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春生藤

10、“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李笙是个十分自制的人，生活规律得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对于工作和生活也永远分得清清楚楚。更可怕的是，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不合身份的表情和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宋玟对他而言，是老师的儿子，是弟弟，但同时也是自己的下属，所以他选择严厉，而不会选择把自己柔软的一面展现给宋玟看。
　　因此，宋玟无论如何也不会看到这样的李笙：他正对着路边茂盛的野花研究。
　　对于李笙这个正宗的城里人而言，离岛上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离开家门后，他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看惯了城里花店包装精美的鲜花，那一丛一丛野蛮生长的野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对待爱人一般。
　　倘若宋玟看到此时的李笙，一定会吓得一蹦三尺高，而且还会不知死活地说：“你是谁！你还我那个拽得要死酷得要命的李哥来！”可惜，他李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嘶——”李笙没有注意到有个窄面的台阶，踩下去时一不小心崴到了脚，疼得直抽气。他怪自己太松懈了，竟然会一时大意。他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宋玟，宋玟一如既往地不接。
　　李笙不禁感到疲惫，宋玟这个习惯，不治不行。无论私底下关系如何，他是他的上司，这点毋庸置疑。工作中不接电话，若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轻则口头教育，重则处分。宋玟还是太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李笙背后响起。
　　李笙转身，看到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关切。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李笙有一丝的不自然。本想要脱口而出的拒绝被脚上的痛感扯回，他在身后握了握拳：“我扭到脚了，现在站不起来，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男人看了看这里的地势，了然地点点头：“这里的台阶比较窄，不注意的话容易踩空。”男人蹲下，把李笙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对李笙说，“你把重心往我这边靠，我扶你起来。”
　　李笙照着男人的话做，有了借力，顺利地站了起来，他想把胳膊收回，扶着墙慢慢走回去。但是男人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反方向带：“还是去诊所看一下，不然可能会走不了路。诊所不远的，很快就到了。你要是疼得厉害，我背你吧？”
　　李笙连忙拒绝：“不用了，你扶我去就好。”
　　男人不在意李笙的拒绝，安慰他：“那你小心点你的脚，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走一段歇一段。”
　　在去诊所的路上，李笙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为了打破尴尬，他主动跟男人闲聊起来：“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金水安。我没见过你，你是从岛外来的吗？”
　　“我从城里来的，我叫李笙。”
　　“很高兴认识你。你怎么会来离岛？是来玩的吗？”
　　李笙察觉到金水安是当地人，对这地方应该熟悉得很，他和宋玟住在一起的事情瞒不过他，于是真真假假混着说：“不是，来找我弟处理点事情。”

　　“小金？你怎么来我这儿了，哪里受伤了吗？”金水安扶着李笙到了诊所，正好在休息的医生看见金水安进门，一脸关心。
　　金水安将李笙扶到椅子上坐下：“叔，是这位朋友的脚崴到了，就那块台阶，您知道的。我正好路过就把他送过来了。您给他瞧瞧吧，可能肿得厉害。”
　　医生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让李笙把脚搁在面前的小凳上，检查着情况：“那台阶早就该填了。村长说什么要保留原生态，硬是不让。你找机会偷偷给填了，免得还有人踩空。”
　　“知道了，夜黑风高我去填，不让村长知道。”
　　医生瞪了瞪金水安，手下动作不停：“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是城里来的朋友。”
　　“呀？是静丫头的朋友来玩吗？”医生按了按李笙的脚踝。
　　李笙忍着没喊疼，额头渗出了几滴冷汗。
　　金水安没有回答医生的问题，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提出了告辞：“叔，时间不早了，我去帮他们准备晚上的餐会，这位朋友就拜托您了。您晚上记得早点来，给您留了好酒。”
　　“你还跟我客气啥。”
　　“谢谢你啊，真是麻烦你了。”李笙听到金水安要离开，再次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
　　在金水安走出门那时，医生发现自己忘记交代一事，急忙叫住了他：“小金啊，姜娃娃是时候复查了，你让他最近抽个空来一趟我这儿呗。”
　　“诶，我知道了。”金水安向后晃了晃手。

　　医生拿来药酒，打算给李笙推拿，将淤血揉开。
　　李笙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和一生搭话：“医生，你和金水安很熟吗？”
　　“那当然。我们看着他长大的。”医生也不嫌李笙多嘴，热情地回应着。
　　“他可真是善良啊。”李笙小声感慨。
　　“这话你可说对了。”医生听到了李笙的话，“小金是这岛上最善良的人了。你说人嘛，多多少少都会有自私的地方。但是小金这孩子不一样，他从来不为自己着想，凡事都想着他爸爸他妹妹还有他弟弟。对我们岛上的人也都好得不行。我们都说啊，这孩子是上天给我们岛上派下来的天使。”
　　李笙挑了挑眉，没有发表意见。
　　“好了，我不给你包扎了。你记得每天用药酒推拿十五分钟，力道就跟我刚刚差不多就行。”医生拿了瓶新的药酒，顺便将一根老旧的拐杖递给李笙，“用这拐杖拄着走，那只脚别用力，过几天瘀血散开就好了。”
　　李笙没遇见过这样的医生，一时有些怔楞：“多少钱？”
　　“不要钱。你是小金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别客气，拿了东西赶紧走。”医生也不管李笙了，起身进了后面的屋子。
　　李笙没来得及拦住医生，默默地拿起了药酒，拄上了拐杖，朝外走去。白拿人家东西让他着实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