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鬼》咸鱼周舟

4、第四章

　　（十三）
　　我瞧着意乱神迷的小凤凰，就听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闹，“本宫可是皇贵妃，父亲是当朝丞相，兄长是三军统帅，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碰本宫。”
　　“废话真多，你现在不过是罪臣之女，带走。”
　　“别碰本宫，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这些狗奴才，皇上对本宫百依百顺，现下不过是被个贱人蒙了心。等本宫与皇上重归于好，定要你们同那贱人一样，一刀一刀将你们脸皮割下来，再放到火上炙。”本是清脆悦耳的声，说起恶毒之言竟也教人毛骨悚然起来。

　　我吓得止不住的打颤，何舟慌乱着几次伸出手，最后才拍着我的背，“都过去了。”
　　“属实是有点儿雷同，但纯属巧合。”我裂嘴笑，特灿烂，只是眼里到底还是藏了几分悲痛在。

　　年迈公公一声“皇上”，喊得鬼回了神。
　　“皇上息怒，老奴这便教人拖走。”
　　少年帝王脸上痛楚未消，又染上几分狠绝的戾气，“不必，她不是想见朕，带她来见。”
　　“嗻”

　　（十四）
　　若说这人，生的雍容华贵，便算破了衣衫，瞧着也是千姿百媚。
　　自小养尊处优的贵妃，被人推搡着跪下，细数着罄竹难书的罪行。云鬓微乱、眸眼含泪，教谁见了不得叹上一句我见犹怜。

　　“皇上，您说过臣妾蕙质兰心、风华绝代，说过心悦于臣妾。更对父亲发过誓，会一辈子待臣妾好。如今，皆不算数了吗？况且，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臣妾可是范家嫡女，她有什么好，值得您这么念着她？”
　　“范可薇，你忘了，朕也来自乡野。”少年帝王一副全然不想言语的模样，轻飘飘扔下一句。

　　“您与她不同，您本便是皇室血脉，幼时流落乡野也不过是为了历练，将来好一统大业。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过是任性了些，方前臣妾不也经常这般，这次不过是未想到她当真死了。况且臣妾做那些，皆是因为爱您，皇上，您也爱臣妾对吗？不然，您不会一直骄纵着臣妾。”
　　“是朕害了她。”

　　（十五）
　　公公见少年帝王低垂下眉眼，赶紧唤了人来，“还不拉走。”
　　“皇上”贵妃跌坐在銮驾前，梨花带雨的垂泪。
　　少年帝王前倾身子，“范可薇，朕从未喜欢过你，与你虚情假意不过是想坐稳皇位。可朕错了，如今才明白，朕最想要的并非这皇位。但，晚了。”

　　许是少年帝王这般言辞太过决绝，贵妃听着一愣，片刻才不可置信道，“皇上，您说的是气话对不对？您还在恼臣妾对不对？臣妾不信，不信您方前待臣妾那般好，皆是在哄骗。”
　　“朕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她。”
　　“爱她？”贵妃许是听了什么甚是可笑之事，笑得开怀，“始乱终弃，栽赃陷害，薄情寡义也算是爱？那皇上确实不够爱臣妾。”
　　“够了”少年帝王面上早已冷若冰霜，“忘了告诉你，方才你父兄已行极刑。”

　　（十六）
　　“爹爹，极刑......”贵妃微颤着低声呢喃，又猛地起身冲上銮驾，歇斯底里的哭喊，“极刑是什么意思？你把爹爹他们怎么了？说话啊。就因为我害死了她，你竟然杀了我爹爹和哥哥，你怎么这么狠心......”
　　公公着实吓了一跳，到底是身旁身经百战的护卫，未等贵妃挨着銮驾，一把将人拉了下去。
　　贵妃跌坐着，不甘心想继续扑上去，却又动弹不得，方前怨恨的责备也慢慢变成了哀求，“皇上，我错了，我不爱你了可以吗？你把爹爹，把哥哥还给我，求求你，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把他们还给我......”

　　（十七）
　　我跟着銮驾一路向前，看着范可薇将额头磕出了斑斑血迹，又渐渐远去变成了个小黑影，最后连小黑影皆消失不见。
　　痛快吗？解恨吗？
　　人，可能吧。
　　可惜现在我是鬼，还是个失忆鬼。
　　鬼啊，不该有七情六欲了。

　　“别摸了。”何舟哑着嗓子，将我的鬼爪子从身上巴拉下来，轻握在手里。
　　对此，作为清心寡欲坐怀不乱心无杂念的新时代好鬼，我只想说，摸，它有时候并不是一种动作，而是对受伤小心灵的慰藉。
　　我都伤成这样了，摸两下怎么了？
　　再说，我的整个鬼界都没颜色了，至少身上得带点儿小颜色，要不鬼生多灰暗。

　　（十八）
　　事实证明，摸两下没咋样，但决不能满脑子都是五彩缤纷，要不它真容易脑震荡。
　　真的，但凡他们能听见鬼声，我高低得冲下去照顾一下他们七姑八婆三舅姥爷。銮驾说停就停，都不知道保障一下车上乘客生命财产健康安全。

　　我捂着后脑勺，拉着何舟飘下去。
　　一抬头就被“养心殿”三个龙飞凤舞貌合神离的大字，亮瞎了鬼眼。
　　“这阳气还挺重。”我捂着发闷的小胸口，在殿前踱着步“阳气这么重，对鬼生不好，要不我就不进了吧。”
　　“好。”
　　“但来都来了，不进多少有点儿遗憾，还是得进。”
　　“好。”
　　......

　　（十九）
　　我找了个背阴儿的小假山，又坐着看天。
　　深刻的体会到，逃避虽然可耻，但确实有用。
　　比如现在，我旁边就蹲了俩小宫女说悄悄话。
　　我是真没想偷听，但我往左边撺，她俩也撺；往后面退，她俩也退。
　　我是瞻前顾后左摇右晃七上八下，愣是没躲过俩人的小夹击。
　　累了，毁灭吧，就这样吧。

　　“香茵姐，我们为什么要一直换地方？”
　　“当然是找个阴凉的地方，没人。不过，今天的日头也是奇怪，怎么感觉一直在晃。”
　　确实，没人，但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