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孤独的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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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昀昭从卧室挪出来时丁嘉已经把厨房整理完毕，他将垃圾收拾打包好，拎着袋子摆在了门口。
“刚才帮你找衣服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似乎除了衣服没有带别的日常用品？”
姜昀昭点点头，“是家里人整理的，可能忘记放了。”
丁嘉想起来Judy说的初见面时“兄友弟恭”的一面，撇了撇嘴，猜想大概率是姜昀昭家里哪个人故意这么恶作剧，真是幼稚。
他仔细想了想这个公寓缺少的东西，“这个时间很多店也关了……床上用品的话我那还有一套，洗漱用品的话我也从那边拿过来吧。”
姜昀昭安静地听他小声碎碎念，轻轻翘起唇角。
“我回去一趟吧，还有什么需要我拿的吗？”
姜昀昭摇摇头，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你……你拿完东西后还会在这待着吗？”
丁嘉眨眨眼，盯着姜昀昭忽然紧张起来的表情。
“还要回宿舍的，最近在准备考试，白天会过来。”
丁嘉眼看着姜昀昭原本勾起的嘴角突然落下，抿成一条直线。
“嗯？”丁嘉歪头想了一下，“是希望我留下来吗？”
对方又低下了头。
明明是比自己大两岁的男人，怎么短短一天之内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多次仿佛别扭小孩一样的神情。
丁嘉对姜昀昭的印象表里多加了一条：似乎不会很直白地说出需求，需要细心猜。
不过他的耐心也很好，便原地站定等待姜昀昭给他一个明确的指示。
“……会给你添麻烦吧。”
男人憋了半天，微皱着眉道：“你还要考试。”
真是别扭的性格。
丁嘉心说姜昀昭看不见，但他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脸上写满了“留下吧，快说留下”，嘴里还在替他着想。
“不会。”
丁嘉把晾在椅背上的毛毯拿下来，到处摸了摸，确认上面的水已经干透，便拿过来轻轻拢在姜昀昭身上。
柔软的羊绒将姜昀昭裹了起来，男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待丁嘉重新站稳后才略带期待地抬起脸面对着他的方向。
“你挺安静的，在这里复习也一样。”丁嘉向他解释道，“而且你现在还没有照料的人，Judy平时照顾雅雅也很忙，我姑且有些经验，本来也是我留在这更合适吧。”
姜昀昭突然愣了，有些呆地问道：“那你刚才说要回宿舍……”
丁嘉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觉得我会把一个需要帮忙的人单独留在这里吗？”
姜昀昭黑暗的视线里看不见丁嘉愉悦的表情，对方的笑声轻轻砸在他的心口。
毛毯下的手指缓缓收紧。
丁嘉笑了一会便走向玄关拎起垃圾袋，“我和Judy也已经讲好了，你放心吧。”
“在你找到合适的陪护人员之前，我都会在这。”
丁嘉又嘱咐了姜昀昭尽量少行动，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等他拿东西回来后他来做。
“自己注意点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房门咔哒一声关闭，公寓里回归寂静。
姜昀昭呆坐在原地，盖在身上的羊绒毯仿佛还留存着丁嘉手心的温度。
……好喜欢。
姜昀昭低垂的睫毛乖顺地投下一层阴影。
欣喜的情绪刺刺麻麻地爬满他的胸口，不小心听到丁嘉男朋友事情的烦闷心情彻底被扫光。
虽然不知道这位男朋友是什么身份，但姜昀昭能从丁嘉打电话前后的状态推断出来一个可能性。
男人轻轻笑了。
既然是不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会守着丁嘉，直到他分手。
而这个男朋友的位置，再大方地给你坐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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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嘉整理出一个大行李箱的物品，里面塞满了所有他认为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都说整理东西的同时可以让人心平气和地理清心情，丁嘉觉得这句话确实不差。
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想好了与左晨的相处模式。
首先是与左晨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还会先维持当下的交流，但所有亲密的对话都停止，同时他也不会再以左晨的男朋友身份自居。
他希望无论如何与左晨都是清清楚楚地结束关系，但他也很清楚李逸君的电话只是一个开始，无论是李逸君还是左晨都不会是善罢甘休愿意果断处理事情的人。
接着是看左晨自己的态度。
他是如何看待两个人的感情的，最近他做了些什么，他是否会诚实坦白。
不过丁嘉也不会因为左晨坦白而改变他决定分开的心情，原因很简单，他累了。
