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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喜欢什么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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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说了跑不出他的手掌心,我还能怎么办?”尹岁庭剥开橘子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杂清新的橘子清香,两种味道意外和谐。
“其实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情势由不得我掌控,我也做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事。”
“吃橘子吗?”深知不能与应恕翊讨论哲理,他不需要胡思乱想,只有好好地接受心理治疗就够了,尹岁庭说完去看应恕翊,先被窗户上的名字震惊了。
点横竖撇捺,应恕翊写得谨慎,组成了他的名字,不止印在玻璃窗,还通过视网膜烙进了心里,滚烫的心和天真的灵魂。
写完最后一笔,三个字成型,应恕翊指尖久久停留在末尾,说:“你真的一点斗争精神都没有。”
他斗了,他斗了太多次,打败了很多人,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应恕翊说他没有斗争精神,怎么可能呢。
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弦绷得死紧,应恕翊情绪复杂,嘴唇抿成一条线,下巴也在用劲,与平常相比多了一分恼怒,可尹岁庭不知道他恼怒什么,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吗?可有什么错,那本来是他心中所想。
应恕翊没接他的橘子,转过身一步一步靠近他,周身气压骤降,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得逃出去,逃不掉我送你逃出去。”
“逃什么?”尹岁庭不明所以,他听不懂应恕翊说话,“你是不是偷偷把药倒掉了?”
“和那没关系,”应恕翊握住他的肩膀,把每个字咬得很重,“我没有办法解释,我解释不清,你可能也不会信我的,所以你出去做你的心理医生,别待在这里,跑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他思绪混乱,说出的话杂乱无章,尹岁庭想到一种可能,这么多天的正常终于让压抑的应恕翊发病了,正是他职责所在,他哪能走,手忙脚乱去找床头的镇定药物。
“你不信我的?”应恕翊步步紧逼,把他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我没有病,是应庆滔在搞鬼。”
有病的都说自己没病,尹岁庭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安抚他的情绪,“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但你先冷静一下,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水吧。”
“你分明就是不信。”应恕翊自嘲地偏头笑了一声,死死禁锢尹岁庭的手腕,“不是要我冷静吗?我告诉你比镇定药物更快更有效的药。”
尹岁庭慌了,意识到不对劲想跑,两只纤细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束缚,这小子平时看上去那么瘦弱,怎么用起劲来这么大,他暗骂自己还有闲心想无用的。
应恕翊的右手解开了他的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地去抚摸他。
铺天盖地的吻使尹岁庭接近窒息边缘,干燥冰凉的手指所到之处燃烧火苗,烧得他遍体鳞伤,浑身血脉尽数涌向一处,昂扬着兴奋和激动。
“你知道我房间有摄像,那你知道你房间也有吗?”应恕翊托着他把人整个抱起,到床边两个人一起滚被子里去,尹岁庭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摄像显示灯。
“听了你的话,他关了我房间那个明目张胆的,因为那个没用了,可是你不知道你房间也有吧,在暗处有四五个,我们给他现场直播吧。”
春风遇晚樱,甘露逢荒原。
一夕深情,一期情深。
细雨绵绵,直至深夜方停歇。
尹岁庭在清醒和迷糊之间来回交替,他浑身难受,骨头像在开水煮过的醋里泡了一宿,又酸又麻,一睁眼看见应恕翊放大的脸。
他神清气爽,睡了四个小时依然亢奋,笑容绽得比花还鲜艳。
“早上好。”
只有你在好而已。
尹岁庭闭上眼,懒得说一句话,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鼻尖和嘴唇,他浑身无力推不开,别过头朝向另一边,应恕翊仍不气馁,转而亲他的侧脸,像宝物那样爱不释手。
那是陷入爱恋的少年人的坦诚,对小狗来说是爱的表现,尹岁庭不忍伤害他,可他不能强迫自己,“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应恕翊眨眨眼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尹岁庭不答,强忍尾椎骨断裂的痛翻身下床洗漱,吐掉刷牙水,应恕翊大大咧咧地光着进来洗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应恕翊执着于这个问题,从早上起来问到早餐,佣人都快会背他的台词了。
夹了一块煎蛋,尹岁庭心不在焉地吃着,被左侧的火热视线盯穿了,“你管我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
应恕翊认真道:“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很想成为那样的人。”
尹岁庭回答不了他,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他认为那是不爱者的说辞,因为真爱降临,管他满足几个条件,通通作废都可以,只要他愿意。
将近三十年来,别人恋爱他学习,别人结婚他深造,别人生娃他单身,光顾着墨守成规,渴望入室抢劫式爱情。
有人抢劫成功过,研究生期间,一位学妹对他一见钟情,又是送礼物又是请吃饭,她怕尹岁庭不赴她的约,请全体吃饭,尹岁庭招架不住豪放的攻势,答应下来。
学妹想进一步发展遭到了拒绝,次日提出分手,“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道德高尚可怜我。”
尹岁庭分不清喜欢和可怜,就像面对应恕翊,面对他的病人。他为了这份工作付出太多,现在倒好,连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向往至死不渝的爱,一定要有什么东西来见证他们爱得深沉,后来山会移,海会变,盟誓也随时间褪色,珍珠蒙上了灰尘,没有人愿意去看里面腐烂的伤痕。
尹岁庭不知该怎么面对应恕翊,更不知道怎么向应庆滔解释,被人聘请做家庭医生,和人家儿子搞上了这算怎么一回事?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不用应庆滔说,尹岁庭自己深感羞愧。
但话又说回来,这事他能决定的了吗?他情愿被压的吗?
