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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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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以后,除了盛夏,另外几个人都收拾东西回去了,盛夏本来准备走,但被谭绣留下了。
“小夏,你和我们吃个晚饭再回去呗?”谭绣拉着盛夏的手腕。
“可……可以吗?”盛夏有些紧张,他看向一旁站在谭绣一边低头晃来晃去的殷嘉瑞。
“当然可以啊!”谭绣说,“喜欢吃什么?家里菜多,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去买。”
“我都可以的。”盛夏点点头。
“都可以啊?”谭绣再确认一遍,“那我们回去吃饭吧。”
殷嘉瑞跟着外婆,沿着小路往前走,林悦牵着殷嘉瑞的手腕走在一边喝饮料,她抬头,示意哥哥弯下腰听她讲话。
“那个哥哥等会儿会住我们这吗?”林悦小声问。
殷嘉瑞摇头。
不会。
林悦的脸上明显有一些不愉快。
“瑞瑞吃什么?”谭绣回头看向殷嘉瑞。
殷嘉瑞想了想,可记忆里翻遍了冰箱,愣是什么也想不到:“不知道。”
“悦悦呢?”谭绣又问。
林悦看了眼坐在某家小店旁边端着饭盒吃饭的小孩,他碗里装了西兰花,于是林悦回答:“西兰花。”
“西兰花有。”谭绣说,“那我回去再做个红烧鱼,你们还有想吃的吗?”
殷嘉瑞的胃口一向不是特别好,也没回答吃的方面的问题。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隔壁邻居家里养了条金毛,被栓在门口,一见到几人走来,就摇晃着尾巴冲他们叫。
林悦怕狗,一见到那条金毛就躲在了殷嘉瑞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殷嘉瑞偏头看了眼金毛犬,没做出什么表情,继续打开门。
盛夏抿着嘴,眼神时不时看向那条狗,紧跟在谭绣身后,进了屋子。
林悦每次换好拖鞋的第一件事就是贴在一面墙上量身高,她把手固定在和头顶齐平的地方,回头看,叹了口气:“我怎么才一米四一啊?”
“一米四一很高了。”谭绣笑着摸了摸林悦的头,“在班上你都坐最后一排。”
谭绣看到殷嘉瑞,也拉着他的胳膊:“你也量一下身高,看看涨了没?”
殷嘉瑞被强行按到墙边,谭绣抬头看,笑了:“一米七三,长高了!”
“我要是也有一米七三就好了。”林悦抬头看了眼殷嘉瑞。
“那也太高了!”
林悦拉着盛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殷嘉瑞坐在小板凳上写地理作业。
“哥哥,我都没见过你写数学作业。”林悦凑过来,发现上面都是各种地图,一看就是地理。
几乎不写数学的殷嘉瑞无言以对。结果林悦又问盛夏:“哥哥,你们文科生都不写数学作业的吗?”
“写啊。”盛夏回过神。
“难不难?”林悦又问,她现在对未来的高中充满好奇。
“难。”殷嘉瑞面无表情地面向林悦,“难死了,所以我不写。”
林悦:“……”
盛夏听到殷嘉瑞这么说,有点想笑,但又不敢。
“吃饭喽!”
林悦关掉电视机,和殷嘉瑞、盛夏一起来到桌子前。
热腾腾的饭菜被一一端到他们面前,香气扑鼻。
林悦夹了一块鱼肉给谭绣,随后又依次夹给殷嘉瑞和盛夏,最后才是自己。
她对盛夏说:“我外婆做的红烧鱼特别好吃!”