他已经厌倦了猜测和怀疑，同时李逸君的电话也给了他一个很清晰的确定。
他确定自己并不在乎左晨有没有真的做错误的事情了，去了解左晨的想法也只是想给两个人的感情画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并不会为明确到来的分手有影响。
丁嘉给左晨留了言，询问考完试后是否有时间打个电话，他想和左晨好好聊聊。最近这几天就先不要经常联系了，两个人都好好准备考试再说。
左晨这次回复地很快，丝毫没有任何怀疑，欣然接受了丁嘉的提议，
平时熟悉亲密的头像在这一刻变得陌生，丁嘉看着对方的消息，笑了一下。
自己该不会还顺便给了左晨方便开小差的时间吧。
不过左晨快要自由了，那就随他去吧。
丁嘉打车去到公寓，自从本科毕业后他也从这个公寓搬了出来，谁能想到才过了没几年又以这种方式住了回来。
他拉着行李箱定在门口，翻着兜找寻着钥匙。
这把钥匙似乎也是以前那一个，Judy为了方便他来公寓准备东西而在接机前几天又交给了他。
好像什么也没变。
门突然咔哒一声从内部打开，姜昀昭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边轻轻将房门拉开。
丁嘉并没有听见轮子滚动的声音，他愣愣地看着闭眼沉静的男人，有些意外。
“怎么不进屋？”
姜昀昭没听到丁嘉移动的声音，有些迟疑地低声道：“难道又听错了……”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轮子向前挪动，似乎打算将门重新关闭。
然而这一次门没有被顺利关闭，姜昀昭发出了疑惑的轻哼，“丁嘉，是你回来了吗？”
丁嘉这才发出回应，“是我。”
他推着姜昀昭回到屋内，将行李箱放到次卧里摆好后才开口问道：“你难道……从我走之后就在门口等着吗？”
姜昀昭坐在次卧门口，他不太分辨得出丁嘉这句问话所带的情绪，便诚实回道：“我中间口渴了，去厨房倒过水喝，然后才去的门口。”
丁嘉没有回答。
他看着姜昀昭没得到回应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男人又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给我介绍过厨房，我记得位置……还是说需要等你回来再行动？”
姜昀昭黑暗一片的世界里依然没传来丁嘉的声音。
“你在吗？丁嘉？”
“我在这。”
男人这才缓解了一点紧张，随即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是希望我一直在门口等你吗？”
姜昀昭抿了抿唇，“其实我也没那么渴，下次我会等你的。”
丁嘉全程都是愣神的状态，他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姜昀昭这一番行为和对话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只是回了一趟宿舍，为什么姜昀昭突然性情小变。
这个男人原来是内耗的性格吗？是这样的吗？
可能自己陷入沉默的时间太久，姜昀昭肉眼可见地有些慌神，丁嘉赶紧停止自己的呆滞，忙道：“没有没有，你不用这样。”
“这是你住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这么顾虑我的想法。”
他从行李箱找到带背带的保温杯，给姜昀昭接满了温水挂在男人身上。
“是之前Judy女儿买的礼物，图案可能有点幼稚，不过下次要喝水的话会方便一点。”
姜昀昭手捧着粉色兔子形状的保温杯，手指轻轻摩擦着。
“我以为等着你的话你会比较开心。”
丁嘉微微睁大眼睛，诧异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倒也不必，呃……”
姜昀昭又露出了他不太擅长的无措表情，丁嘉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万一我有事情耽搁了，回来晚了，在那一直等我不会很孤独吗？”
男人垂眼摇摇头，“你不是回来了吗。”
丁嘉还是人生第一次觉得有点棘手，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以后不要这样等我，也不要有声音就开门，万一不安全呢？”
姜昀昭带着笑轻轻点头。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去。”丁嘉小声念叨，“真的比我大吗这个人……”
他推着姜昀昭到客厅，从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准备开始复习。
姜昀昭就乖乖地坐在桌子边不出声，丁嘉时不时抬头就能看见对方闭着眼倚在一旁，一个身形和他相似的高大男人居然真就安静地如同睡着一般乖巧。
他从包里翻出来耳机递给姜昀昭，“会不会有点无聊？给你放我平时经常听的歌可以吗？”
耳朵里传来宁静舒缓的英文歌曲，姜昀昭听了一会，又抬起手轻触耳机侧面，将音量调到最低。
丁嘉在进入深度学习状态时会不自觉地自言自语，姜昀昭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丁嘉小嘴叭叭的，时而纠结困惑的神情。
他怎么会无聊呢。
姜昀昭放松地倚靠着，嘴角无法控制地偷偷上扬。
原来丁嘉现在喜欢这样的类型。
他区分得出来丁嘉是否在真的困扰，所以现在这样的性格他可以继续维持。
就算他真的觉得自己这样很麻烦，姜昀昭也有时间再换一个模样，反正他的身体还不会恢复，他有自信摸清丁嘉的喜好。
重逢第一天就找到了丁嘉喜欢的样子，他怎么不算是幸运。
姜昀昭听着丁嘉小声读文献的声音，思绪缓缓飘回过去。