他又没有做选择的权力,是应恕翊霸王硬上弓,他哪有力气反抗。
于是乎,尹岁庭把自己视为吃了亏的受害者,难为他站在应恕翊的角度,开始正经地思考他的想法。
没办法,谁让他还顶着个心理医生的头衔。
“你会爱上每一个对你好的人吗?”
应恕翊自尊心倍受挫,“你怀疑我对你的喜欢?”
“很难不怀疑吧。”尹岁庭没当做一回事,“你只是年轻,如果连依赖和喜欢都搞不清的话,会引来许多麻烦。谁对你好就喜欢谁那可不行,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最好不要混淆了概念。”
对于他的忠告,应恕翊采用不听不看不理睬的态度,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证明我到死都在爱你。”
那些小孩子的套路和把戏,他搭上后半生去赌,太不划算了。
他马上会理解“到死”究竟有多久,也会明白应恕翊根本没打算活着,应恕翊确实有自虐倾向。
雨势渐大,下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天气预报说未来七天会持续下雨,小雨转大雨,大雨转暴雨,这个节骨眼上,应恕翊吵着要出去。
管家说:“等应先生回来一切好说。”
司机说:“应先生有吩咐,在他回来之前少爷哪里都不能去。”
保姆也说:“快了,马上就结束了。”
应恕翊想:这么大的雨,飞机应该会延误吧。
周五晚十点,佣人去休息,别墅死一般的寂静。
应恕翊在床上早早等候,过了昨天不太愉快的一夜,尹岁庭踟蹰着找别的事做,应恕翊看穿他的逃避,若有所思地说:“别的地方也行。”
一句话吓得尹岁庭赶紧趴床上去。
别墅跳了闸,灯突然灭了,尹岁庭困意上涌,应恕翊一直和他低声说话,他承受不住,“别说话了,快睡吧。”
应恕翊说得更欢了。
当他进入浅睡眠状态,被应恕翊晃着胳膊摇起来了,尹岁庭想发怒,应恕翊捂住他的嘴,“跟我走。”
尹岁庭不动,他才不会半夜和一个精神病走,应恕翊背上小包,“出去我跟你解释。”
算了,当发疯去了。
这会儿雨刚停,乌云遮月,适合逃跑。
两人鬼鬼祟祟地下楼,停电大门的门锁打不开,绕过佣人房来到后院,计划缜密,应恕翊提前在墙边垫了石头,用花盆做掩护。
他让尹岁庭先上去,“差不多得了,别玩逃命游戏,应先生回来会生气的,先拿我试问。”
“你能先别把我当成精神病吗?”有这么个不体面的身份,应恕翊真没办法跟他解释,拍了他伤口一掌,“快上去,不然后果很严重。”
尹岁庭瞪着他,依言爬上去,应恕翊紧随其后跳下来,二话不说抓住他手腕跑,已经有人警觉,管家听见了动静,打着手电问是谁在外面。
后有追兵,心里躲了一头鹿乱撞,尹岁庭手心冒汗,慌得大脑不听使唤。
由于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导致他有夜盲症,夜晚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近乎失明,尤其是现在连月亮都没有。
路面有些滑,应恕翊走得快且稳,尹岁庭好几次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刚站稳又打出溜滑,他只好学着应恕翊的走姿,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果然稳当多了。
别墅区门禁的不远处停了辆出租车,两人躲开昏昏欲睡的门卫,故技重施翻出大门,坐上车逃出生天。
尹岁庭后知后觉,心跳依然发慌,他双手僵直地放在膝盖,问:“我是不是陪你做了件错事。”
“不是的。”应恕翊握住他的手,尹岁庭慌得身体微微发抖,他只好搂住他轻声安慰,“囚禁室不止是关我妈的,还有那些心理医生,应庆滔是心理变态,我们家没有家族遗传精神病,他把我妈折磨疯了,我们逃出来就没事了。”
尹岁庭被他所言的真相震慑住,恰在此时后方有辆车由远及近,他抓住应恕翊的手,声音发颤,“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
没想过他们这么快发觉,应恕翊对哼着曲防止犯困的司机说:“司机,加钱,快点甩掉后面的车。”
司机摇摇头拒绝了客户无理的请求,“咱玩不起刺激的汽车追逐大战。”
应恕翊将一摞现金给他,司机也不困了,踩一脚油门绕市区的路,“坐稳了,绕路没有人比我更在行。”
车辆来个极速漂移,两个人在车厢里甩来甩去,应恕翊一手搂住尹岁庭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一手死死抓住固定物。
几圈下来把后方车辆绕晕了,最后到达目的地,应恕翊又给他一摞现金,“师傅你很厉害,再用你的漂移技术障他们的眼,别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招包好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