殷嘉瑞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想着大部分菜都是妈妈生前做得他最爱吃的菜。
不过很少做,小时候的殷嘉瑞就经常和谭绣说妈妈做哪些菜特别好吃,可就是很少吃到。
谭绣记了很多年,现在殷嘉瑞一来到外婆家就能吃上。
“小夏,好吃吧?”谭绣问盛夏。
盛夏点点头:“好吃。”
“那就好。”谭绣说,“以后想吃了让瑞瑞带你来。”
殷嘉瑞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瑞瑞这孩子打小就内向,都不说话的。是要多交一些朋友。”
殷嘉瑞此时此刻,每听到一句“瑞瑞”,就有种前所未有的社死,他很好奇盛夏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个即将十七岁的男高中生怎么还一直被家人叫着小名。
还好盛夏不是那种会拿着别人小名去班上起哄的人。
“瑞瑞,外婆当时给你送的吃的你吃完了没有啊?”谭绣问。
殷嘉瑞愣了愣,他想着那堆吃的有一半都放在柜子里,另一半都投喂给张曦远了。
那一袋零食按理来说,一个月能吃完,但是殷嘉瑞现在的胃口根本做不到,有时候很容易就一整天都不想吃东西。
“快了。”殷嘉瑞说。
“那瑞瑞还想吃点什么?”谭绣问。
“我不用了。”殷嘉瑞摇头,他想着外婆跑来跑去太麻烦,而且自己也吃不下,“学校小卖部里有。”
“那外婆有时候想见见你不行啊?”
殷嘉瑞没话说了。
殷嘉瑞夹了点青菜,默默吃饭,听着另外三人聊天。
他感觉盛夏这个人,说外向也外向,说内向也内向,但大多数时间,虽然安静,但从没有让人感觉到他不像自己一样不会甚至不敢去社交,演讲、上课回答问题,或者是和别人聊天,几乎都很自然。
为什么他有勇气?
“那你的数学成绩还蛮好的啊,可以多帮一下瑞瑞。”谭绣笑着回应盛夏。
“一百二十六分是什么概念啊?”林悦不明白,“我有同学家长说要她高中必须考一百四以上。”
殷嘉瑞听到呛了一下,他想着自己这次考试别说一百四,扣的分数都快一百四了。
但好像在小时候,林瑞也对自己说过一样的要求,只不过那是语文和英语。
现在想想看,真是异想天开。
“哥哥你数学考多少?”林悦问殷嘉瑞。
“没你高。”殷嘉瑞不想提他那个相当于只对了五道选择题的分数。他夹了一块鱼肉给林悦,“吃饭。”
“我满分是一百啊,都不能比。”林悦,“我没考好,就只有七十。”
“我们家这个数学是遗传的吗?”谭绣乐了。
一百五十乘以百分之七十的数学分数,殷嘉瑞想都不敢想,自己连边都沾不到。
“但是瑞瑞语文特别好,小时候天天看书,在车上也看。”谭绣说,“买了好多书在家里。”
“我看书看得不是很多,一直都很羡慕那些看书看的进去的人。”盛夏笑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看的几乎是漫画书,而且花的时间非常少,周末都是出去玩。
“那确实。”林悦点头。
殷嘉瑞很快把饭吃完,又回到茶几旁写作业。
“瑞瑞,把头抬起来一点。”谭绣看着殷嘉瑞的脸都快贴在桌子上了,忍不住提醒道。
殷嘉瑞立马抬起头。
盛夏吃完饭后起身,谭绣立马说:“要不再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盛夏笑着摇摇头,“我妈妈让我回家了,我还是先走吧。”
“好吧。”谭绣跟着盛夏来到门口,“那你以后常来,到时候我还给你们做这么多吃的。”
“好。”
殷嘉瑞停住笔,望向正在换鞋的盛夏。
他弯着腰系鞋带,手臂上的青筋很清晰。
盛夏系好鞋带看向殷嘉瑞,殷嘉瑞立马偏过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写作业。
盛夏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随后和谭绣打了招呼,离开了这里。
温度慢慢降下来,晚上的风吹起来很凉快,盛夏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轮弯月,在夜晚显得皎洁,尽管并不圆满,但也完美。
洗完澡后,盛夏迅速溜进房间,打开小灯,整个房间充斥着暖黄色的光。
他拿起木吉他,弹起自己最近写的一首歌,整首曲子都很平缓,没有什么起伏跌宕。
【你贯穿了我的血液,从头到尾开始回温。】
