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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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六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城外的农民倒是安然，随意在田里看了看，发现庄稼盖上了厚厚一层的被子，便施施然回到了屋子。
即使是有些难熬的冬天，长安城的大街上依旧还有行商往来。
似乎什么都看得不太明朗，一片白茫中也是出现了抹亮色。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府吧。”
春雪有些焦急，自家小姐一到冬天身子骨就不怎么好，偶感风寒竟也变成了常态。
“过几天就是赵家二姐的生辰，上次同她聊闲时提过一嘴翠玉楼的百花佩，想来她是喜欢的，赶巧这次出来就顺道一起买了吧。”
是了，自家小姐哪会是乖乖听话的闺中小姐，这不过是演给大伙看的。
“小姐您身子自己也清楚，到时候冷了热了，又要喝那些难喝的药，我闻着都难受。”
春雪虽只有十二的年纪，从小就和自家小姐长大，可太清楚小姐的脾性了。
她家小姐十岁就便名满长安城，原就因为霍侯爷的嫡女引起关注。
没曾想，那年陪同霍夫人参加宫里的荷花宴，如此乖巧婉约的小姑娘，粉翘的鼻梁，脸颊肉白嫩嫩的，藕节似的手臂，亮晶晶的眼，笑起来就是满园春色也比不上，从此名声大赫。
但是春雪看不明白，为什么小姐每天都要偷偷出府，明明买的东西是再平常不过的，完全可以交代给下人们。
霍瑶只是笑着扭头看她:
“苦谁也不能苦了我们小春雪呀，到时候拿些薰香盖盖。”
春雪听后，耳朵烧了起来，有些不管不顾，娇嗔:“小姐！您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霍瑶弯起嘴角，有些妥协:
“好啦好啦，前面就是翠玉楼了，赶紧买了就回府啦。”
说完便往前走了。
翠玉楼的门面并不张扬，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由当朝名家范圣手的手书匾额，笔力遒劲，写着“翠玉楼”三个大字。
霍瑶走进楼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精致的木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器，从小巧的玉佩到庄重的玉璧，每一件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
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盆栽，绿叶与玉石的翠色相映成趣，更显得生机。
这时一个小堂倌快步走到霍瑶面前，对着霍瑶行了个礼，笑着问:“这位小姐想要点什么呢？有没有看中喜欢的？”
春雪走上前，替自家小姐开口:“我们想要百花佩，现在在楼里吗？”
小堂倌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霍瑶腰上挂着的玉佩。
他愣了一下，脑子转了个弯，很快意识到霍瑶的身份，脸上带上了迟疑。
“还是在楼的，只不过……”
春雪见他这般模样，不解地问:“只不过什么？”
小堂倌面露难色:“只不过前些日子齐侍郎家的齐二郎提前定下了。”
春雪:“那齐二郎付定金了吗？”
小堂倌:“没呢，只是遣了家里的小倌来楼里知会了一声，我们就暂且把百花佩放到仓库里了。”
春雪听了转头看向她家小姐，霍瑶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的。
霍瑶感受到春雪的目光，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对上了小堂倌的目光。
霍瑶:“如此，那我们便不要了，劳烦帮我们看看还有没有最近的新品类，送礼的。”
小堂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倒是害怕霍瑶要直接要了这百花佩，到时候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他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喽喽。
他立刻换上了笑容，引着霍瑶走到专门摆放玉佩的柜子处，一边介绍一边瞄着霍瑶的脸色。
见霍瑶没多大犹豫就拿了一个玉佩，爽快付了钱，他顿时喜笑颜开。
“霍小姐慢走，下次要什么派人来就是了，还劳烦您亲自过来，这大冷天的，可要小心了。”
小堂倌送霍瑶到了翠玉楼门口，将包装好的玉佩送到春雪手上。
霍瑶对他点了点头，轻启朱唇:“有劳了。”
说完知会春雪一声，二人转身离开了。
小堂倌望着这抹雪地里的倩影，不禁出了神，心里暗自琢磨:这霍三小姐倒是真如同坊间传闻般温婉如玉，今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公子爷。
想到这，他随即摇了摇头，也不是他这般人能想的，霍三小姐今年刚及笄，霍府门槛不久怕也要踏平了。
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冷了，小堂倌回到翠玉楼，双手半搂，呵了口热气，这天可真让人难受。
刚离开翠玉楼，走在回霍府的路上，春雪急不可耐地对霍瑶说:“小姐，不过是侍郎之子，他也没付定金，我们为什么不买走百花佩？”
霍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了什么，盯着看了几秒，那是一个卖芝麻饼的铺子，芝麻在油锅上迸发出香味。
她思索了一下，让春雪去那边买块芝麻饼。
快些回去，说不定能给霍珩当些零嘴，总归要趁着父亲回来前给他，这家伙念叨了好久了。
等到春雪买完芝麻饼，霍瑶让她好好拿着，然后缓缓开口:
“齐侍郎虽只是五品官，但如今确实圣上眼前的红人，这齐家二郎也是跋扈的性子，为了个百花佩，让人落下口舌，倒是不值当了。”
春雪对朝堂之事一知半解，自家小姐虽然常年在府里待着，但以前总是陪在霍侯爷和世子旁，听他们交谈，懂得比寻常闺中小姐还多。
她面露崇拜，对着霍瑶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霍瑶看到春雪这样有些发笑，其实不仅是因为齐侍郎如今的地位，而是霍府已经成了圣上的眼中钉，父亲和兄长在朝为官不易，还是少给他们惹些麻烦吧。
“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这雪来的好像更猛了。”
霍瑶的目光在雪中显得有些迷离，直到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巷子深处那个静默的身影上。
