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生光》伴林自由

1、窝囊废画家

　　“轰——！”
　　火光连天，浓烟弥散，画廊被烟火熏出团团黝黑。
　　白墙上的油画一点一点地扭曲变形，被烧成纸灰后随热浪飘飞，飞到远方，找不到落处。

　　“噼里啪啦”
　　燃烧声不绝入耳，如死神暗嘲。
　　涂岚睁眼看着，看着心血随波逐流，无人能救。

　　他用力砸铁门：“救命！有人在外面？！救救我....”
　　“嘶……救命啊！”
　　涂岚绝望呼喊，但画廊铁门紧闭，砸不开。
　　他再怎么喊，也不过徒劳。

　　烈火咬肤，浓烟呛鼻，涂岚想呼吸，想活命，想生存。
　　未寻真凶，却成替罪羊，涂岚不甘。

　　“咳咳……救命……”涂岚求救，耳边却满是指责之声。
　　“杀人犯，该死！”
　　“社会畜生！....”
　　“没良心的东西！”

　　求生欲与怒责声交错，涂岚迟疑，抱头痛哭，“我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

　　涂岚没杀人，什么都没做，可大家就是不愿意信他。
　　被世界误解唾弃之痛涂岚独自承受。
　　那痛让他看不见希望。

　　“啪——！”毫无征兆的一响。

　　巨画脱落，化作利刃，刺向涂岚。

　　涂岚捂眼，指间还是有温热的血涌出:“眼睛……睁不开了.......”

　　涂岚瘫倒在地，与地面紧密相贴。
　　抬头之际，涂岚惊觉有人站在铁门后，脚步声虽轻，但在涂岚这却很是刺耳。
　　涂岚求救：“救我……”

　　门外确实有人，黑袍加身，银色面罩，神色孤傲冷厉，让人捉摸不透。
　　他拿画踏火，未过多久留，随后带着画消失在画廊外。

　　脚步声没了。
　　一时间，绝望淹没涂岚，色彩扭曲成一团无法辨认的混沌，他不断怀疑自己。
　　“难道……我真的…要冤死在这？”
　　“我到底该不该活着……活着有什么意义？”
　　“凶手在画廊外嘲笑我，而我却要在这苦等...苦等死神的到来是吗？...”

　　三天前，涂岚的恩人周老过世，涂岚为周老做的肖像画也随之凭空消失。
　　警察去的时候，肖像画还在，并在画上发现致死的过敏原。
　　之后，涂岚杀恩的谣言四处流传，他也随之引起社会公愤。
　　警察去画廊追捕涂岚，画廊却意外失火。
　　那张周老的肖像画也随之消失。
　　众人认为涂岚带走了画，声讨着要一个真相。

　　“唔--唔--唔--”
　　声响由远及近。
　　踩急刹，轮胎与地面碰出火花。一辆辆焰红的消防车在画廊外戛然而止。

　　外边的群众也聚集得越来越多，有人喊道：“苍天有眼啊，那涂岚终于得到报应了！烧的好！”
　　黑袍男子隐藏于人群中，默默注视着那浓烟翻滚的画廊。
　　在听到群众的骂声后，他嘴角扬起，仿若整个件事都与自己无关。

　　一位路人愤怒指责：“就是！身为画家，不好好画画就知道害人，不可原谅，以前觉得他人模人样，现在呢？就是龙夫与蛇的典范！”

　　“画家的手本应创造美好，而他却在画上涂抹过敏原害死自己的恩人，良心被狗吃了吗？害！可惜啊，又少了一位天才” 一位愤怒的群众更是涨红了脸。

　　“呸！社会恶虫，稀罕个屁啊！”

　　消防队长秦望深色凝重：“各小组注意，立刻进行火场搜索，务必仔细查看是否还有人员被困于画廊内。保持高度警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路上，秦望听见了大家对涂岚的指责，而作为朋友的他只能默默祈祷涂岚不要在现场【涂岚...你在里面吗？你可别吓我....】

　　一位消防员急促汇报：

　　“队长，我这边情况也很复杂，烟雾很大，搜索难度较大！”另一位消防员也对着对讲机喊道。

　　涂岚趴在地上，身上衣服有些地方被火星溅到，烧出焦黑斑点。
　　涂岚不认命，朝着封闭的铁门伸手求救。
　　他想起来，但却背负着好几幅画，动弹不得。

　　涂岚止不住血泪：“我...在这...”

