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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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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西辞低下头,指尖像是回味般蹭了蹭唇角,轻轻一笑,道:“陆队,多谢款待,服务费已经结清。”
陆盏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眸子一凛,“你把我当什么?”
“你觉得我就为这个?”
陆盏脸色黑了下来,先前的好脾气一扫而空,甚而难得染了一层火气。
“裴西辞,你混蛋吧?啊?”
一腔热情被当了狼心狗肺。
满心的柔软也转瞬湮灭。
陆盏再好的性子也没了,谁不是从小惯大的,念书时期也是轻狂公子哥,要不是进了这行磨去了油滑的皮囊,指不定现在比裴西辞更傲。
这么心心念念把人捧着,仔细着,伺候着。
无非是看上眼,真愿意追一追,哪怕人家看不上,那倒也没什么。
可这样糟践心意。
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陆盏冷了脸,手一抬,指着门口,没好气道:“滚,要滚趁早滚。”
裴西辞轻巧一笑,没在意,转身离去,十分有礼地带上了门。
回到家里,他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半。
他无声呼了口气,拿了包烟,来到门外走廊,靠着窗抽起烟来。
一根接着一根,直至熬过十二点,他才回去。
身上染了一身烟味,他匆匆洗过澡,便睡去。
隔天一早是周一,裴西辞按时按点起床,出门时想起昨晚在走廊造的一地烟灰,想了想,打算安排人到静溪这边来,一是照顾起居生活,二是做日常清扫。
刚走出门口。
裴西辞视线一瞥,只见走廊和窗沿上的烟灰烟头已经尽数消失了。
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一点痕迹不留。
他拿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
半晌。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长睫微微垂下。
驱车到公司刚好九点整。
整个公司上下都有条不紊,似是很忙碌的模样。
唯独裴西辞慢条斯理地踩着点进办公室,合上门后,他随意从书架上挑出本书,闲散地看了起来。
接连上了两天班后,裴远之的助理又送来了一份文件。
与上次的略有些不同。
裴西辞扫过扉页,是一份画展策划方案。
助理站在一旁没动,毕恭毕敬道:“裴总希望您能提一些意见。”
裴西辞弯起眼笑,也很好说话的样子,“裴总吩咐,自然尽力。”
而后翻到最后一页,随手划过,留下一个飘逸张扬的英文签名。
助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裴西辞抬起眼眸,在助理的注视下,又在末尾轻飘飘地留下两个字——很好。
这就是他的意见了。
“……”
助理知道裴总脾气,也知道小裴总脾气。
两位也都得罪不起。
此刻很有些想报警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按捺下来,助理斟酌着语言,道:“裴总的意思是,希望这次画展您能指导指导下面的人。”
“指导?”
裴西辞将文件推过去,温和地笑了笑,“我在这方面可是外行。”
助理无法,只能将文件先接过来,继续给这位顺毛,“小裴总说笑了,您毕业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您是外行,没人敢称专业了。”
“混日子而已。”
裴西辞没接这句夸赞,怡然自得地捡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明显是要送客的意思。
助理在办公室杵了几秒,半天没想好如何接茬,只觉得要让小裴总参与进画展项目是件艰巨任务,隔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小裴总太谦虚了,那我先拿去给裴总了。”
裴西辞没说话,捧着书继续看。
书是意语著作,有不少有意思的观点,意大利毕竟是艺术之都,在艺术方面的造诣的确还算不错,可惜这本书写的都是陈词滥调了,在其他书上东拼西凑出来的剪影,乍一看惊艳,细思却经不起推敲。
裴西辞看得意兴阑珊,便搁下了书。
正要另挑一本。
助理又去而复返,这次脸色舒展了一下,道:“小裴总,裴总让您去一下。”
裴西辞眉梢略微一挑。
看来是把他这个烫手山芋扔到裴远之那儿去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助理一眼,说:“我知道了。”
助理有些心虚地退了出去。
裴西辞垂下眼,整理了一下袖扣,直起身,朝总裁办公室去了。
位于同一层的办公室,裴远之的明显要宽敞许多。
裴西辞并没敲门,就这样推门而入,闲庭漫步地扫着一旁玻璃柜里的藏品,有些是在拍卖行见过的,有些是合作伙伴送的,没有一件是不值钱的。
“看够了?”
裴西辞回头。
裴远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着。
大约是工作缘故,他穿了一身定制西服,每一寸熨帖整洁,白衬衣黑领带,领扣到了顶。
端正,也透出几分禁欲气。
裴西辞注意到了西服上几不可见却又分外熟悉的暗纹,略微有些失神。
那是一家国外高定的老设计。
裴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请人量身定制正装。
裴西辞第一次定制时,是和玩伴一起量的。
但不在一个房间。
量完后,他安静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听着大人们在聊天,只觉无聊。
没过多久。
玩伴从阳台跳过来,拿了只精致的铁盒,朝他一摇,里面的糖果跟着碰撞出声响。
裴西辞立刻循声看去,对方扬起笑,丝毫不怕,甚至眨了眨眼,“快过来,阿辞。”
一旁是说话的无聊大人,一旁是不守规矩又跳脱的玩伴。
这选择是如此简单。
裴西辞从真皮沙发上跳下来,跑过去找玩伴。
两人一同跳过阳台,离开了空寂的房间,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跑去,一路穿过花园。
周遭是佣人们的惊呼。
直到停在一棵香樟树下,两人坐在草坪上。
玩伴打开糖盒,分他一颗糖果,“阿辞,这是我们第一次共演。”
裴西辞含着糖,问:“你紧张?”