高三那年他跟着父亲回国，作为外籍子女的他选了一个当地离家近的国际学校就读，这个学校比较多国内学生，像他这样的学生是极少数。
反正没过多久他大概率又会被父母踢皮球送到别的地方生活，在哪读书都是一样。
没有兴趣交朋友，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难忘的回忆，从小开始他的记忆里就是不断的相遇和分别。
小时候大家还会天真地拉着他的手承诺一定要做最好的朋友，然而美好的只有那一刻，姜昀昭的孩童时光随着进入青春期身形抽长而一同被抹去。
高中那些人的眼中，他应该就是一个长得有点奇怪的人，或许有些艺术天分，性格不算讨喜。
他不愿意回家看父亲和新家庭相亲相爱的一幕，放学后便经常在美术部尽可能地消耗时间。
丁嘉闯进他无趣生活的那天，看起来就是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孩。
初高中的男生变化很大，像姜昀昭18岁已经长得很高，而丁嘉似乎还没完全结束青春期，脸上还带着稚嫩的软肉。
“我打扰你画画了吗？”
连变声期都没结束，怎么看年龄都很小的样子。
姜昀昭放下笔，轻轻摇头不语。
丁嘉有些踌躇，“我是看这个房间还开着灯，想来这赶作业……要是妨碍到你的话我再换个地方！”
“不会，你留在这吧。”
姜昀昭看着男孩从包里翻出被撕烂封面的书和笔记本，难得好奇问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丁嘉这才揉了揉脸，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伤，疼得龇牙咧嘴。
“和别人打了一架。”丁嘉疼完又不在意地放下手，现在还是作业更重要。
见姜昀昭没有回答，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对方，“我赢了哦。”
“……哦。”
姜昀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便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纸巾，本想递给对方让他擦擦，丁嘉却扬起脸，眼神依然黏在作业本上。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没手，不在这赶完的话晚上回宿舍又没有时间了。”
乌青的小脸微抬着，丁嘉小声念着书本上的词句，紧锁着眉间。
他想让姜昀昭把纸放一边，他忙完就会擦，这期间他不会乱动弄脏房间里的东西，姜昀昭放心就好。
然而学长拿着纸靠了过来，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带着香味的纸巾柔软地蹭在丁嘉的脸上。
丁嘉愣了。
姜昀昭只是安静地擦着，待脸上的血迹消失了才松开手，结果自己手指在小孩脸上留下了五个黑黑的铅笔痕。
“……”
姜昀昭脸一红，默默想把自己留下的指纹抹掉，结果擦不干净，反而在纸巾的作用下把丁嘉脸颊上的黑印抹匀了。
小孩眼睛亮亮的，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姜昀昭，耳朵泛了点红。
姜昀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我有个弟弟，他也经常会这样，所以顺手就帮忙擦了。”他拿姜棋当挡箭牌，反正眼前这个男孩又不知道他和他自己弟弟水深火热的真实相处。
“原来是这样！”
丁嘉挠挠头发，红着耳朵冲他笑了笑，笑完又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地盯着姜昀昭的脸凑近了一些。
姜昀昭没敢动，呆在原地接受丁嘉视线的洗礼。
是发现他长得奇怪了吗？
“你长得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是混血吗？”
呼吸离得太近，姜昀昭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自己的眼前依然是昏暗一片，记忆里小人儿一样的丁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有模糊轮廓的成年人。
丁嘉学完了习，收拾好背包就见姜昀昭入定似的，还以为对方睡着了，结果对方唐突地躲闪把他也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吧。”丁嘉连忙道歉。
姜昀昭一时之间无法把两个形象结合起来，他出神地描绘着丁嘉长大后的脸，对方说了什么内容他并没有听清。
“……所以你想先做哪个？”
什么？
做什么？
姜昀昭没反应过来，丁嘉便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次。
“不早了，该睡觉了。”丁嘉给他念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居然已经快凌晨了，“你坐一天飞机肯定很累了，是想先睡一会还是先洗澡？要是先睡觉的话我就先去铺床，先洗澡的话我去给你准备好浴室的东西。”
“……我自己洗吗？”
丁嘉突然愣了，想说他本打算拿出照顾外公的那一套洗姜昀昭，结果被男人这么一说，莫名觉得有点微妙的别扭。
他有些迟疑，“你需要我帮忙吗？”
只见姜昀昭的脸瞬间红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孤独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