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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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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文府,陆月才得知,刺杀事后文知府担心妻子的安危,便送柳夫人回娘家了。
见过文知府,文知府先向林世殊见了礼,便拉着陆月的小手,问:“你哥哥可好啊?吓坏了吧,听说满哥儿跟你一起,肩膀受了伤。”
陆月道:“多亏了薛师兄保护我们,才能平安。”
“你薛师兄和你在一起才能平安。”文知府转而对林世殊道,“阿月是个有福运的,我们砚哥儿和满哥儿都有过极险要的时候,阿月在边上,就化险为夷了。”
“你倒是个吉祥物,”林世殊不客气地捏起陆月的脸,“你得在我府上多住些日子,让本世子验一验是否灵验啊。”
陆月没忍住,打掉林世殊的手,林世殊怔了怔。想来也是,她都敢咬,怎么不敢打。
陆月朝林世殊和文知府曲了曲膝,道:“你们谈正事吧,我去后院玩。”
文知府笑着点头,林世殊目送陆月出了花厅,熟门熟路沿着长廊走了,转了个弯,不见人影了。
陆月走出一段,侍女跟上来,陆月让她不要跟着,自己往小菜园去了。转过小菜园,路过履星院的竹林,她稍作停留,往里面望了望,文砚山不在,冷清得很。
莲池和四角亭紧挨着文知府的书房,陆月看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公文案卷都收在一个个大箱子里,数了数,有十二只那么多,摊在地上,许是要送到世子府上去的。
陆月掀开一个,里面装的是近十年的案卷,小到乡民分家,大到杀人劫财。另一只箱子中,是云州城的户籍典册,上面铺着一层廷记。
上一回看这些文书,是她杀帝扶持幼主后。沈娘娘和她在一间内室里待了三个月之久,读完了起居注和朝廷重臣历年的奏折、诏令。
陆月拿出两份廷记,绕到桌案后,坐下细细地读。
这份说的是上一届秋闱录取士子共七千余名,其中举人四百名,进士一百五十余名。陆月看见解元二字后面跟着文砚山三个字,这页折子被翻的页缝都宽了。应是文知府闲来无事就要读上一读。
放下这本,下一本讲的是十二年前选秀,皇上最爱惜名声,他要立住不好女色、勤政节俭的形象,那年只纳了三名官女子。其中一位赵妃最得盛宠,当年诞下龙嗣。
陆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好像能纵览全国的八卦,于是抱来一摞廷记,从最新的看起,翻开她就怔住了。
皇帝意外得到钦天监送来的一份八字,说此八字贵重非常,当得母仪天下。皇帝派人去寻,接沈氏女子入宫,封号宸,进位贵嫔。
陆月不由得屏住呼吸,指腹轻轻拂过“沈”字,沈娘娘入宫比上回早太多了。上回,林皇后扳倒了赵妃,陛下纳沈娘娘入宫制衡林后。
赵妃出事了?是世子送去京城的罪状奏折?不对,段家和赵家只是姻亲,陛下不至于因为段家的事迁怒赵妃到如此地步。
是出了何事?陆月眉头紧蹙,埋头翻阅廷记。后面的不过是一些地方祥瑞、官员调令,没什么要紧的内容。
陆月埋头翻阅,忘了时间流淌,天色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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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商人和仓官书办们的供词,这个案子大体清楚了。可若想真正挖出根本,让段家逃不开,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粮仓清点。”文知府道。
哨所兵将贪污放货物出关,仓官小吏收受贿赂将商货与粮草一起押运出关,这些罪名都可以安到一个个违法者身上。段家也就是个治军不严、疏忽不查的罪过。
段家收受商人的贿赂给予通关文书,这点,只有口供,并无物证。
“不错,若能查实粮仓中的缺口,段家的罪责就坐实了。”林世殊大致算过,云州城内军仓民仓储粮应有一百二十万石,但因军中上下贪墨包庇,实际数目不足一半。
林世殊和文知府一个个谈过哨所涉案的兵将,细细拟了道折子,收笔时天色已暗。
文知府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滴漏,讶然道:“竟然这么晚了,殿下留下一起用完饭再走吧。”
林世殊起身,道:“不必了,我去找找陆月那丫头,这么长时间,她都哪儿玩去了。”
“臣随世子一起寻她去。”文知府推开门,侧身让过林世子。
文知府稍稍落后,林世殊踱步在前,他漫不经心问道:“我曾听说您府上和陆家的交情,皆因为段家闹出的那桩事?”
