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天才》小咴猫

16、第一次发稿

　　白云溪艰难地睁开眼睛。

　　“喂，快看啊，快看！我写出了超赞的文章！”叶晓枫拿着一沓A4纸往白云溪脸上按，“快看啊快看啊！”

　　她兴奋异常，马上就想让读者欣赏到这份连夜创作出来的作品。

　　结果白云溪理都没理她，眼睛只是睁开了一瞬，然后一掀被子，把叶晓枫一起蒙进了被窝里。

　　再度从背后抱上来，白云溪动作熟练得好像做过无数次。很快她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贴着叶晓枫的脖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喂！醒醒啊，你看啊，你快看！”

　　“闭嘴。”

　　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什么，声音听起来比平常凶了好多。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叶晓枫蔫了下去，老实了好一阵。

　　白云溪又把她往怀里圈了圈。

　　紧绷住身体的话，很不舒服，叶晓枫试图放松肌肉，这才觉得被窝柔软。

　　可看着手头的文章，还是很心急。

　　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云溪也是需要睡觉的。

　　如果换成小鱼，叶晓枫就不会半夜找过来把人闹醒。

　　好吧。她颠了颠手里的稿子，没法第一时间看到的旷世巨作，这是白云溪的损失。

　　叹了口气，叶晓枫鲶鱼一样扭动起来，想从白云溪怀里出来。

　　“别动……”白云溪再度开口。

　　这次语气不像之前那么生硬，语调中带着含糊不清的沙哑，像半梦半醒之人的呓语。但叶晓枫还是停下了动作。

　　刚才那一句闭嘴，让她突然有点害怕。

　　她这样能把控一切的完美天才当然不会害怕白云溪这个小虾米的，叶晓枫只是怕她睡懵了乱打人。害怕什么的只是存在于短短一瞬间的情绪罢了，白云溪有什么可怕的。

　　免费靠枕罢了！

　　叶晓枫躺着躺着，激情冷却下去，渐渐地困了。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她已经写出了稿子，以后还会发更多稿子。无数人会被她吸引来，离开她的，看不起她的，统统会后悔。

　　就比如火灾过后，什么都没有了的她在街边徘徊时无意间撞到的那个人。

　　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记得她留着一头特别扎眼的红头发，让叶晓枫叫她老大。

　　老大是附近高中的高中生，叛逆。校服上画着许多涂鸦，缩了裤筒，一边加了延长一边整天挽着，露出半截小腿。老大以为叶晓枫也是逃课的学生，收了她当狗腿子。

　　老大说，她的梦想是成为这片学区的混混之王。

　　“而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狗腿子。”老大一只手指向她，骄傲地宣布着。

　　叶晓枫摇了摇头。

　　“那你想当什么啊？”

　　叶晓枫想了想。

　　“写作吧。”她说，“我有一个特别好的点子。”

　　“好。那我成为混混之王，你要去拿诺贝尔奖。”老大也没跟她计较，拍拍胸脯让叶晓枫跟着她混。

　　每天下午，叶晓枫都跟老大一起在学校门口蹲着。

　　蹲了好几天，叶晓枫终于开口问：“我们就这么蹲着吗？不收保护费吗？”

　　老大大惊失色：“那个犯法的啊。”

　　“哦。”叶晓枫挠了挠头。

　　“我们就在这蹲着。看见好欺负的，冲他吹口哨。”老大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十分潇洒地捋了把刘海。

　　可惜叶晓枫最后也没学会怎么吹口哨。

　　不过老大还是教了她很多。那时候叶晓枫不太会和别人交流，是老大教她怎么与人相处。身为要统一学区混混的人，这种程度的人际往来当然也要拿下。

　　“想要钱的话，你就这样。”老大亲自上阵表演起来，低着下巴抬着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求你了妈妈。”

　　“然后再夸点好的，什么年轻漂亮有气质，关心对方今天工作累不累，多听少说别惹人生气！”

　　老大自得地说：“小小手段，拿捏拿捏。我妈最受不了这个。”

　　后来，叶晓枫确实靠这一招在酒吧混得风生水起。

　　她觉得老大潇洒极了，每天把外套往腰上一扎，顺着风伸开手臂：“我就是上天派来统治这片学区的哈哈哈！”

　　但老大还是离开她了。

　　在某一天，突然，老大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画满涂鸦的校服外套换了一身，裤腿也改成正常的尺码。

