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缘》犬肆

2、第 2 章

　　方叶白今天本来应该准时下班的，但他手上负责的一个作家交稿晚了，又正好遇上这期杂志的截稿日期，他只好留下来加班。
　　高中时候的他和大家关系都很好，所以他几乎每次都会雷打不动地参加同学聚会。
　　只不过这次他忘记提前和班长发消息说他会晚点到，电脑旁的手机“嗡嗡”振动，全是班群提及他的消息。
　　手上的鼠标不停滚动，方叶白分神去看了一眼时间。
　　快到十点了，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去的话其实会很尴尬，但毕竟答应了老同学们，他也不好推拒。
　　催促的短信和电话络绎不绝，方叶白抿一口咖啡，终于点了提交。
　　副班长的电话又来，“方叶白！快十点半了，你到底来不来啊？”
　　副班长文凌是个律师，平日条理清晰的她此刻说话已经有点开始大舌头了。
　　“在路上了凌姐。”方叶白抓起包，夹着手机就往电梯跑，叫的快车刚刚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杂志社楼下。
　　方叶白平日里很少叫车，要不是时间紧急他也不会选择叫快车而不是坐地铁。
　　“知道了，也不要太急，路上注意安全，我让老班去约下一场了。”文凌挂断电话，又转身和人拼酒。
　　方叶白挂断电话，飞速跑到楼下，落座后，探头向前看导航，这个点居然还要二十多分钟，他都不敢想象迟到要罚多少杯。
　　“司机师傅，麻烦您快点，我有急事。”方叶白说完，靠回后背，习惯性地点开手机看今天早上没看完的头条报纸、新闻周刊，回复晚间收到的一些消息。
　　方叶白毕业后出来工作已经第四年了，虽然很少加班，但一加班就到晚上十点。
　　他大学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相关，出来之后就业难，只好找了一个本市的杂志社编辑工作。
　　好在家里爸妈都有退休金不用他担心，方叶白就找了一个临地铁站的房子自己住，一个月千把块的薪水也负担得起。
　　可能是今晚看电脑久了，眼睛有点酸痛，方叶白渐渐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惊醒，以为自己迟到了，往旁边一看，只是遇上了红灯，方叶白抬起电子手表，上面无情地蹦着几个数字，时间渐渐跳向十点半。
　　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也有一点期待。
　　又可以见到同学们了，自然是很开心的。
　　因为他本来就和同学们关系很好，就算是之前上了大学也有一直联系到现在的人。
　　只不过，每次聚会的人都大差不错，可方叶白也想知道其他人的消息。

　　到了酒店，方叶白一边快步走向酒店的直升电梯，一边划开屏幕再次确认班级群里的包厢信息。
　　“28层花开富贵厅......”方叶白读出这几个字，笑了一声，“还挺土的......”
　　到了28层，就有在门口等待的服务员引导他来到“花开富贵”厅。
　　实际上距离上次同学聚会已经是两年前了，那时候他刚工作两年，傻傻地被老同学们灌了很多酒，打车回去的时候吐了司机一车，醒来后赔了司机八百块洗车费，心疼得要死。
　　所以方叶白自那天开始发誓再也不喝醉酒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来之前在车上先吃了解酒药，好让自己能“活”到明天按时上班。
　　抱着这样的心情，方叶白信誓旦旦地打开了门。
　　却没曾想到，第一个撞见的人会是他。