“起因如此。”文知府挂着笑,“臣下年纪大了,和风哥儿再交好也不过尔尔,其实是因为犬子和陆家兄弟相处甚是融洽。”
“陆风和文砚山?”林世殊听说过文砚山的才名,谢大家的高徒,去年秋闱的解元。
文知府笑道:“砚哥儿和阿月。”
“哦?”林世殊稍显惊讶地看向侧后方的文知府。
文知府快步与林世子并肩,道:“是啊,臣也很意外。砚哥曾说,他敬佩阿月的聪明、胆气,又喜爱阿月的天真、顽皮。”
林世殊不易察觉地轻哼了声,扇子在空中点了点,“那是没规矩。”
“没规矩也挺可爱的,孩子么。”文知府道,“砚哥儿年前去京城备考春闱,他买了不少礼品寄回云州。他送了我几本古籍,送了他母亲御贡堂的阿胶,给了薛家五公子历年考卷,还给了阿月一份礼。”
“送她什么?”林世殊被勾起了兴趣,他在翠微阁放了那么多玩意儿,不见陆月那妮子玩,文砚山又能送她什么物件让她欢喜呢。
文知府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一只瓷玩偶,戴着幞头手拿书卷的书生模样。阿月说,是砚哥怕她太想念,便寄了个像他的瓷娃娃回来。”
林世殊收回目光,径自往前。
文知府接着道:“臣只有一子,又远在云州任职,砚哥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们一起。阿月就像他的亲妹妹一样。”
“天上掉下个妹妹,有这么好的事。”林世殊扇子扇的哗哗响。
林世殊拨了一些护卫到文府,护卫向他们禀报,陆姑娘往书房去了,他们便往书房过去。
进门,窗户大开着,林世殊看见埋首文书的陆月,忽然抬臂挡住了文知府,回头竖起手指挡在唇上,让文知府以及随身侍从噤声。
林世殊招了招手,青叶心领神会地取来灯台,点着了灯芯交到林世殊手中。
瞧一瞧,豆丁大的女孩子,好像都能看得懂似得。林世殊步履轻悄,到了桌案旁,默不作声地放下灯台。
“多谢。”陆月头都不抬,眼睛紧盯着这份廷记,她好像没找到想要的,几分烦闷的扔开,再拿过一份,翻开接着看。
林世殊上上下下打量了陆月好几遍,悄悄退出去,吩咐青叶拿来茶水和果子。
文知府愣愣地看着世子此番举动,不解其意,但还是叫人领着青叶去厨房取茶果子来。
青叶捧来一托盘,林世殊翘起一边嘴角,接过托盘,步入书房,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到了桌案上。
陆月又道了声谢,拿起块酥油鲍螺,吃进嘴里入口即化。陆月那微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荡漾起幸福的神色。
林世殊斜睨着她,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揽入目,不由得失笑出声。
陆月浑身一震,脖子拧的,一格一格地看向林世殊,腾的站起身,动作太猛腿撞到了桌案,哐当一声。
“稳当点!”林世殊扶住了差点滑落的托盘。
陆月瞪着林世殊,突然打起嗝来,咯咯咯个不停,侍女们快步进来,让陆月喝水压惊。
“哎哎,世子您,唉。”文知府看向林世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世殊扇子遮着脸,笑个不停,他也掂起一块酥油鲍螺,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纳闷道:“这有那么好吃么?”
陆月捋顺了气,终于不打嗝了,气恼的瞪着林世殊。
林世殊佯装无事,道:“看你这样专注,本世子不好打扰。”
陆月错着牙,真希望能把林世殊直接嚼碎了吞下肚,上一回他们相遇时,林世殊已经二十四岁了,稳重少语更不爱笑,想不到他十来岁时!竟然可恶至此!
“你看什么呢,看的这样入神?”林世殊走近了,微微俯身,“刚刚我为你掌灯,还给你端茶送水,你都没发现。”
这话说的,好像给了她多大的脸面似得!陆月气的闭眼平复情绪,道:“廷记,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一直在看。”
“哪里有意思?”林世殊此人,最爱刨根问底。一旦他发现哪处有疑,他就会一直追下去。上一回,他这个性子,救了他无数次,可也害死了他。
陆月看着他这张漂亮的过分的脸,想想上一回是他是被自己毒死的,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但她不能如实交代,说她是为了找赵妃相关的廷记,便道:“我发现个奇怪的事,十几年前云州的军功还是不少的,近些年却少之又少。”
文知府道:“军力衰退,应当如此。”
陆月忽然察觉出不对,林世殊也拧起了眉,“十几年前,段老侯爷难道是个威名震震的将军?他手下难道有一批雄兵勇将?”
林世殊对文知府道:“晚膳我就不和您一起用了,送到这儿来。”
文知府拱起手,“这、那、臣……”
“这些廷记您都看过了,无需再看一遍,我和阿月一起……”林世殊想着把吴太史他们叫来知府衙门,可又担心路上遇到刺杀的烦心事,便道,“我和阿月一起看一看历年的廷记。”
陆月听着这声阿月,心里怪异非常。上一回林世殊从没对她这么好脸色过,从来都是陆月、陆将军,到后面称她陆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