　　“不当混混头子了吗？”叶晓枫问她。

　　老大却像听到了什么让人羞耻的话似的，红着脸让她闭嘴。

　　“我得回去学习了，不然要考不上大学了。”老大说，“你也别闹了，别再逃课了。妈妈会生气的。”

　　妈妈不会生气的。叶晓枫想。

　　妈妈离开了她，在某一天，突然。

　　那时候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现在，面对老大，叶晓枫产生的感情是愤怒。

　　“你说你会资助我拿奖。”

　　“不是玩笑话吗，这种游戏都是胡闹。”老大的壳子里像是换了个人，“谁会真的相信这种话。”

　　可我真的是天才，大家早晚都会喜欢我。小时候，邻居姨姨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对母亲说：“你们家孩子，说不准是个天才。”

　　她们会后悔的，无论是妈妈，还是老大。

　　以后的某一天，社交软件、互联网、电视新闻、头条八卦，一切能被看到的地方都会讨论最著名的作家叶晓枫。到那时候让她们去后悔吧，她不会在获奖感言里提到她们一句的。

　　“醒醒。”

　　叶晓枫被摇晃着，从有关过去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吗？”白云溪坐在床边看着她。

　　叶晓枫反应了许久，才慢慢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下意识攥手想摸手里的稿子，却摸了个空。

　　她猛地坐起来：“稿子呢？”

　　“安心安心，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要改的，直接发布就可以。”白云溪嘴角是淡淡的微笑，“快起来洗漱，吃早饭了。”

　　“哦……”

　　比想象中还好说话嘛，她还以为白云溪会不讲道理地把内容改成傻不拉几的作者被精明编辑用三个包子骗走的故事。

　　晃晃悠悠从床上起来，叶晓枫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居然梦到了那时候的事。她扁扁嘴，和白云溪相处那么久，也没梦到初中的事啊。

　　她有那么一点好奇，初中时候的白云溪，和她是否有过交流。

　　记忆中是没有的，就算让她去看初中的毕业合照，也什么都不可能回忆起来的。

　　因为那时候她没配眼镜，瞎得很。

　　好奇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加剧，因为你想啊，白云溪对她那么念念不忘，初中时肯定有特殊的交情吧？

　　不然，怎么还能在人群中一眼把她认出来，还愿意帮她赔偿一本书的价钱。

　　所以她去问白云溪了：“初中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啊。”白云溪把鸡蛋打进煎锅里，油煎鸡蛋的香味立马飘了出来。

　　没错，自己的确没有失忆，她和白云溪初中的时候肯定不是朋友，不然也不会忘得那么彻底。

　　“我们经常聊天吗？”

　　“没有吧。”白云溪把煎了一面的鸡蛋盛出来，撒上黑胡椒粉。

　　虽然和记忆中毫无印象的现实对应上了，但叶晓枫还是迷茫起来。

　　“我们真的有过交流吗？”她不解地问。

　　白云溪把和鸡蛋一起煎得两面焦黄的培根夹出来，放上切好的小西红柿，从面包机里拿出火候正好的吐司，转身倒了一杯热牛奶。把早餐摆盘放到桌子前，她抬起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哦。”

　　那么，白云溪就只是看上了她的文学价值吗？叶晓枫微妙地觉得不爽。

　　街上随便撞到的红毛路人都折服于她的魅力之下，以“老大”的名义为她保驾护航，白云溪做了她三年同桌，居然能忍住和她完全没有交流。

　　“你不会是直女吧？”叶晓枫脱口而出。

　　“说什么呢，”白云溪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快来吃饭。”

　　这么一想，白云溪确实没有否认她是直女。

　　叶晓枫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她人都躺在床上了，白云溪居然只是抱抱，原来她是直女吗？

　　想到这里，叶晓枫对白云溪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干嘛啊？”

　　“如果以后我们关系足够好的话，”叶晓枫同情地说，“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勉强可以答应你做伴娘，毕竟你看起来没有别的熟人。”

　　白云溪：？

　　白云溪：“好了你快吃饭吧。”

　　叶晓枫吃饭也不能好好吃，她一边吃一边捯饬手机，从存稿箱里把昨天激情创作的东西发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早上起来刷手机的人比较少，评论没有像昨天那样如一条条冒出来。

　　但还是有不少的，叶晓枫满意地勾起嘴角。要说昨天还是什么都没发，只是白云溪给她带的流量，今天她亲自上阵写出来的文章，评论可全都是给她的了吧？

　　还没有仔细看评论，白云溪突然坐到了她身旁。

　　叶晓枫扭头看她。

　　“诶，好可惜。”白云溪说，“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居然没有吃到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