　　另一边的队员向秦望汇报着：“队长，发现一扇上锁的铁门....”

　　"报告队长，另一边已搜空..."

　　秦望朝着铁门跑去，险些被落下的巨画砸中。
　　“开启通道了？”

　　大伙摇头。

　　秦望：“打不开就破拆！”

　　一阵轻微的呼喊声从铁门内传出：“救命....”
　　那是涂岚的嘶声挣扎，逐渐地，那呼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秦望……你终于来了……】

　　“队长你听...”

　　听后，秦望脸色煞白：“涂岚！”

　　涂岚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秦望....咳咳...我在这”,涂岚晕了过去，没再给他任何回应。

　　秦望失去理智般对着铁门又踢又撞：“涂岚挺住！”

　　秦望听不见身后队员的呼喊声，他的世界只剩下那紧闭的铁门，以及门后生死未卜的涂岚。

　　“队长！队长！另一侧发现被困人员！队长！””

　　秦望使劲撞着【涂岚....】

　　有那一刻，他恍惚了，捂头强撑【头好疼，怎么回事？】那疼痛感较为轻微。

　　秦望摇头清醒后，继续砸着被火烧黑的白墙。

　　队员李强喊道，“队长，这边有个塌陷区域！里面掩埋着多名被困人员…… 快过来协助救援！队长，队长！”

　　“队长这是怎么了？”
　　“怎么喊不动啊？”
　　“好像那涂岚是他很亲近之人...”

　　“别管了，先救人！”
　　“请求增援！”

　　“呃啊！”秦望怒吼，脸颊绯红，耗尽身上所有力气砸开大墙。
　　破墙而入的那一瞬。
　　滚滚烟尘中，只见涂岚趴在地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秦望抱着涂岚跑出火场。

　　群众埋怨，站在警戒线外：“怎么还把他救出来了呢？！”指责声刺痛着秦望的心

　　“这场大火就该把他烧死！亏周老一直以来对他那么好，周老视他如亲生子女一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可他呢？这场大火如果能将他吞噬，那也算是一种应有的报应，让他为自己的罪恶承担后果！”

　　“他师哥师姐也看不上他！可见为人！”

　　煽风点火，群众开始呼吁：“烧死画家！烧死杀人犯！”

　　秦望抱着他，跪在地上，背后是黝黑的火光。

　　【你们...这是一条人命！人命！在你们眼里或许他是罪人，但在我眼里，每个生命都是珍贵的，那是我的责任！

　　他是你们口中的罪人，可他却是陪我长大的知己！他或许犯了错，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犯错？！】

　　将涂岚送上救护车后，秦望又奔回了火场。
　　秦望不舍，望着涂岚。
　　指尖分离，苦泪落下【要好好的...一定要撑过来。】

　　**

　　秦望与涂岚来自梦水镇，二人自幼相识。

　　秦望说，父亲葬于火光，儿子自应铭心，所以他想去试试，试着为他守护。

　　涂岚说，家乡的山水有限，异乡的风光无边，所以他想去看看，绘那景秀山河。

　　两人考出大山，秦望如愿以偿，涂岚幸遇贵人，两人开启不同的人生，但人生哪有这般风调雨顺。

　　**

　　江庆市消防救援总队

　　会议室内

　　上级领导阴沉着脸，大吼，“秦望，当初进来的时候，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

　　秦望双眼目视前方，淡定答道：“时刻牢记以最大限度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将人员伤亡率降至最低！”

　　领导：“你还知道啊？作为队长，这次画廊火灾，四伤两死，经过现场复盘分析，本存在避免人员死亡的可能性，但由于你掺杂个人情感因素进行决策，才致使塌陷区的受伤人员未能在最佳救治窗口期得到救援！”

　　秦望急切辩解：“可是，在墙体的另一侧也有被困人员，生命同样....”
　　秦望话未说完，领导拍案而起：“难道你不懂得对事故现场进行评估吗？据李强报告，他们当时明确听到，涂岚的声音来自相对稳定的墙体后方。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救援优先级原则，理应优先对塌陷区域内生命垂危的人员展开施救！”

　　秦望仍在争辩：“但是大队，涂岚可能撑不久....”

