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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初春的天气反复无常,下午还晴光大好,不过几小时,就飘起了雨。
      杨知谟躲靠在门背后,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得回来拿伞。

      饭吃到一半,晏霄便送罗韵回了酒店。之后几个包间开始串场,杨知谟被灌了几杯,出去透气,刚一出门就被冻得一激灵。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下来的,想到钱孟屏只穿了件薄线衫,他稍一思忖,决定回酒店带件外套。还好基地不大,两个地方相隔只几百米。杨知谟顺便又从房间搜罗出几把雨伞拿上,结果门刚拉开,就撞见晏霄吻住罗韵,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下意识把门合上,不知道自己这边的动静有没有被听见。
      晏霄吻技很好,可明明唇舌交缠,罗韵脑子却逐渐清明。没错,他不爱她,所以他回应她的不是感情,只是一些用在谁身上都一样火辣的技巧。罗韵突然觉得悲哀,她还是让他们的关系落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胸前的手微一施力,晏霄察觉到,立刻向后退开两步。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下,罗韵开始流泪,晏霄站在原地看着她,神情平静到冷漠。
      晏霄早该回到饭局上,只不过快到地方,又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罗韵的声音听起来醉得厉害,她助理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但对方是罗韵,总不至于拿来类比。门铃声还没响完,罗韵高温的身体贴上来,晏霄有一瞬间推开她的本能反应,却莫名觉得疲累,好像事情本该如此。她从没越界要求过什么,只是一个吻,或更多,但这其实是正确的,这才是他司空见惯的、在看不见的每个角落都由金钱和欲望驱使的世界。
      “你猜拍这部戏,孙名伟最担心什么?”停了很久,罗韵开口问他。
      “那是他的事。”
      晏霄回答。他拉开她一个手臂的距离,对她的一切无动于衷。
      他知道罗韵对他的心思,但从没点破。罗韵大他八岁,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直接驳她的面子。况且罗韵和大部分接近他的人不同,她本身道德感强,做不来资本那套你买我卖的没品交易,他入行这么多年女友不断,她也只在一边看着,并不打算让自己成为其中的某任过客。她有她的自尊,所以他们之间心照不宣。这么多年,就如同这一刻的拉长版,罗韵始终站在距离晏霄一个手臂的冰面上,无法朝他多走一步。因为她知道,她脚下从来都遍布裂纹,只要她动,下一秒,冰面就会碎裂,她跌入水底,而晏霄不会抓住她。
      “那是他的事……哈。”罗韵重复他的话,说,“孙名伟担心你们会因戏生情,准确地说,他是担心杨知谟不能出戏。”
      而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我对孙名伟说,那是杨知谟的事,他既然觉得自己能做专业演员做的事,那就应该拿出专业的态度。不知道怎么才够专业的话,可以去问问晏霄。真是、我真是,别太好笑!”
      晏霄脸上露出真实的疑惑:“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罗韵觉得晏霄在跟自己装傻:“好,那我问你,听说冯诗颂前阵子对外宣称有结婚的打算,你却没给出任何回应,为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晏霄微微皱眉。冯诗颂和他一起拍了那部大爆的古装剧,是剧中女二号演员,拍戏时两人就开始拍拖。他们各有各的行程,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对于冯诗颂想结婚的说法,晏霄也是几天前才知道。
      罗韵反问:“跟我没有关系,跟杨知谟才有关系?”
      “什么意思?”
      “你问我?”
      晏霄懒的再在这里听她打哑谜。他本以为,罗韵是受够了他们之间故作矜持的游戏,终于想要一点回报。这很简单。可她偏要把事情变得复杂。既想做情人,又想谈感情。晏霄不知是要评价她天真,还是愚蠢。
      “罗韵,你在我这里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项。”
      晏霄还是那副平静到冷漠的神情看着她,语气淡淡:“你不在我的选项里。”

