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交易沦陷》关别山

9、第 9 章

　　邵时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来，并不诧异，林易与他尚算交好，这次为了妹妹新剧的话题也是给足了面子。绯闻也是一种营销曝光的手段，如果林简在剧中发挥得不好，程雪驰的来历也可以成为分担舆论的重点。毕竟大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当有新的热点话题出现时，对林简演技方面的苛责或许就能有所缓解。
　　林易一脸平静，眼中不见太多情绪，他朝着邵时走来，礼节性地伸出手，邵时的注意点落在他递过来的手上，忙回握那双有些冰凉的手，再抬眼时却发现身后的程雪驰不知去了何处。
　　邵时有些遗憾，但身后有人与他讲话，便将程雪驰淡忘了。前排用于供奉的案桌都用红绒布遮盖，桌上供奉着关帝，两旁是香炉，上供的烤乳猪及鲜美的水果都是剧组人员早早就备好的供品。
　　邵时先拿起香，拜天拜地拜摄像机，接着主创们一一上香，祈祷拍摄顺利，收视长虹。轮到程雪驰举香，他其实很害怕拿香炷，小时候跟着外婆上坟，他拿着的那柱香香灰未冷，砸在手背，他也不敢喊疼，咬着牙把香插在香炉里，才敢去看那道伤口。
　　三炷香在他手中，香灰积蓄在顶端，摇摇欲坠，程雪驰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长大许多，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忍着痛的孩子。他对着天地作揖，再将香炷插回炉鼎中，那一点香灰颤巍地落了下来，覆在他手背小月牙似的伤口处。
　　不烫，风一吹便烟消云散。
　　邵时将覆在摄像机前的红布掀开，仪式总算结束，主创团队们笑着簇拥至台前，人们在台下笑着看向年轻的导演，而演员们也跟着排在他身边。林简自然而然站在邵时身旁，连带着林易也站在前排。
　　林易有些无奈道：“你的开机典礼，我又不是演员，占前排干什么？”林简反问：“哥哥不配吗？”
　　林易笑而不语，两人站在邵时身侧，两张极为相似的脸，轮廓分明，压迫感极强，台下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们身上。邵时打趣便道：“我真是请来了两尊大神啊。”说者未必无心，林简听了也有些明白导演的意思，但也不好直说什么，只摆出标志性的笑容道：“导演，我会努力啦！”
　　男主男二廖南星站在左侧，程雪驰走上台来时人已经站得差不多，他想找个后排的位置就行，廖南星却一眼看见了他，示意他站他身边。
　　程雪驰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便也不好拒绝，只好走向廖南星身边的空位。走过来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顺着他的后颈攀爬。程雪驰没有回头，他在廖南星身旁站好，周围太过吵闹，人又多又拥挤，只能听见邵时用喇叭指挥的声音，还有廖南星轻快的笑声，好像有什么事情终于得逞。

　　《新台旧事》讲述的是奇女子宣姜的一生，作为齐国尊贵的公主，本该嫁给卫国的公子伋，却因太过貌美而被昏庸的卫宣公看上，为夺子之妻，卫宣公建造了一座美丽的宫殿，唤作新台，又指示公子伋出访郑国，好让自己有机会先娶宣姜。
　　第一场戏便从这一场新台大婚开始。程雪驰饰演的公子伋跨步上马，衣袂飘飘，公子眼神忧郁，走出宫门前遥遥回望那美丽的宫阙一眼，只见一只白鹤自日落下飞来，仿佛将暮色也一并带向那繁华的宫殿。
　　本该是大婚的日子，真正的新郎却另有其人。成公主的车马如一条五彩长龙，缓缓驶向新台。车驾上的红绸在风中烈烈飞舞，似火般燃烧，与新娘华丽的嫁衣相互映衬。金饰在阳光下闪耀，璀璨夺目，晃花了众人的眼。
　　陪嫁的骏马都是精挑细选的矫健，马鬃毛被精心梳理，配饰叮咚作响。车轮滚滚，碾碎路上的落花，扬起细微的尘土。
　　百姓与大臣们悄悄议论，暮时出嫁，并不是好的预兆。有人问道：“那大公子的车马，不是今日出城了吗？怎么他的新娘日落才来？”
　　“怕是所托非人了！”有人附和道。
　　新台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人群里传来飘渺的歌声，那只白鹤自早到晚一直在半空盘旋，听见歌声后落下一片羽毛，像一声不被察觉的哀叹，终是展翅飞回了云端。
　　新建好的宫殿巍峨耸立，在暮色映照下依然金碧辉煌。雕花的门窗像是在微笑迎接，宫女仆从罗列等候。当车马渐近，那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仿佛一张大口，准备将满心期待的新嫁娘吞入其中。
　　“卡！”一声令下仿佛惊破了美梦，众人纷纷回到了现实，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所幸拍到了足够的画面与素材，到了饭点，大家也陆续放饭。
　　林易一直陪着林简，他本要到点离开，但林简撒娇要他留下一起吃晚餐才能走，“不然你又忘记吃饭！”
　　林简有一辆保姆车，往往是助理找来厨师给她在酒店做好再送过去，或者直接让厨师在房车里给她做了吃。林易见不远处群演在排队领盒饭，下意识又开始在人群中找某个人，却发现这里满是穿着古装和现代服侍的人，天也昏暗，灯又少，倒叫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哥哥，快过来。”林简的声音把他唤醒，林易有些烦躁地摇摇头，伸手摸紧口袋里的药，直接掏出来吃下，林简忙给他递水，“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吃了饭再吃药，不然多伤胃啊？”
　　林易摇摇头，只是笑着看向桌上略丰盛的菜肴，“你不打算身材管理了吗？到时候被人截图骂你胖，你又要哭了。”
　　林简哼了一声道：“是特意叫人做给你吃的，我吃生菜沙拉 ”她抱着一盘生菜，拌着沙拉酱就开始吃起来。
　　林易实在是吃不下，又不想扫林简的兴，便勉强夹了几筷子。房车内很暖，灯火通明，像个温馨的小世界，而房车外的世界却有些漆黑，十二月初正是渐冷的时候，人还未能忍受骤冷，站在外面时总会感觉骨子里都漏着风。
　　而林易隔着玻璃，望见外面一个修长的身影，几乎是一闪而过，甚至没能看清脸，他知道是他。