　　八年前，秋天。
　　“同学们，这次的作业就是黑板上这些了......”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还有，这节课的练习册放学前小组长们要收齐交到我办公室啊。”
　　“什么，放学前？”陈琢本来整个脑袋钻在抽屉里打游戏，闻言猛地抬起头，转头就和同桌“痛哭”，“我做不完啊这么办......”
　　“那你还不赶紧做？”方叶白收拾桌面，“反正我做完了，你收吧。”
　　“嘿嘿，小叶叶......”陈琢笑眯眯地接过方叶白的练习册，“给我‘借鉴’一下哈~”
　　“随便，错了别怪我。”方叶白没在意，起身问，“我要去小卖部，给你带点啥吗？”。
　　“两个炸鸡腿，谢谢我小叶爹咧！”陈琢美滋滋地接过方叶白的作业，准备开抄。
　　但还没看清楚他第5题写的B还是D，一本练习册就拍在他桌面上，陈琢刚想抬头开口骂人，却看见了册子上那人潇洒的大名“萧衍”。
　　行呗，学神嘛这不是。
　　小组长陈琢面上淡定接过他的练习册，却暗自腹诽：学神嘛，都学到那程度了，肯定内啥和别人不太一样，让让他，让让他，不和他计较......
　　但显然面前这人没想走，因为他的大手还压在方叶白的作业上。
　　陈琢一下子就恼了，干嘛啊挡着人抄作业？！
　　他刚准备开骂，萧衍就走了，剩下的只有被萧衍一巴掌揉出褶皱的练习册，还是方叶白的。
　　下节课上课的铃声响起，陈琢没抄成作业，只好悻悻地全数收起来塞进抽屉里。
　　“哎！你怎么揉我作业？”方叶白踩着最后一抹铃声进来，递给陈琢热乎乎的两个炸鸡腿。
　　看到自己的练习册封面都快掉页了，强迫症加洁癖的他皱起眉头。
　　“学神揉的，不关我的事！哎呦，烫得我......”陈琢赶忙澄清，被炸鸡腿烫着嘴了又解释不清楚。
　　“啊？萧衍啊？”方叶白问，他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个学霸了。
　　但课间的时候，陈琢却是不敢继续抄了，他总感觉背后毛毛的，转头一看却又没有老师在后门的小玻璃窗上盯着，只有......
　　只有最后一排的萧衍满脸怨念地看着他......
　　陈琢心里“咯噔”一声，只当这学神是“正义感”、“道德感”太强了，所以见不得有人抄作业。
　　一旁的方叶白还在抚平折痕，默默拿出透明胶把快掉页的地方粘好，然后心里默默地给萧衍记上了一笔。

　　记忆回溯。
　　方叶白冷不丁想起来他对萧衍的初次印象，在和他对上眼的瞬间有一刻怔愣。
　　那时候高二的方叶白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他和萧衍成为了朋友、兄弟，甚至......
　　直到高考之后，萧衍突然消失，不管他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
　　所以这段关系也就随着时间搁置，直到双方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眼下，看见萧衍就站在自己面前，如梦一般，纵使八年光阴横亘，却还似当初见到的那模样。
　　方叶白不知道为何耳边开始出现“砰砰”的声音，他以为是晚上咖啡喝多了，肾上腺素飙升导致心脏过载跳动。
　　人声鼎沸听不进耳里，人影晃荡他只觉时光停滞，眼前萧衍占据了视线的绝大部分。
　　“你好。”方叶白顿一顿神，恢复镇定，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看起来没有一点尴尬，对，客气疏离。
　　萧衍皱了皱眉，没有回应，方叶白便略过他往里面的空位置走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方叶白路过文凌时被迎面给了肩膀一拳。
　　“迟到了罚酒！”
　　班长和副班长连忙先把人按住，狠狠开始倒酒。
　　“叶白啊，你怎么才来的！我都打不知道多少轮通关了......”
　　“叶白，来，我为你特调的，速速尝一口。”
　　副班长就是当年班花，看见方叶白来了，就把一旁凑热闹的陈琢一推。
　　方叶白被推搡着坐到位置上，手里的包被人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满到溢出来的酒。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只“待宰的羔羊”，坐在“断头台”上即将“行刑”。
　　同学们的热情丝毫不减，明明每个人都喝多了，却还都要再给他灌一杯。
　　自罚三杯后，方叶白终于大呼一口气，宣布“休战”片刻。
　　他是喝一口酒就立刻上脸的体质，明明才喝了三杯，脸色却跟喝了三瓶一样红。
　　他眨眨眼，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还行，至少没有上次那么晕，就是脸上热得发烫。
　　他自己吃了点菜，压下晚间泛溢上来的胃酸，然后这才有空仔细看看围着桌子一圈的同学们。
　　即使方叶白是个直男，但也有自己的审美，直到看见人高马大的萧衍严肃且面色清冷地坐在一群大腹便便的同学之中，好像鹤立那个什么群一样，他一下子就“扑哧”笑了出来。
　　在同学们的吵闹声中，方叶白的视线逐渐清明，他不经意瞟过对角，发现坐在正对面的萧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