      站久了脚有点麻,杨知谟活动脚腕,想着要不要悄悄看一眼,看下那边晏霄把门关上了没。他刚好像没听到门锁提示,但要下楼,不管是电梯还是消防通道,都必须经过罗韵的房间。
      晏霄和罗韵之间似乎不止简单的制片人和演员的关系,但也不算亲密。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因为晏霄除了礼貌之外,陪着罗韵时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可这样一来,刚才的那种情况又很难解释,毕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接下来两个人会发生什么。
      真奇怪。他们不亲密,但能限时亲密。
      杨知谟想到小时候给点播台打电话,在话费燃烧的那两分钟里,本来属于所有人的那个频道,将只为一个人播放他最爱的动画片。
      所以晏霄的动画片还要播放多久?他有点困了。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
      没给杨知谟反应的机会,“滴——”地一声,有人刷卡进来。
      “你怎么……”
      “这么快?”
      晏霄帮他把话说完,顺手将门卡插进卡槽。灯光亮起,杨知谟湿漉漉的小皮衣反着光。晏霄看他一眼,反手关门,把空调温度调高:“我也是这间房的房客吧?”他泰然自若踱至杨知谟身前,微微垂着眼,与他对视:“这次呢?还说不是等我?”
      “没有等你,我回来拿伞,”举起手里的伞给他看,两把酒店的,一把黑色折叠伞,杨知谟移开视线,“上次也不是等你。”
      “是,上次不是等我,这次也不是。那你是尾随喽?”
      这个人的想法怎么这么偏激。杨知谟认真解释:“没有尾随,我在你后面回来,隔了很久。”
      晏霄歪头:“有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久还是刚刚等在这里的时间久?”
      “嗯?”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杨知谟迟疑了一下,“刚刚更久。”
      晏霄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房间太亮的坏处就是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照的过于清楚。杨知谟说完那句话,晏霄就没再开口,而是靠着墙,姿态闲适地盯着他。晏霄的瞳色很深,睫毛垂下来,像岸边的水草映着幽潭。他被盯得莫名心虚,想不通这种情况难道不是自己抓到了晏霄的把柄吗?为什么晏霄坦然自若,反倒是他,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虚地不行。如果能重来,他愿意抄近路,直接拉开窗子跳下去,而不是像个胆小鬼,只敢坐电梯。
      半晌,杨知谟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他走出两步,又回头,举起另一只手里的外套给他看,“钱姐穿很薄,走回来会感冒,我拿这个给她。”
      晏霄看着那件明显是男式的黑色夹克,问:“她让你拿的?”
      “嗯?不是,我没给钱姐说,”想到这,杨知谟赶紧掏出手机,果然,显示有两通来自钱孟屏的未接电话。
      “你先休息,我走了。”
      杨知谟一边回消息,一边往外走,没几步,胳膊被拉住。
      讶于掌中手臂的纤瘦程度,晏霄面上不变,拉着杨知谟进了洗手间,抽出几张纸递给他:“擦干再走,我和你一起。”
      “这没事,”随便擦了擦皮衣上的雨水,杨知谟冲他笑得眼睛弯弯,“差点忘了谢谢你,那天让小余送我回家。”
      两人认识以来,这还是杨知谟第一次向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没有防备,没有客套。饶是晏霄见惯了娱乐圈各式各样的美人,这一刻,也得承认,杜霖的眼光确实专业。
      至少在此之前,他想象不出冰雪捏出的娃娃会怎么笑。
      轻咳一声,晏霄把他手里的纸又拿回来,按在他额头上:“要是不送你,你应该不会去医院,我猜的对不对?”
      一个淋了雨,头发都快湿透,也不知道给自己找块毛巾擦干的人,流血而已,自来水冲干净,用袖子遮住伤口,就已经是对自己负责的程度了。

      基地的夜晚并不宁静,下着雨,也有拍夜戏的剧组赶工。路上偶尔有人跑过,晏霄就拉着杨知谟离远一点,以免被溅起的雨水弄湿裤子。
      几次以后,不知是烦了,还是懒得再把人放开,晏霄干脆搂着杨知谟的肩,两人合打一把伞。
      瞥一眼杨知谟揣进裤子口袋的手,晏霄忍不住逗他:“臭美。”
      “啊?”
      “给钱姐拿了外套,却不给自己换件厚的,”明明手冻得冰凉,他嘲讽道,“皮衣就是冷的时候穿着冷,热的时候穿着热,除了帅没优点。怎么,你不知道?”
      杨知谟冻僵的脑子在颅腔艰难运转:“是这样吗……所以我才会这么冷啊、阿啾!”他吸吸鼻子,想起几天前商场导购的热情推销,“那个导购姐姐很专业的样子,告诉我说它是小羊皮做的,非常适合最近的天气,我还以为羊皮会比较保暖。”
      他朝手上哈气。
      晏霄听得奇怪:“导购只需要卖出产品,你会相信导购的推销词?”
      “会啊,她看上去是希望我买这件衣服的。”
      “她希望?”
      “嗯,”点点头,杨知谟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说了很多赞美我的话,我太尴尬了,但我知道其实她只是想我买下这件衣服。”
      无法理解。
      晏霄拉过他一直拢在嘴边哈气的手,塞进大衣口袋。杨知谟人瘦,手却肉乎乎,晏霄手掌整个包住他的,像握了个绵软的豆沙包,让人有想捏的冲动。
      口袋里很暖,杨知谟看了看他,认真地打量起他的大衣。
      晏霄忍住嘴角的笑:“想要啊?”
      “没有。”
      “你的表情明明就很想要。”
      感觉到那只小胖手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晏霄看他,杨知谟却撇过头,瓮声瓮气地否认:“没有。”
      晏霄问:“那也没有很冷喽?”
      “没有。”
      “不知道是谁恨不得把手臂都伸进来。”
      红晕逐渐爬上杨知谟耳尖,他离晏霄远了一点:“没有。”
      “也没有人帮你拔鞋子吧?”
      “没有——”意识到被套话,杨知谟抿抿嘴。晏霄日常缺乏表情的脸上笑意浅淡,动作自然地把两人露出口袋的手重新塞回去。
      “……那石板很重,我脚都栓了——”
      “酸,不是栓。”
      “喔。”重复一遍,“我脚都酸了,也没拔出来,最后还是脱掉鞋子才解决的,”杨知谟突然自豪,“很聪明。”
      “?”
      晏霄抹掉睫毛上的雨珠,手指按下自己快要翘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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