　　领导：“这难道就是你不采取合理救援策略的理由？在面对复杂救援情况时，你完全可以呼叫增援力量，协同展开救援。而你，却一意孤行，个人强拆，这不是受个人情感左右又是什么？李强等人反映，当时他们试图制止你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但你完全听不进去！”

　　“你应该清楚，我们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你平时的严谨和负责都到哪里去了？你给我好好检讨，以后绝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否则，你就别想再当这个队长！” 领导的斥责如重锤般砸在秦望心上。

　　秦望走出会议室，男儿眼角晕红，轻拭泪花，强抑情绪。

　　秦望确实有私心，他都向自己求救了，秦望不想涂岚有一点安危，不然，秦望会内疚一辈子。

　　几个队员藏在门背后。

　　李强：“队长，你没事吧？那都是大队逼我说的....”

　　秦望低头，捏了捏眉心，愁：“散了吧散了吧...”，秦望感觉有点晕，扶墙，走路不稳【怎么回事？】

　　李强扶着他：“队长，你没事吧？”

　　秦望招手：“有点不太舒服...我待会去大队那请假，去医院看看。”

　　李强：“要不要我陪你？”

　　秦望皱眉：“我哪需要你陪...”

　　秦望想请假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去医院看看涂岚。

　　**

　　医院

　　涂岚眼蒙白布，抱腿坐床边，身体轻摇，一个人哼着小曲。

　　医护人员不敢向前，几个护士小声蛐蛐：“他就是涂岚，我在新闻上见过，杀过人。”

　　“昨晚，我想给他检查眼睛，他跟疯了一样大叫！清晨六点多钟的时候，天还很黑，他不开灯，一个人坐在窗边哭，现在又在那哼曲...吓死人...”

　　又一个小护士说：“中午给他端了点吃的，他直接给打翻了，还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有人下结论：“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那场火，把他脑子烧坏了吧....”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推门而入，旁边还站了一个精神科的医生。

　　警察走到床边，按住了涂岚的肩，警察还没说什么，涂岚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四处摸索，找到墙角蜷缩了进去。

　　警察：“这....”

　　医生抬手示意警察先不要动，然后缓蹲下身子，与涂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轻柔地说：“涂岚，我是医生，我叫林悦，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涂岚瑟缩，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我也不知道什么画……我没画……我没画过，你们别问我！”
　　林悦微微侧身，挡住了警察的身影，虽然涂岚现在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有好多人。

　　林悦轻声说：“涂岚，这里很安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如果觉得灯光太刺眼，我可以把它调暗一些。”

　　涂岚看不见光，但能听到她调灯的声音，就那声音便能给他心安。

　　说着，林悦慢慢伸手，将床边的灯光亮度调低了一些。
　　涂岚的呼吸依旧急促。

　　林悦见状，又轻声问道：“涂岚，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冷？我可以给你拿一条毯子来。”
　　涂岚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抗拒的动作。
　　林悦从床边拿了一条毯子，轻轻地放在距离涂岚不远处的地上，说：“毯子在这里，如果你觉得冷，就可以把它裹上。”

　　涂岚摸索着，将毯子裹在了头上，渐渐地，渐渐地适应环境。

　　林悦墩身，坐在墙边，问：“涂岚，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涂岚犹豫了会。

　　他们都以为涂岚会说，成为一个画家，而涂岚却说：“快点...长大...”

　　林悦又问：“那现在呢？”

　　涂岚傻笑，张开手臂，将手中的毯子抛向天空：“变回成小蝌蚪！小蝌蚪，小蝌蚪，小蝌蚪~~”

　　几个护士听后愣了：“天呐，疯子....”

　　“哈哈，或许他觉得现在做人太累了吧....想从生命的最初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