这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一位身着破烂的青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面色有些苍白，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仿佛与这冬日的寂静融为一体。
见霍瑶停下了脚步，春雪不解地问:“怎么了小姐？”
“春雪，去隔壁铺子里找个郎中，这有人倒了。”
霍瑶心里涌起莫名的担忧，快步走到巷子深处，查看青年的状态。
春雪慌了神，连忙应了声，就跑到旁边的铺子找郎中去了。
这青年身着也古怪了些，手臂上的衣衫全不见了，不像是被人撕毁的，那衣衫倒像是就是如此的设计，也没有围脖，下衣就到膝盖处，一双腿就这样暴露在风雪中。
霍瑶不禁打了个冷颤，暗自思忖:这到底是多不好的人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随即脱下自己的狐毛大裘，盖在他身上。
突然，青年身体抖动了一下，眼皮子抖着，有些费力地睁开，眼里白茫茫一片。
齐渊感觉自己好像死了，浑身酸痛，像是来到了天堂。
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用光力气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不清晰的身影。
像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子的身形。
难不成死后还包分配女朋友吗？
齐渊有点无奈，事实上，就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钟，他花了三个通宵，终于敲下了自己期中作业的最后一个字，然后脑子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我真的猝死了？不是吧？我还没按保存文档啊！谁来拯救我的作业！
不过很快他就不挣扎了，安然受死，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
霍瑶看着面前的青年目光无神，暗自猜测或许是冻坏了，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身子，轻声安慰:“公子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郎中了，你再坚持片刻。”
齐渊愣神，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短袖上盖着件衣服，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很暖和，比羽绒服还暖和。
他第一次看见雪，眼睛有点难受，一直睁着被风雪吹得痛了，实在忍受不了，只好闭上了眼:怎么就公子了？这是在cos谁啊？他穿越了？
霍瑶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可能是天太冷，嘴说不了话，也没多想，只是暗自焦急:春雪怎么还不带郎中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霍瑶一回头，发现是春雪。
“小姐！我带郎中来了！”
春雪身后的大夫是个老郎中了，这会儿喘着粗气，跑到男子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开始把脉。
齐渊发觉手被抓住，正想要挣扎，不过全身没力气就随别人去了，眼睛倒是慢慢缓和了过来，看得清点东西了。
“霍小姐，这位公子没多大事，不过是受了凉，加上常年营养不良，有些虚弱罢了，我开几服药调理几月便可。”
郎中收了手，对霍瑶点头示意，霍瑶微微屈身:“有劳了。”
齐渊这个时候能看清了，这是一张明媚的脸，她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含波，一颦一笑皆是温婉的诗篇。
姓霍？可能他做作业做傻了吧。
见齐渊缓过了神，霍瑶担忧地望着他。
“公子感觉如何了？需不需要送公子回府？”
她没有问齐渊为何大冷天躺在雪地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为好。
齐渊这时候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琥珀似的眼睛，好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不过他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其实他很想回答女子的问题，关键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啊，更糟糕的是他听不懂她说的话。
亲爱的语文老师，我早该背文言文重点词汇了，我没想到都上大学了还要给我杀一个回马枪啊！
霍瑶没听见回答，有些吃惊，这么俊俏的男子竟然是个哑巴？
到真是可怜极了，许是家境不好吧，等会要记得让春雪塞些银子。
不过，虽然不能说话，穿着也破破烂烂的，但是不得不说，男子长了张俊俏的脸。
这么盯着人家的脸发呆有些羞耻，霍瑶感受到他回望的目光，有点同情地望着。
霍瑶:“公子既然不会说话，那能自行回府吗？”
齐渊有些呆愣，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好，正当他准备点头时，春雪的声音打断了他。
春雪:“小姐，咱们还是快点回侯府吧，不然侯爷回来了免不了一顿骂，这男子到时候让旁边商铺的老板多照看一下就行了。”
霍瑶有些动摇，确实，被父亲知道自己又偷跑出来，肯定会说上一顿。
父亲处理官事本就不易，还是别让他担忧吧。
于是霍瑶拿起了自己腰上的玉佩，放在齐渊身上，站了起来，对着齐渊欠身告别。
霍瑶:“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拿着这个玉佩到旁边的药馆里找刚才的郎中，他会给你开药的，有需要的话可以带着这个玉佩来霍府找我。”
说完她顿了顿，想到他这幅样子，多半家境不好，许是不敢来侯府的。
于是她笑了一下，让春雪给他一块芝麻饼，又补充到:“我叫霍瑶。”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齐渊捧着还热着的芝麻饼，听到这个名字，大脑直接宕机了。
我说长得在哪里见过，靠，这是他的期中作业啊！
姑娘！别走啊，你长得好像我的期中作业啊！
我唯一的亲人，快带我走！
可惜齐渊浑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眼睁睁地看到霍瑶消失在雪中。
什么玩意儿啊？我穿越到汉朝了？我可是团员啊，我不信仰任何宗教，我贯彻的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怎么就穿越时空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