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雪夜归人

30、洛城送别

　　“槿辰，你感觉好点了吗？”赵照半坐到顾槿辰床沿，关切地问道。

　　“唔唔，好，好多了。”顾槿辰含糊答道。

　　赵照不放心，道：“槿辰，为何要用被褥捂着头？被褥里面很热的，也不利于你恢复。”

　　说完，赵照伸手欲替顾槿辰掀开被褥。

　　“不，不要……”被褥低下的顾槿辰紧紧拽住被褥，生怕赵照使蛮力。

　　“你这孩子，”赵照叹息道，“槿辰，你感染风寒头脑本就迷糊，再这么捂着自己万一晕过去怎么办？”

　　顾槿辰仍嘴硬道：“不，不会的……唔唔……而且，而且我根本不是孩子！昭昭，我已经十六岁了，我大哥在我这个年纪就已经娶了太子妃！”

　　都感染风寒了，怎么还关注这奇奇怪怪的地方？赵照无奈道：“好，好，我们槿辰已经长大了，那大人才不会把头蒙在被褥里，尤其是感染风寒的时候，不知槿辰大人可否言行如一？”

　　顾槿辰沉默，赵照耐心等待。

　　片刻后，顾槿辰闷闷的声音传来：“昭……昭昭，我的病容很难看，你可不可以转过身？”

　　原来如此，赵照恍然想到，原来是花孔雀不能接受自己变病孔雀的模样，她想说，她才不是什么肤浅的以貌取人的家伙！

　　“呵呵，”系统阴阳怪气道，“昭昭，你当初不就是因为沈世美样貌出众才选他做夫婿的吗？”

　　啊！被揭了老底，赵照眨眨眼，在心底偷偷和小阿统辩驳道：“我那不是因为当时太年轻吗？我，我现在已经努力改好了，再也不会被美色蛊惑了！”

　　“啊？”小阿统竟有些失落，“昭昭，你说真的吗？太子殿下的美色也对你不起作用了？”

　　“呸呸呸，小阿统你天天在我脑子里想些什么！”爱上太子可是很麻烦的，她可不会再次为了男人放弃本属于镇远大将军赵照的一切，她说了今生要封侯拜相就一定要做到！

　　似乎是为了和系统证明决心，赵照对顾槿辰道：“槿辰，别担心，你昭昭姐不会嫌弃你病容的，真的，我发誓！”

　　顾槿辰闻言，终于缓缓扯下被褥，但被褥之下，顾槿辰正用一描金扇面半遮着自己的容颜！

　　有必要吗？都生病了还这么在乎自己的外貌？

　　“昭昭，你，你别生气……我……我不想你记住我丑的模样。”顾槿辰鸦羽微颤，星眸里满是忐忑。

　　到底是病人，赵照想，只要不影响小孔雀恢复身体，其它的就随他去了。

　　叹了口气，赵照轻点顾槿辰的眉心，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道：“你呀，不愧是花孔雀！”

　　“昭昭，”顾槿辰道，“你别在屋子里待太久，风寒很容易传染的，昭昭你先出去吧。”

　　“真想我出去呀？”赵照挑眉，替顾槿辰掖了掖被角，“那是谁家小孔雀在偷偷掉金豆子？”

　　“我没有！”顾槿辰反驳，连忙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没发现濡湿的痕迹，他松了一口气道，“昭昭你又骗我，我才没哭呢！”

　　“是是是，你没有哭。”赵照起身在顾槿辰额头贴了条散热的汗巾，心道，不知是谁刚才一副泫然欲泣依依不舍的模样，偏偏嘴上还口是心非。

　　赵照推开了房门，顾槿辰闷闷不乐的声音果然传来：“昭昭，你走啦？好吧……那等我风寒好了你一定要多陪陪我。”

　　赵照停住脚步，斜倚着半开的房门，她双手抱臂道“不必等风寒好再陪你，我是去为你煎药，等我煎好药就回来陪你。”’

　　“不行的昭昭，”顾槿辰有气无力道，“我不想把风寒传给你，生病很难受的，我——”

　　“不必多说，”赵照打断他的话，“既然生病很难受，那你就乖乖吃药好好养身体，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至于我的身体，”赵照继续道，“你昭昭姐常年习武，风寒轻易入不了体，小娇娇你就不必替姐姐担心啦。”

　　说完，赵照阖上房门，一溜烟跑去煎药。

　　半个时辰后。

　　赵照捧着一碗黑乎乎闻着就苦的汤药来到顾槿辰门前，她小心翼翼踹开房门，发现顾槿辰已经睡着了。

　　那绣着凤求凰的描金扇面还盖在顾槿辰出众的面容上，赵照上前欲替他取下扇面，临了却又停住了动作。

　　“小孔雀这么在意……我还是不要偷看他的病容了。”赵照摇了摇头，隔着被褥轻拍着顾槿辰盖。

　　顾槿辰一只手揉了揉眼，另一只手却习惯性先拿起扇面遮着脸：“唔……怎么了？”

　　“药煎好了，槿辰你快趁热喝了吧。”说着，赵照已经将汤药端到顾槿辰床前。

　　顾槿辰接过汤药，转身用扇面遮住侧脸，一股脑把药全灌进肚子。

　　“我喝完了，昭昭。”顾槿辰把空碗递给赵照，星眸含笑道。

　　看着略微恢复元气的顾槿辰，赵照微微放下心，她放下空碗，没有再走出顾槿辰的房门。

　　赵照道：“槿辰，你继续睡吧，我也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明晚我们要连夜赶路，你要养好精神啊。”

