冬季尚未过去,冷风四处乱窜,他松垮套着的外套下,跳舞蒸腾的汗水正变成冰冷的雷暴,让他快速的失温。
很不舒适,令人微微发抖。
这样的冷意,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因为太着急连带着背心一起拽住了,指节因此探入,贴近了他的腰侧的冰冷的温度。
“……我、我想当歌手。”
原来这孩子,会哭啊。
不管怎么捉弄总是沉默,还以为不会伤心,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流泪呢。
怎么哽咽着,哆哆嗦嗦的说着话。
我有那么吓人吗?
“志龙哥……我抓住了……抓住了……”
“机会……”
“请给我做歌手的机会。”
江留月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她太仓促了,任谁看,也不像是下足了决心斗志昂扬的样子。
充满着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发着抖勉强拽住救命稻草。
权志龙再给她脑袋来一下怎么办啊。
“……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权志龙叹了口气。
少年人的修长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将那被攥得变形的背心和外套都拯救出来:“别拽了,这是限量版啊。”
权志龙想甩开她的手,却看到她委屈的皱巴巴的小脸和滚滚而下的泪珠。
最终他叹了口气,握紧了那小小的,冰凉的手掌。
啊。
真烦啊。
看来是真的,完全丢不掉的牛皮糖。
做歌手什么的。
虽然我自己都还没出道,但是我可是伟大的G-Dragon,有我这样的天才,一定能把你变成一个合格的后辈,然后,一起在这漫长
的练习生涯里,吃我吃过的苦,走我走过的路,最后,去同一个地方吧。
到了那个时候,再紧握这双手,一起谢幕,一起感谢台下的粉丝。
“别哭了,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走吧,哥请你去吃个炒年糕。”
“走吧。”
因为太多人问2024世界线里到底是怎么在一起怎么相遇的,而我每次私聊回复反复说,臣妾真的已经累了……由于《如约》里没写到具体的内容,因此我花费一些时间来写清楚,也让大家对后面的剧情更有代入感。
大约会分三章左右吧~分别是 遇见、相爱 与 离别
请注意这里是没有写完所有细节的,比如说从认识到龙哥将塔伊作为练习生培养,大概是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的,从 初冬到冬天结束,这是篇幅有限,这里就不过多描写细节了,后面重要的部分会在剧情里做剧情闪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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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似梦非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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