“紧张?”
玩伴似觉好笑,便真的笑起来。
小孩子的笑声仿若银铃,金玉相击的音色,好听极了。
随后,玩伴道:“阿辞,一想到是和你一起上台,且只有你我,我就尤其高兴。”
裴西辞于是也笑了一下。
玩伴问:“那你呢?”
“你也会因为和我在一起而高兴吗?”
带着循循善诱的语调。
仿佛塞壬的歌声引诱海上的船员。
玩伴一眼不错地注视着他。
许久。
裴西辞听见自己说:“嗯。”
玩伴便笑了起来,说:“阿辞,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谁也拆不开我们。”
这样的话,玩伴说了无数次。
裴西辞已经听习惯,不知怎么,忽地问:“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那时,玩伴看了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远处有白鸟振翅,响起扇动翅膀的哗啦声。
玩伴的声音也轻轻响起。
“不会有那一天,阿辞,我不会,你也不会。”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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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西辞。”
裴远之微皱着眉,察觉出弟弟的走神。
裴西辞回过神,眸子微微抬起,蕴着一点不经意的轻挑,“尽情吩咐。”
“这次的画展,由你出面。”
裴远之说。
“我出面?”
裴西辞笑笑,走到裴远之身旁来,仿若亲昵地拂去他肩上的一丝尘,贴在他的耳后,轻声道:“哥哥,你还真想让我做你的左膀右臂?”
裴远之没有动作。
裴西辞慢悠悠收起手,退开几步,正要告别。
裴远之忽地道:“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逃避?”
裴西辞脚下一顿,回过神,乌眸轻轻一弯,却并没笑意。
“哥哥,您觉得我现在这样是在逃避么?”
一只强劲有力忽地抓住了他。
裴远之的语气加重了些。
“难道你这一生就指望着别人而活吗?”
裴西辞没有说话。
裴远之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裴西辞,好似兄长劝慰般,近乎语重心长起来,“西辞,八年了,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吗?
裴西辞垂下眼睫,慢慢地笑了起来。
而后,他骤然抽回了手。
那双乌眸好似淬了冰刃,刺骨而尖锐。
他在笑,却又似泣,“不够。”
他重复,“不够,哥哥。”
语气是平静的。
眸子里却是极端的偏激。
宛若一个疯子。
裴远之沉默良久,终于让开半步。
裴西辞绕过他,走远了。
门被合上后,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裴远之慢慢阖上眼,声音低得几乎自语。
“你想拿他的一生赎罪么……”
最后两个字音轻得像是被风吹走,飘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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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裴西辞用过餐后,并没有回静溪,而是驱车开往新宫街。
跑车外形张扬显眼,一眼就能看出价值。
即使放在富人如云的延和,也令人眼前一亮。
车停靠在街边,停得久了,便引来了有心人的跃跃欲试。
没过多久,一个明艳美人主动走到驾驶室的车窗边,半弯下身,露出玲珑身段,唇边带着笑,唤道:“裴大少爷。”
裴西辞降下车窗,抬眼对上她撩火似的目光,“沈妧。”
“好久不见。”
沈妧勾唇一笑,问:“能约你吗?小裴总。”
裴西辞侧过身,迎上对方的目光,正要说话。
却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目光一错。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轿车。
而车里,有一个更加熟悉的人。
看过来的目光也极为冷淡。
裴西辞慢慢想起,似乎从那晚起,两人就再没见面,也更没交流。
仿佛真成了陌生人。
思及此。
裴西辞唇边轻轻一扯,收回视线,看向沈妧,朝她吐出一道轻飘的白雾,似逗弄,似撩拨,“想让我做什么?小妧。”
沈妧没有丝毫避开,嫣红唇瓣扬起,妆容精致明媚,卷发慵懒披在身后。
比电视里的浓艳女星还要火辣。
“带我一圈?”
她娇声一笑,说:“小裴总,我哥不让我找你玩,不然就要停了我的卡,你说他都一把年纪了,是不是太专.制了?”
裴西辞撑起下颚,没接这句话,只似笑非笑道:“上车。”
沈妧笑了起来,踩着高跟鞋,猫儿似的,像走在人心上,上了车。
随着车门合上。
外界打量窥探全都被隔绝开。
跑车引擎声极其抓耳,车子一启动,便迅速从路人视野里消失。
“咦?那车是不是有点儿眼熟啊?”
驾驶室的陈亦问了声。
后座林眠扒拉上来,左看右看,什么也没看见,问:“什么车啊?”
“嘶,好像是上次去邬山的时候见过吧,忘记谁的了。”
“那群富二代的车吗?”
林眠好奇问。
“应该吧,刚有个美女上去了。”
“哦,”林眠耸耸肩,“豪车美人不是很正常。”
陈亦刚要应。
副驾驶却传来一道不耐烦至极的声音。
“正常个屁,一群骄奢淫逸糟践人感情的混账玩意儿。”
似是骂完还嫌不够,一身火气没处撒。
没忍住又怒吼:“叫你们出来干嘛的?不工作了是吧?不想工作就滚下去慢慢看,看个够!”
两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陆盏好似还没够,像是想到什么,又冷笑一声,看向林眠,充满恶意道:“忘了告诉你,刚刚带美女飙车的那个混蛋,正是你上赶着想去感谢人家的那位,我看你也别惦记了!”
林眠:“……”
林眠已经忘记是谁,但不敢问。
最重要的是。
队长现在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弃妇。
还是闭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