【你萦绕着我的生命,自始至终没有放弃。】
【你拥抱着我的身躯,亲吻我的遍体鳞伤。】
歌词是盛夏以前的随笔,他偶尔会写点诗,最终都被改写成了歌词。
他突然想到殷嘉瑞看过很多书这件事,立马发微信问他写没写过诗。
【殷嘉瑞:没有。】
盛夏:“……”
十一月温度又降了些,班上没有再开空调,殷嘉瑞比他男生要怕冷些,所以穿了一件外套,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
“那个就是你说的男神?”后门冒出了一个头。
“是啊,啊啊啊啊他手好白好可爱!”另一个人很兴奋。
“你们仨杵这干啥呢?”张曦远经过后门,看到三个五班的女生,两个人直直地站在旁边,毫无兴趣地陪着另一个女生。
“那个卷发的男生和你是一个班的吗?”刚才盯着殷嘉瑞看的女生吴睿颖问。
“是啊。”张曦远点头。
“你有他微信吗?”吴睿颖问。
“有,你想要?”张曦远觉得这估计是殷嘉瑞的小迷妹了。
吴睿颖点点头,满眼都是渴望。
“不给。”张曦远摇头,乐呵呵道。
“诶,他初中是不是也二中的?”旁边的于文子忽然贴着窗户,“好熟悉啊。”
“是啊。”张曦远回答。
“你们俩这么巧啊?”吴睿颖眼睛亮了,她又恳求张曦远,“求求你把他的微信给我吧。”
“这我可不敢乱给。”张曦远还是拒绝。
教室里的殷嘉瑞手指一颤,头慢慢抬了起来,他微眯着眼,看向窗外。
窗外四个人直愣愣地看着他。
殷嘉瑞很疑惑,他直接走了出来,另外几人的视线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她想要你微信。”张曦远指向旁边的吴睿颖。
殷嘉瑞看了眼吴睿颖,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张曦远还挺出乎意料,“给就完事了。”
盛夏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带着好奇心凑到张曦远旁边,小声问:“怎么了?”
“大型加微信现场。”张曦远小声回答。
殷嘉瑞无奈写了个张曦远的微信号,本来要敷衍了事,却被张曦远看到。
“你什么意思啊?”张曦远握住殷嘉瑞的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样呢?”
殷嘉瑞无语了,他并不想加不认识的人的微信,干脆直接回班了。
“啊?”张曦远见殷嘉瑞回到座位上继续睡觉,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吴睿颖尴尬地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于文子开口:“失败了,回去吧?”
吴睿颖叹了口气,挽住于文子的手,脸贴在她的肩上,整个人都粘着她往前走。
张曦远立马回到教室,把殷嘉瑞弄醒。
“我觉得那个女生和你还挺搭的。”张曦远说。
“是吗?”盛夏挑眉。
“你不觉得吗?”张曦远瞪大眼,“那个女孩子还挺可爱的刚才,行为可爱,然后嘉瑞长得……嘶……也还算可爱吧,长相可爱,不搭吗?”
“那你和肖知柳一个手断了一个手没断是不是也挺搭的?”殷嘉瑞忍不住反问。”
张曦远:“……”
“你说什么?”一个头突然凑到殷嘉瑞旁边,给殷嘉瑞吓了一跳。
肖知柳直起身子,坐到位置上,看着殷嘉瑞。
殷嘉瑞趴在桌上装死。
盛夏的视线落在殷嘉瑞的一头卷发上。
殷嘉瑞的手伸进抽屉里,拿出之前的八音盒,趴在桌上,手在下面玩了玩八音盒。
盛夏看到了,有些好奇他八音盒里面的纸发出的是什么歌。
于是他问:“你这张纸是什么歌?”
殷嘉瑞偏过头,露出一只大眼睛。
“虫儿飞。”殷嘉瑞回答。
“我小时候挺喜欢这首儿歌的。”盛夏说。
我也是,殷嘉瑞心道。
殷嘉瑞从外婆家离开后,感觉自己又开始没什么力气了,只听了一节历史课,其余都在睡觉。
第三节课下课,殷嘉瑞还趴在桌子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吵醒了。
他抬起头,发现桌子上的八音盒不见了。
再抬头,面前的盛夏和张曦远低头看着地面。
“完蛋了。”张曦远话音刚落,就见殷嘉瑞已经醒来,两人四目相对。
“对……对不起。”盛夏把摔在地上并且被自己一个不留神踩坏的八音盒捡起来,“我赔你一个。”
殷嘉瑞看着盛夏手里已经不是完整的八音盒,不禁蹙眉:“怎么搞的?”