　　程雪驰总觉得有谁在看他，但是他回头，身后是雾蒙蒙一片，越夜越冷，大家都冻得有些受不了，只想着快点收工，但今夜说会有降雪，导演忙叫人们改行程，好拍下这一场雪景。
　　安叙也陪着程雪驰一起熬夜，她给他准备了减脂三明治，鼓励他：“虽然你已经很瘦很帅了，但是为了更上镜，还是要多锻炼多减肥！”
　　程雪驰笑得温柔，眼中满是真诚，“辛苦你了，还好有你陪着我，十二月的横店好冷啊。”
　　“没关系，一点点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也会买上房车，成为大明星的。”安叙画大饼似地给程雪驰规划未来，程雪驰捂着嘴笑，后来也干脆笑出声。廖南星见了他们两人坐在棚子门口，也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便也跟着坐在一边。
　　安叙敛了笑容，冷冷道：“您下来干什么，房车里不暖和些吗？”廖南星也不在意，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挂着一丝笑，“哪里热闹，哪里就少不了我呗。”
　　程雪驰见他见他穿着戏服就下来了，也没披着厚大衣，便将自己的暖水袋给了他，廖南星笑眯眯地接过，对着安叙示威似地晃了晃。
　　林简林易也从房车出来了，棚子里挤着许多人，都等着要拍夜戏，林简一眼看见了廖南星，便也想跟他们挤一挤
　　林易本想直接离开，但林简抓住他的手道：“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你现在开车出去也不安全，最近不忙的话，留在这陪我拍戏不行吗？”林易还想走，但看见廖南星和程雪驰有说有笑，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两兄妹便也跟着坐在他们身旁，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一下变得拥挤起来。程雪驰与廖南星本坐在一起，中间又插了两人，距离一下就拉远了。
　　林易坐下时，程雪驰能闻到他身上很香很淡的柑橘气息。面前的电火炉燃着光，照亮每一张面庞，彼此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唯有林易与程雪驰，从不偏头看向对方，一种生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间，不得破解。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悄无声息，谁都没有看见，它就那样轻轻地飘落，融入寂静之中。直到无数朵雪花纷纷扬扬降落，渐渐覆盖连接，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
　　邵时忙叫摄像组准备好拍摄一连串镜头，林简脱去羽绒服，站在雪中时有些发抖，她站了一会便有些受不了了。这一场要拍一段宣姜在雪中疯癫起舞的画面，拍完以后还要接着拍宣姜与公子伋公子寿雪中对峙的戏份。
　　但是林简拍摄那段雪中独舞的片段时，邵时的表情一直不太满意，林简的演技太过僵硬，她的表情更像是被冻到而不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该做出的表情。
　　拍了几条邵时都不太满意，但林易还站在一边，邵时也只能让林简回去休息，林简又问：“那接下来那场戏怎么办？”邵时听她说话时带有咳嗽声，也不能太强求，便道：“让编剧改戏吧，先拍伋和寿的对话，再加一段伋的独角戏和你的独舞呼应，你快回去休息吧。”