　　顾槿辰连连点头，很乖巧的模样，赵照笑了，精神松懈下来，她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日，辰时三刻，洛城城门。

　　夜色擦黑，赵熹运着赈灾粮悄悄靠近洛城城门。

　　今日洛城守城门的是竹思的亲信，为了以防万一，赵照还是扮作婢女的模样混在商队里。在外人看来，这商队只是在赵老爷死后换赵熹接手，如今洛城米价重新便宜下来，很多商队在买粮后都迅速离开，赵熹这一队也并不突兀。

　　顾槿辰的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考虑到他胸口的刺伤，赵照还是命赵熹给他准备一辆马车。

　　当然，不是顾槿辰在京城常坐的那种“宝马香车”，而是运货的平板马车，简而言之，这马车除了一匹马，剩下的就是长木板外加两个轮子。

　　如今，赵照这“粗使婢女”也坐在马车上，而顾槿辰这“新寡赵夫人”则半躺在她怀里。

　　顾槿辰脸上的病气去了，还剩下几分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破碎感，他一身粗麻孝衣，仰头看向赵照：“昭昭，我有些冷。”

　　闻言，赵照又抱紧了“她”几分，眼神却一刻都没在“她”脸上停留，赵照正密切关注着城门口一切的风吹草动，她努力这么久，绝不能在最后时刻出差错！

　　顾槿辰咬了咬唇，愤愤瞪了赵熹一眼，都怪赵熹不给力，要是他厉害点昭昭不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赵熹察觉到顾槿辰的目光，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他懂这小子的小心思，但今日他这么忙死忙活这小子却还只知道缩在他家大将军怀里，赵熹亦有些不满。

　　虽然知道将军肯定会偏心这小子，赵熹还是走近赵照和顾槿辰的马车，他要用正事打败这小子！

　　掏出账簿，赵熹一脸正经道：“将军，属下盘点过，今日每车……”

　　赵熹絮絮叨叨很久，最后甚至连运赈灾粮的马今日吃了什么饲料吃了几口都要上报，顾槿辰听得咬牙切齿，他正要发难，却听到远处“砰”的一声。

　　众人抬眼一看，是烟花！

　　第一声烟花响起后，接二连三的焰火也随之冲天而去。

　　七彩的焰火在天空炸开，只绽放一瞬的璀璨，下一瞬，比先前更夺目的焰火又在夜空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彩色的夜空把顾槿辰的星眸照得流光溢彩，他欢呼道：“昭昭，好漂亮的烟花！”

　　“嗯，是很漂亮。”自从离开京城，赵照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了。这一路上过得太寡淡了，幸而有槿辰这好颜色的少年郎陪伴，如今又添了场烟花，赵照暂时放下心中的重担，和顾槿辰一起欣赏这意外之喜。

　　“嘿！老爷夫人对这焰火可还满意？”焰火放到一半，竹思忽然跳出。

　　“嗯？思思小姐你怎么来了？”赵照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洛城人发现他们的异常，看来是将士们看到来人是竹思就放行了。

　　“没关系的昭昭，”竹思一身黑衣站到她与顾槿辰的马车前，“这场焰火本该二天后再放，是为了欢迎我新任城主，但我想把它送给大将军，准备得仓促，大将军就将就着看吧。”

　　原来如此，赵照笑道：“多谢，我很喜欢。”

　　焰火还在继续，竹思无言站在马车旁，陪他们一起观赏了这场盛大的焰火送别。

　　焰火接近尾声，竹思忽然道：“让将士们趁机出城吧，守城人要换班了，我特意留了一刻钟的时间差，你们快趁机出城。”

　　“多谢！”赵照再次道谢，时间紧急，赵熹快速带领商队走出城门。

　　“喂！”待商队最后一人走出城门，竹思站在城楼上招手道，“祝大将军此行一帆风顺！遇难呈祥！”

　　顿了顿，竹思又补充道：“还有，大将军和顾公子一定要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啊！”

　　话落，一对交颈鸳鸯图案的烟花在竹思头顶绽放。

　　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成百上前的交颈鸳鸯，鸳鸯花式繁多，有的下面还绽有“百年好合”字样。绽放后的焰火像翩翩坠落的蝴蝶，又如朝生暮死的蟪蛄，坠落到一半就已经消弭于夜色之中。

　　这个竹思怎么把这种烟花也混进来了？是因为准备仓促把压箱底的烟花都拉来凑数的吗？不过这到底是竹思的一片好意，赵照僵笑着和竹思挥手示意，表示祝福她已经收到了。赵照其实很想和竹思说一句，以后祝福说一半就够了，她每次都一半祝福说到她心坎上，一半又让她不知怎么回。

　　“昭昭，烟花好漂亮，但我抓不住。”顾槿辰看完最后一对交颈鸳鸯坠落，有些闷闷不乐说道。

　　“看！”赵照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喷花，在顾槿辰面前点燃，“你昭昭姐不是说了，以后你一点烟花昭昭姐就来救你，所以别不开心啦，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

　　顾槿辰一把抓住绽放的焰火，他笑出犬齿：“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