“刚刚我不小心撞掉的,结果没注意,又踩到了。”盛夏越说越小声,他不知道下一秒的殷嘉瑞会怎样。
殷嘉瑞把踩坏的八音盒拿走,放进抽屉里,声音很小:“不用你赔。”
“不行,我要赔的。”盛夏弯下腰,他察觉到殷嘉瑞的语气不对劲,有一丝哽咽。
“我说不用。”殷嘉瑞立马偏过头,眼泪滑了下来,往下滴落。
“那……”
张曦远碰了碰盛夏的肩膀,小声提醒:“别说了。”
盛夏注意到殷嘉瑞哭了,心里突然就变得特别难受。
张曦远把盛夏带到外面,靠着栏杆,虽然已经远离了殷嘉瑞,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小。
“那个八音盒很多年了,质量就不太好了。”张曦远说,“主要是那个是他妈妈以前送给他的礼物。”
张曦远觉得他不应该随意说出朋友的家庭情况,可面前这个人信任度的确很高。
不说的话,他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八音盒究竟多重要。
“他……”张曦远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发生什么事了吗?”盛夏看向教室里拿着八音盒,还不断擦眼泪的殷嘉瑞,心绞痛一般。
“他妈妈在他初三的时候去世了。”张曦远声音更小了。
盛夏听到这个,瞪大了眼睛。
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的某一天妈妈会离世,小时候梦到的话,醒来还会抱着妈妈哭很久。
可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
这个人还离自己这么近。
“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更不能在殷嘉瑞面前提。”张曦远不忘叮嘱,“你要是好奇,你只能问我,别人都不许说,你跟你家里人尽量也别提。殷嘉瑞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透露出去。”
盛夏点点头:“不会说的。”
“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张曦远说,“你也不用时刻都在想着这些,不要去刻意可怜他,也不要给其他人一点这方面的提示,后果很严重的。”
盛夏想到殷嘉瑞的抑郁症,他点头:“嗯,你放心。”
上课铃打响,殷嘉瑞把课本拿出来,他见盛夏回到位置上。
“你别难过了。”盛夏小声对殷嘉瑞说,“我以后会小心的,今天真的很抱。歉。”
殷嘉瑞更加难过了,他摇摇头,又趴在桌子上,眼泪滴在了桌子上。
殷嘉瑞觉得自己根本不会保管东西。
父母去世的消息传到他耳里时,他哭了很久,看到一点关于他们的物品就想扔掉,以为多注意一下就会非常难受,以至于他也丢掉了很多东西。
八音盒是为数不多留了下来的礼物,可今天却被踩坏,无数条裂缝布满八音盒,孤零零地躺在抽屉里,同林瑞和殷泽一起死去。
明明是盛夏弄坏的,殷嘉瑞却根本无法责怪他。
盛夏一节课都没怎么专心听,心思全在殷嘉瑞这件事身上。
负罪感快要把他压倒了,一整节课,他的脑子里全是自己被骂的场景,被殷嘉瑞的好朋友骂,被殷嘉瑞的家人骂,最难受的就是被他的外婆骂。
这些不存在的幻象却让盛夏信以为真。
殷嘉瑞没有和张曦远一块儿去食堂,他的眼睛还有点肿,眼球布满了血丝。
今天谭绣给她送吃的,一到校门,殷嘉瑞就看到了她。
殷嘉瑞直接走出了校门,来到谭绣身边,谭绣见着殷嘉瑞眼眶红红的,很是担忧:“怎么哭了,瑞瑞?”
殷嘉瑞听到外婆口中的“瑞瑞”,又忍不住流下眼泪,他抱住谭绣,哭得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